第 16 章

第 16 章

賀雲欽跟妹妹進屋,剛好大姐賀蘭芝從樓上下來。

見了賀雲欽,賀蘭芝微訝道:“今日回來得倒早,學校沒課么。”

賀雲欽笑道:“回來商量母親生日的事。”說著,走到沙發上坐下。

賀竹筠挨着大姐和大嫂在對面坐了,抿嘴一笑:“我剛看見一樁奇事,大姐,大嫂,你們猜哥剛才在外頭做什麼?”

賀蘭芝理了理肩上的大流蘇披肩:“你哥自從德國回來,整天盡跟稀奇古怪的人打交道,早染了許多怪毛病,就算你說他修腳踏車我都不奇怪……”

她話音未落,賀竹筠笑得跌到在段明漪的懷裏:“大姐真是神機妙算,二哥剛才可不就是在修腳踏車呢。”

賀蘭芝不過隨口一說,誰知竟說中了,愣了一愣,哭笑不得道:“小弟,你那腳踏車都舊成那樣了,何不換台新的,還修它做什麼。”

賀雲欽只說口渴,待接了下人遞來的茶,這才道:“前日父親還教訓我一頓,說我雖有了差事,自奉尚薄,切不可驕矜鋪張,需懂得持盈守成的道理。他老人家的教訓我時刻記着呢,我那腳踏車舊雖舊了些,並不是騎不得了,就這麼扔了多可惜。”

賀蘭芝轉臉看向段明漪和賀竹筠:“這話你們信不信?”

段明漪微笑着不答言,賀竹筠捂嘴搖頭:“不信,不信。”

賀蘭芝好笑又好氣地瞪向賀雲欽:“你啊,最會講大道理,這些話你自管拿去應對太太,我們可是不信的,哎,對了,昨天你讓余叔回家跟我要衣裳做什麼,古里古怪的,該不是外頭結識了什麼女孩子吧。”

她跟賀雲欽賀竹筠隔母,多年來只稱呼繼母為“太太”,從未改過口。

賀雲欽本來很坦然,然而細一想,昨天和紅豆的事有些夾纏不清的地方,說出來難免引來誤會,便笑道:“那疊衣裳大多都未動,只一件大衣穿過了,現已重新熨過,就放在我房裏,一會就拿來還給大姐。”

如他所料,賀蘭芝果然道:“那大衣既被人穿過了,不必再還我了,單拿那幾件未穿過的給我就行。”

賀雲欽道:“那我回頭讓鼎祥做件新大衣賠給大姐。”

“何必這麼麻煩。”賀蘭芝放下茶盅,興緻盎然地研究賀雲欽的表情,“我可不等着衣裳穿,何況那衣服料子少見,價格又昂,即便是鼎祥也只進了一兩匹,我跟明漪當時一人做了一件,一時想做一樣的是不能了,只能俟下次鼎祥再進貨了。我只問你,那大衣你拿去給誰穿過了,難道你終於肯交女朋友了?”

賀竹筠好奇道:“二哥,你前幾日說要談戀愛,竟是真的么?”

賀雲欽看她一眼:“要真有了女朋友,必不瞞着你。”

說著,抬手看看手錶,時間不早了,需得儘快去找王彼得,便打岔道:“媽差不多該起了,我上去瞧瞧。”起了身,雙手插褲兜里,朝樓梯走去。

賀蘭芝故意對賀竹筠和段明漪笑道:“一說到這個就走了,可見女朋友多半是有影子了。”

賀雲欽聽見這話,腳步一頓,回頭朝賀蘭芝一笑道:“借大姐吉言,真有了女朋友,我一定早些帶回來給媽過目,省得她老人家整天念叨。”

賀蘭芝笑着催他:“我們說我們的私己話,你這麼急着撇清幹什麼,不是要去看太太么,你走你的就是了。”

