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沒有殺氣的殺手
冷陽向南走了兩日,只是甚是奇怪的是,這兩日來卻不見戮天盟之人的蹤跡。冷陽雖然心存疑慮,卻也不敢過多暴露行蹤,只得暗自打探,但夏冰嬋與唐玉兒的就好似人間蒸發一般,竟是誰也未見二人的蹤跡。
冷陽心下焦急,卻也無可奈何,待他行至冀州左近,卻發現戮天盟之人突然多了起來,本來這冀州理應是三十六堂的勢力範圍,不想戮天盟之人卻如此之多,冷陽眉頭一皺,卻也只得硬着頭皮進入城內。
冷陽本以為會被細細盤查,誰想進入城內之後,那戮天盟眾人卻好似沒把心思放在他身上一般,只是住在城內各處客棧之內,按兵不動,嚴陣以待。
冷陽擔心唐玉兒和夏冰嬋已經落入了戮天盟的手中,便把自己的亂髮用頭巾包裹,又扯了一條白布,系在了腰間,在臉上畫出個長長的傷疤,然後便在那客棧處住下了。
那客棧又小又舊,裏面的戮天盟之人也儘是各門各派的小角色,冷陽甫一住下,那眾人便都以為冷陽也是戮天盟之人,與他攀談起來。
冷陽見計劃得逞,便也順着眾人的話說開來,說自己也是那武當太和之巔的受害者,那刀疤便也是那時落下的云云,說得繪聲繪色,眾人聽得更是聲淚俱下。
不多時,冷陽便與眾人熟稔起來,冷陽又買來些薄酒飯菜,與眾人一同痛飲起來。
那客棧里的戮天盟眾人,本就是最底層的小人物,酒過三巡之後,自是把冷陽當做了自家兄弟,開始知無不言起來。
此時,什麼武當少林,什麼四大世家,什麼唐門三十六堂,早已不在這些人的眼裏,更是吹捧請他們吃酒的冷陽,就好似冷陽是武林至尊一般。
冷陽見這些人已經喝得七葷八素,便站起身來,清了清嗓子,將那酒杯在桌上重重一磕,朗聲道:“諸位老哥,請聽我說。”
冷陽自幼便在那大漠裏長大,小時頑劣,七歲便開始偷嘗烈酒,這些酒喝將下來自是不在話下,但那其他人卻已經酒意醺醺,此時聽得冷陽說話,便是齊齊抬起頭來,看向了冷陽。
冷陽見諸人看向自己,便笑吟吟的說道:“現在我們戮天盟萬眾一心,那個什麼……什麼楚天雲,定不是我們的對手,為此,咱可要痛飲一杯!”
戮天盟眾人齊聲附和,一時間觥籌交錯,好不熱鬧。
冷陽見得時機已到,便假意不經意的說道:“聽得那個楚天雲身邊有個紅顏知己,貌若天仙,要是被我等得到了……嘿嘿,豈不美哉!”
一人聽后,大着舌頭傻笑道:“那是……自然,到……到時候就把那嬌娘獻給兄弟你,再給我……我們輪流做夫人。”
冷陽見這人雖然一身縞素,但卻言語粗魯下流,心裏雖然厭惡,卻不得不問道:“就是不知道這美嬌娘現如今逃到了哪裏。”
另一人接道:“要是知道她去了哪裏,那不就好辦多了。”
冷陽心裏一驚,莫不是這戮天盟也不知夏冰嬋與唐玉兒去了哪裏,趕緊追問道:“怎麼?不知去了哪裏,那我們還在這裏做什麼?”
眾人本在開懷暢飲,誰也沒有注意冷陽的異樣,一人接道:“兄弟,你到來這裏,什麼也不知道,我們戮天盟……戮天盟的江寒雪,就在……就在這冀州城裏失去了蹤跡,連着身邊的兄弟,都不見了,你說奇怪不奇怪?”
冷陽心裏大致有了揣摩,卻仍是不動聲色,裝作不懂的問道:“這可奇了,卻不知江大哥去了哪裏?”
