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齊雲楚問了小啞巴三個十分簡單,卻又十分深奧的三個問題。
“你是誰?”
“你從哪裏來?”
“你來此地要做什麼?”
小啞巴一臉茫然搖搖頭。她比齊雲楚還想要知道這三個答案。
若是她知道自己是誰的話,怎會朝不保夕的在外流浪,又豈會現在站在這裏任由他欺負.
齊雲楚見她一問三不知,眼神有些未知的茫然,有時候就算想要說一些事情,可一張嘴,半個音節也發不出來,瞧着挺讓人着急。
他皺眉看了她一會兒,瞥了一眼書案上的筆,道:“可會寫字?”
小啞巴連忙點點頭。
“將你如何到這裏的經過寫出來。”
小啞巴掃了一眼筆架上的筆,手指在上面點來點去,選了一隻筆桿紅的發烏看起來最是平平無奇的筆,又從旁小心拿了一張雪白宣紙鋪平,將右手的袖子往上挽起,背脊挺得筆直,微微低下頭,露出後頸處一截雪白的頸,以及上面有一些細軟的毛髮。
她執筆點墨然後沖齊雲楚笑笑才落筆。
齊雲楚連忙收回視線。心道她倒是有有眼光,那麼多毛筆不挑,偏偏挑了這隻前幾日宣稱刺史差人送來的龍鬚貢筆。又見她神情嚴肅,不同於昨日故作可憐的模樣,也沒有方才嬉笑時的嬌媚。下筆時行雲流水,周身竟然散發著一種只有常年發號施令的人養成的氣度。
他的眼神在她執筆的纖細手腕處,停留在她修長潔白的手指上,這才發現,她的手生的十分漂亮,潔白如玉,指甲修得乾淨整齊。
這時小啞巴已經能寫好了,拿起那張紙在面前輕輕吹了一口氣,然後遞到他面前。
齊雲楚接過一看,愣了一下:這小啞巴居然寫了一手好字,且還是行草。
要知道這世上女子就算練字,多以簪花小楷為主,他所認識的女子,哪怕是阿姐都是寫的一首娟秀的簪花小楷,不曾有誰喜歡這麼粗獷寫意的行草。
且知齊雲楚生來貴胄,什麼也不缺,什麼也不看在眼裏,唯獨對書法一途十分有興趣,無論多忙,每日必須抽出半個時辰的時間來練字。
而書法類別里,他本人最偏好行草,總覺得,無論多麼內斂的一個人,書寫時直抒胸臆,下筆之時,能吐心中豪邁之氣,一筆一劃,都帶着氣勢磅礴之勢。
不曾想,這小啞巴看着纖細柔弱,下筆時筆走龍蛇,又有剛柔並濟之態,且筆鋒處凌厲,隱隱透着肅殺之氣。
人生知己難求,齊雲楚若不是矜持,差點就要嘆一聲好字!
他按耐住自己的興奮,又看了兩眼,一時之間,對字的愛戀遠遠超過對她身世來歷的探究。
他來回看了幾遍,在心中將筆畫順了一遍,越發的喜歡。
小啞巴見自己不過寫了幾個字,齊雲楚低垂着眉眼看了許久都不說話,心道難不成這內容很值得探究?
她又踮腳湊過去看了一眼,紙上也不過寫了一句話:重傷失憶,不知前塵。
沒什麼特別啊……
小啞巴其實原本想要隱瞞,只是想到雲都是齊雲楚的地界,她當時就那麼大大咧咧的爬進城,不知有多少人看見,這事兒一查便知,反倒不如自己坦白。
良久,齊雲楚終於放下了手中的紙,又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道:“去把王府里的孫太醫請過來。”
不管是不是細作,能寫的這麼一手好字的人,也絕對不是什麼普通人。是不是真的受傷,一查便知。
外面立刻就有人匆忙去了。
小啞巴也不怕,低眉順眼站在一旁等他發落。
齊雲楚想要將那副字收起來,見她就站在書案旁,思來想去,冷聲道:“以後跟在我身邊,負責伺候筆墨。”
她書法造詣略勝過他,這樣閑暇時便可以找個理由叫她寫兩個字來瞧瞧,自己也好更進一步。他最近在臨王公的帖子,總覺得有幾個字寫的不大合心意,一時身邊也沒什麼可心得人。
小啞巴聞言一臉為難。
她總覺得齊雲楚心裏憋着壞,可不想日日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雖然他生的好看,可是有些人就只能遠觀,若是近了,他那一雙銳利的鳳眼就這麼飄過來,讓人背脊發涼,好像自己無論藏了什麼心思都在他面前無可遁形。
齊雲楚挑眉,“怎麼,你不會覺得本世子撿你回來是給你養老的?”
小啞巴連忙摸摸自己光滑的臉皮,這養老二字離自己還遠着吧?