等賀雲欽走了,賀蘭芝搖搖頭:“你二哥看着散漫,心思卻細,向來又懂得哄人,如果真要討女朋友歡心,何必拿別人的衣裳送人,只管買新衣裳就是了。可是,如果不是女朋友,你二哥又怎會送那人衣裳?所以想來想去,這件事都有些不通。”

段明漪本來一言未發,聽了這話,眼波微動,彎唇笑道:“說起大衣,我倒想起一件事,今天在學校里好像看到一個女學生抱着衣裳上學,這學生我認識,就是四妹常提起的那位虞小姐。”

賀竹筠一怔,還真是。記得她當時見了奇怪,還問過虞學姐,虞學姐只說是要還人的。

世上竟有這麼巧的事么。

正要接段明漪的話,誰知二哥去而復返,在樓上淡淡道:“四妹,你剛才不是要我給你挑禮物,禮物在哪呢。”

賀竹筠忙道:“在我房裏。”起身去找二哥,也就顧不上往下聊了。

***

紅豆到了學校,本打算徑直去政治系平日上課的課室找秦學鍇,誰知半路碰到顧筠。

“咦,你不是回家了嗎?”顧筠懷裏抱着一摞書,像是剛從課室出來。

紅豆急於找到秦學鍇,顧不上跟顧筠閑聊,邁開腳步就往前走:“我去找秦學鍇借點東西。”

顧筠更覺得稀奇:“你不是怕引起秦學鍇的誤會,平時總要跟他保持距離么,怎麼今日倒不怕了。”

紅豆兩手一攤:“我要找的是‘神秘事件團契’的資料,他是會長,不找他找誰。”

顧筠跟上她道:“下午無課,我也沒事,不如我同你一道去吧。”

紅豆想了想,有顧筠在場,一來不至於引起秦學鍇的誤會,二來還可以多個人幫着找資料,便道:“好吧。”

到了那,偌大一個課室只有寥寥幾個人溫書,再一問,下午政治系並無大課。

幸而有個男生跟秦學鍇交好,見紅豆主動來找秦學鍇,深覺機會難得,忙自告奮勇帶紅豆去找人:“秦學鍇這人最是好學,下午無課時,不是去幫系裏的先生整理講義就是去圖書館借書,我猜他這時在圖書館呢。”

三人到了圖書館,秦學鍇果然在那。

秦學鍇一臉欣喜,哪還顧得上溫書,忙出來道:“紅豆。”

轉臉看見顧筠,笑意微斂:“顧筠。”

紅豆笑了笑,開門見山道:“秦學長,我們那個神秘事件團契的資料不知都收在何處,能帶我們去瞧瞧么?”

秦學鍇奇道:“團契資料太多,早前跟學校借了一間雜物室,如今資料全放在小教堂後面那排老課室里,你們怎麼想起來看這個了。”

紅豆道:“我有些要緊的事急需查一查,你有雜物室的鑰匙么。”

秦學鍇略一遲疑,邁步往前走道:“鑰匙我有,這就帶你們去吧,不過紅豆,你能不能先告訴我你想查什麼。”

紅豆腳步微緩,王美萍死得離奇,警方至今秘而不宣,在案件水落石出前,不好讓旁人知曉,便道:“我前幾日聽別人說了些古老的民間異術,覺得很感興趣,正好下禮拜團契輪到我講課,想起我們團契里肯定有這方面的資料,所以就來查查,便於做準備。”

秦學鍇道:“我們團契成立逾十年了,這些年陸陸續續收來的書籍和舊報紙足有半屋子,關於民間傳聞的資料專收在一個高櫃裏,找起來需費不少時間,下午我左右無事,不如幫你們一起找。”

他是會長,要查團契里的資料,怎麼也繞不過他去,紅豆想來想去,實在找不到借口將秦學鍇支開,只好笑道:“那就麻煩秦學長了。”

她嗓音又脆又甜,秦學鍇聽得臉一紅,忙轉過臉:“我是團契的會長,這些事本就應該的,何必說麻煩不麻煩的話。”

三人穿過校園,繞過小教堂後頭一排老舊課室前,因年久失修,課室屋頂有些漏雨,目前亟待修葺,暫不做課室。

學生們覺得課室空着可惜,便跟學校借來做團契的活動室,要麼放些活動用的工具,要麼收藏會裏的資料。

秦學鍇領着兩人到了最裏頭一間課室前,取了鑰匙開門。

紅豆問秦學鍇:“秦學長,我們這個團契只說成立十年了,當初到底是誰成立的?”