那人擺擺手,向冷陽招招手,示意他靠近些,冷陽附耳過去,那人雖然酒醉,卻仍極力壓低了聲音,道:“你可知道這……這冀州是哪裏的地盤?”
冷陽自是知道此人話里何意,便也順着說道:“當然是李寒川的地盤。”
那人一驚,似乎沒想到冷陽會把“李寒川”三個字如此輕描淡寫的說出來,趕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把那聲音壓得更低了:“所以……江寒雪在這冀州不見了蹤跡,那個美嬌娘也不見了蹤跡,關鍵又是任誰也沒看見去了哪裏,你說……這是不是有點……”
冷陽當然明白此人暗指何事,恍然大悟般“哦”了一聲,正要說話,那人甚是警覺,再次擺擺手,低聲道:“人家的地盤,隔牆有耳。”
冷陽點點頭,心道:既然夏冰嬋與唐玉兒是在八爺這裏失蹤的,那必然是被八爺給救走了,自是不必掛心。但是,若是八爺殺了江寒雪,要麼就是昭告天下,要麼就是不露痕迹,又怎會如此躲躲藏藏,不像是八爺的脾性。
冷陽已然得到了消息,便想找三十六堂的人打聽打聽,他心裏看不起這些人,本就不願與這戮天盟之人廝混,此時便趁着這些人酒酣耳熱之時,高聲喊道:
“諸位兄弟,小弟尿急,去去就回。”
此時的冷陽在這些人的心裏便是與那至尊豪傑無二,一呼百應,眾人吆喝一聲,給冷陽讓出了一條路來,更有甚者,大聲叫道:“快給未來的戮天盟盟主讓位!”
冷陽又好氣有好笑,但還是不動聲色,跟着打了幾個哈哈,踉蹌着向外走去。
冷陽走到門外,正要快步離去,突然聽得後面有人靠近,冷陽心裏一驚,鼻子裏卻聞到了一股刺鼻的酒味。
冷陽暗自叫苦不迭,那人對冷陽卻甚是親切,一把摟住了冷陽的肩頭,嘴裏吞吐着酒氣道:“來,兄弟,同去!同去!”
冷陽想擺脫此人,奈何人多眼雜,倘若強行離開,定是後患無窮,思前想後,便下定決心,待到茅廁附近,僻靜無人,便再想辦法好了。
冷陽拉着那人,嘻嘻笑道:“走,走!”
那人頻頻點頭,與冷陽一同向外走去。
兩人走至那茅廁附近,那人雖然已經酩酊大醉,走路踉蹌,但還是伸手示意冷陽先上,冷陽暗自好笑,心道上個廁所居然也有這麼多禮儀。
冷陽向前邁了一步,餘光瞟了瞟左近,卻見四下無人,當即默運起真氣,凝於右掌之上。
既然你糾纏至此,那便怪不得我了。
雖然冷陽已做好了準備,可此時心裏卻更是糾結。
殺了他?
不,即便是戮天盟的人,也未必便是該死之人,他也許是個平凡人,只不過想要倚靠在戮天盟這顆大樹之側,以在江湖上討個生活。
倘若不殺他,與這些人繼續周旋下去,不知要待到何時。但若強行抽身離開,一旦這人酒醒之後,恐怕又是後患無窮。
冷陽默默嘆了口氣。
罷了,就算是被戮天盟之人發現,也算是自己的命數好了,怨不得人。
冷陽下定決心,便決定先把此人打暈算了,轉過身去,默念一句得罪了,看向那身後之人,便欲下手。
但冷陽不過是看到了那人的臉,便再也下不去手了。
冷陽的雙眸大睜,冷汗順着額頭流了下來,早些時候喝下去的酒也竟也醒了大半,就好似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景象一般。
可冷陽的眼前,仍是這個有着幾分醉意的男子。
這個男子有這一張普通的臉,穿着普通的衣服,腰間繫着戮天盟的普通白布,再怎麼看,也是個普普通通的人。
可這個普普通通的人,卻把冷陽嚇得有如見到了鬼一般。
因為那個人,突然給冷陽一種異樣的感覺。
那種感覺就好似一把看不見的利刃,頂在了你的咽喉。
是這個人不對勁么?