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她頗為不甘心的點點頭。
看着她心不甘情不願的模樣,齊雲楚的心裏的那口氣兒就特別的順暢,撥動着胸前發尾的東珠,漫不經心道:“齊三,給她講講規矩。”
齊三見主子把人下來,覺得自己多了一個伴,十分的高興。
他拉着小啞巴唧唧咋咋的說了一大堆,什麼“打掃的時候一定不能發出聲音,主子不喜歡吵”,“書房內所有的東西一定不能亂了位置,否則主子找不到會生氣”,“一定要有眼色,不能讓主子吃冷茶”等等諸如之類。
最後,齊三鄭重說道:“記住了,書架上的書每一本都要擦三遍,若是主子拿書的時候摸到了灰塵,那可就糟糕了。”
小啞巴聽的一個頭兩個大,覺得齊雲楚比閨閣女子還要難伺候。
不過,齊三最後說了一句話甚得她心。
“每個月的初一可以領月錢,你也算是主子的隨從,一個月十兩銀,每月可休沐四日,不過主子若有其他安排,要隨傳隨到。”
小啞巴一聽就高興了,立刻覺得方才所有的麻煩都不麻煩了。有了這一個月十兩銀子,那她豈不是就有錢找人治好她的失憶與啞疾。
她見齊三眼巴巴望着自己,立刻就懂了,連忙問問他一個月多少銀子。
齊三羞澀一笑,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比出一個巴掌來。
小啞巴忍不住咂舌,這世子豪氣啊,一個月五十兩銀子,難怪齊三說他是個不錯的主子。在雲都地界,一座兩進兩出的宅子也不過是一百兩左右的銀子,這世子的隨從,兩個月就能買一座宅子,這恐怕要比做官的俸祿還要高出不少吧。
不過從側面來看,這齊王世子對待手下的人確實寬厚,是個好主子。
齊三忙道:“我除了是世子的隨從,打仗時還是殿前先鋒,所以才多些。”
原來如此。小啞巴沖他笑笑。兩個又聊起了齊王府的其他僕從福利。她雖不會說話,可不時配合著齊三作出點頭,搖頭,驚呆,若有所思,難以置信無聲大笑各種表情。
齊三以前都是一個人乾巴巴在這兒守着,大部分時間都是對着湖面那兩隻鴛鴦發獃。見她雖然不會說話,可說什麼都能及時做出回應,別提多高興了。
說道最後,齊三已經將小啞巴當成了親手足,恨不得將心肝掏給她,拍着胸口保證,“謝三公子邀了主子明晚去風月樓赴宴,到時候我在那請你吃席,那裏的千日醉可好喝了。”
小啞巴咧嘴一笑,重重點點頭。
齊雲楚原本正在翻閱手中各方都城刺史送來的奏疏,一抬頭就見着站在門口的小啞巴不知同齊三說什麼,笑得跟只小狐狸一樣,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
他突然想起方才她在湖邊樹下對着謝毓也是露出這樣的笑,心中一時好奇謝毓同她講了什麼。
正在這時,孫太醫同一個背着藥箱的葯童過來了,上前行了一禮。
齊雲楚放下手中的奏疏,指了指小啞巴,“替她仔細瞧瞧。”
小啞巴看着眼睛也不知到底是睜着還是閉着的孫太醫,只見他兩撇山羊須甚為得意,乖順的伸出手。
其實她也想知道自己的身體現在是個什麼狀況,這孫太醫方才對着齊雲楚不卑不亢,想來醫術必然了得。
孫太醫捋着山羊須一眼不發的替她診脈,良久,道:“可是受過傷?”
小啞巴心中佩服,連忙點點頭,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後腦勺。
齊三忙道:“她不會說話,是個啞巴。”
那孫太醫半爭不爭的眼睛瞥了一眼小啞巴,上前查看了一下她的後腦勺,只見濃密的髮絲間,果然有一道已經癒合的淡淡的白色痕迹。
他又讓小啞巴張開嘴巴,仔細看了看,然後叫葯童收了東西,道:“這位姑娘嗓子也被煙醺過,後腦勺遭到了重擊,腦中淤血未散,所以導致記憶缺失。”
齊三又道:“那可有得醫?
他話音話剛落,只見主子一眼不發盯着自己瞧,連忙捂住了嘴巴,退到一邊去。
小啞巴十分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齊三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齊雲楚在一旁將他二人之間的小動作瞧得清清楚楚,面色有些陰沉。
哼,這個小啞巴,就算不是細作,他也得查清楚她的來路。才不到一天的功夫,連話都不用說一句,居然將自己忠心耿耿的屬下哄得三番兩次替她說話。
孫太醫以為是世子的意思,道:“每日以葯輔助,着以針灸,可以祛除腦中淤血,只是這嗓子,恐怕治好以後,也不復從前。”
小啞巴一聽可以治療,立刻看向齊雲楚。
若是他願意讓這個眯眯眼的孫太醫替自己治療,絕對比她花銀子在外面強的多。
齊雲楚看着她包含期待的眼神,心裏不知為何覺得十分受用,竟然不由自主的點點頭。
孫太醫見得了他的指令,馬上開了藥方,道:“一日三服,每日卯時針灸,莫要忘了。”
小啞巴送走了孫太醫,笑眯眯得看着齊雲楚,兩顆尖尖的小虎牙又露了出來,乖巧又討好。
齊雲楚看着她那兩顆白晃晃的小尖牙,覺得自己許久沒碰弓箭的拇指有些癢,想要伸手替她磨平。
他輕咳一聲,重新回到位置上拿起硃筆批閱奏疏,頭也不抬說道:“還不趕緊打掃書房,做不完不許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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