秦學鍇驚訝道:“不是第一回活動就說了么,這團契是當年一位姓鄧的數學系學長組辦的。”

紅豆無所謂地點點頭,第一回來參加活動時,同學們忙着自我介紹,場面亂得很,她又素不喜歡聽長篇大論,因此當初秦學鍇介紹團契淵源時,她只聽了一耳朵。

顧筠推推鼻子上的鏡架道:“紅豆肯定當時忙着吃東西去了。”

這時門打開,三人入內,紅豆慢慢打量屋內書櫃,隨口問:“那這位鄧學長現在何處?”

“只聽說去了北平,具體在何處謀事就不知道了。”秦學鍇徑直走到窗邊,打開最靠里的書櫃,自下而上看了一眼,對紅豆和顧筠說,“全在這裏了。”

紅豆跟顧筠一對眼,兩人擼起袖子,踮腳就去搬最頂上的那一沓資料,被秦學鍇攔住:“你們拿下面的資料,上面的我來吧。”

三個人轉眼便分好了工,秦學鍇負責最頂上的書櫃,紅豆負責中間,顧筠最矮,負責最下面兩層。

等將書和雜頁從柜上搬出來,秦學鍇問紅豆:“要找的東西有沒有具體範圍,是儀式還是異術,西方的還是東方的?”

紅豆將東西挪到一邊,自顧自翻那些泛黃的書頁:“只知道是幾根一尺來長的木釘,不知何故被人釘在了人身上,我也說不好是東方的還是西方的,更不曉得那東西具體是做什麼用的。”

她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大約這麼長,這麼尖。”

顧筠膽子絲毫不遜於紅豆,聽了這話連臉色都未變:“咦,還有這麼古怪的東西,你從哪裏聽來的。”

秦學鍇略一思忖:“倒有點像西方所說的對付吸血鬼的法子,不過這說法毫無根據,只用來唬唬小孩,世人都知吸血鬼根本是沒影的事,難道真會有人相信這麼荒誕不經的傳聞?”

紅豆一愣,先前只往本地民間傳聞上想,倒沒想到西方那些神秘學上頭,忙道:“那我來找找西方教會的資料。”

三個人各對着一摞書頁,翻了半天,一無所獲。

最後紅豆總算在一份專講奇聞的報紙上發現了木釘的一則小漫畫,畫上畫一牧師,牧師手中握了一根木樁,正要釘向所謂吸血鬼的胸口。

然而那木樁足有擀麵杖那麼粗,而中午賀雲欽在桌上畫的那種兇器是又尖又細,可見兩者之間並無半點相似之處。

紅豆再一細想,王美萍這幾件案子若系同一伙人所為,這些人非但能一再犯案,而且有辦法逃避警察的搜索,可見他們自有一套專對付警察的本領,不是天才就是瘋子。

忽聽顧筠道:“你們來看看這上面的記載,這畫的東西是不是所謂的木釘。”

紅豆過去一看,見是本線裝古籍,年代已杳不可考,書頁泛黃脆薄,彷彿隨時都能被風吹碎。顧筠翻到的那一頁,密密麻麻記了一段話,旁邊還配有一副插畫,的確畫的是細長的木釘樣的物事。

紅豆一字不落讀完,想起中午賀雲欽所說的首飾店的事,微微色變,暗忖,難道跟那個人有關係么?看來需儘快去找哥哥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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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豆生民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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