不,這個人的身上沒有一絲一毫讓冷陽覺得不對勁的地方,他很普通很平凡,把他扔在人群中也不會有人注意到他,他有着幾分醉意,步履都開始踉蹌。
而且,他連一絲一毫的殺氣都沒有。
但是,冷陽就是沒來由的覺得不對勁。
確切的說,是一種恐懼,對這個普通人的恐懼。
在這一剎之間,冷陽的心意變了。
不,決不能手軟!
必須要殺了他!
冷陽的主意打定,自也不在留手,掌中的真氣泛起了血色的霧氣。
眨眼間,冷陽的右掌便已印到了那人的胸前!
這一掌冷陽幾乎用盡了全力,一種有如野獸般的直覺在告訴自己,眼前這個連一絲絲殺氣都沒有的人,很危險!
甚至很恐怖!
所以這一掌,必須是獅子搏兔,不留餘力!
可那人卻好似早已料到一般,身子向後輕輕一仰,有如紙鳶般向後掠去。
那人躲過這一掌,步履也不再踉蹌,只是站定了身子,懶散一笑,道:“盟主,你這……又是為何?”言語之中,卻哪還有半點醉意。
冷陽聽得此人揶揄自己,臉上一紅,再仔細看這人時,卻終於明白為何自己那時覺得哪裏不對勁了。
一個醉酒的人,又怎麼會有那麼明亮的雙眸!
此人的雙目,雖有幾分的懶散與譏諷,但看起來卻是亮如繁星,仿若給冷陽看穿了一般。
冷陽被這人看得難受,再看他那似笑非笑的的臉龐,更是心中無名火起,他強壓着怒火,沉聲問道:“你是誰?”
那人卻是理也不理,反問道:“你猜呢?”
冷陽心頭怒火更甚,哼了一聲,道:“你是來殺我的?”
那人揚了揚眉,略帶嘲諷般淡然說道:“也許。”
冷陽怒極反笑:“也許?”
那人似乎在思索什麼一般,旋即慢慢悠悠的說道:“我不是來殺你的,不過……”那人頓了一頓,認真的說道:“我倒是想試試,能不能殺得了你。”
冷陽此時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憤怒,連連說道:“好,好!”那一聲聲的好卻是如同野獸的低吼,在冷陽的喉頭迸發開來。
冷陽話音未落,身子就如同離弦之箭,撲向了那人,身法卻比之前還要更快,那人“咦”了一聲,似乎頗為吃驚,但腳下一轉,還是堪堪避開了冷陽這一拳。
冷陽悶哼一聲,拳風不停,幾乎把那人圍了個水泄不通,那人在冷陽的拳影里左支右絀,雖然狼狽,卻也倒是毫髮無傷。
可那人偏偏仍是一副懶懶撒撒的表情。
沒有一絲的殺氣。
冷陽倒也察覺到了那人的異樣,只覺得那人似乎並沒有戰意,拳風一滯,身形也緩了下來。
那人得了個空,身形也是一緩,冷陽覷得那人似乎晃了晃胳臂,但卻不知他意欲何為。
那人仍是戲謔般看向自己。
沒有一絲的殺氣。
突地,冷陽似乎感受到了耳後一陣細微的破空之聲,冷陽的’鬼印決’大成,感官早已敏銳無比,急急向一側躲去,餘光掃去,卻見一根細長的鋼針緊貼着耳側自後向前穿了過去。
那根根鋼針上居然還閃着藍色的幽光。
冷陽停下了手,冷汗再次流了下來。
那人與冷陽幾乎同時停下手來,大口的喘了幾口粗氣——畢竟剛才為了躲避冷陽的拳頭,他也費了不少的氣力。
可他——仍是沒有一絲的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