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一章 委屈得像只小狗
第621章
手掌力道卸去了一點兒，卻仍舊沒鬆開她，生怕她離開似的，牢牢包握着。
看來只能等他睡熟了，或者睡醒了才能掙脫了……
宋初雪坐在圓凳上，無語嘆氣，復而輕輕推了推他身體:“嚴大夫，你醒醒。”
床上的嚴大夫沒有蘇醒的意願，突然在夢裏嗚咽一聲，眼角緩緩滑落一行水漬。
看見他眼角滾落的淚珠，宋初雪一驚，有些瞠目結舌。
做噩夢了嗎？睡着覺怎麼突然就哭起來了……
“娘，她不要我……”
他哭得愈發傷心，在夢裏艱難囈語嗚咽。
沒遇過這種情況，宋初雪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給他擦淚，皺巴巴的帕子將要碰到他臉頰時又停下，緩了會兒改成用袖子給他擦了擦。
眼淚越擦越多，也不知他在夢裏夢見了什麼，委屈得像只沒人要的小狗。
見他模樣委實可憐，眼淚從眼角源源不斷滑入鬢髮里，睫毛粘連的地方淚光瀲灧成一片，宋初雪乾巴巴安慰了一句:“別哭了。”
“娘，她不要我……”男人在夢中淚雨滂沱:“我好難受。”
宋初雪遲疑了一瞬，輕聲問:“誰不要你啊？”
沒有得到回答，他抽噎一下，呼吸有些短促，呢喃:“冷。”
宋初雪給他掖了掖被角，將被子蓋住他脖子，只露出個腦袋來。
他似乎又睡沉過去了，睡眠中仍舊不怎麼安穩，呼吸淺淺短短的。
手塞在他掌心裏，試圖抽了一下，還是沒能抽出來，宋初雪左手揉了揉眼睛，有些犯困了，獃獃望着牆壁愣神。
愣着愣着，眼皮開始打架，意識模糊，不由自主趴在床邊睡著了。
聽見她呼吸均勻，好半晌沒有動靜，嚴凌風慢慢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濕潤的睫毛微動，睜開眼來。
他垂眸靜靜看着她在床邊熟睡，半邊臉頰枕在手臂上。
燈火杳杳，他雙目無聲描繪她的臉，從眉毛到嘴唇，來來回回掃視，捨不得移開眼。
屋檐下燈籠一陣搖晃，風從敞開的門灌進來。
夜風有些微涼，嚴凌風一隻手臂壓在床上不懂，慢慢側過身，將身上的被子一點一點扯到她身上。
燒得厲害，渾身骨肉都在微微發酸，有些無力，被子慢慢抖落在她肩頭，一不小心，連她腦袋都蒙住了。
臉上突然蓋下東西，宋初雪一下子便驚醒了，猛地抬起頭來。
一抬頭，險些和歪着身體給她蓋的嚴凌風撞上。
他上身懸空側趴在床上，一條長腿支起，手臂抬起，宋初雪坐直身體，恰好在他臂彎里，彷彿他展開手臂虛虛抱她一樣。
兩人都沒料想到對方會醒來，距離如此接近，不由得同時一怔。
“你醒了……”兩人異口同聲。
回過神后，嚴凌風忙退開身體，大掌戀戀不捨鬆開她的手，慢慢撐着床鋪靠坐在床頭。
嚴凌風眼眸微微低垂，佯裝鎮定問她:“你怎麼會在這兒？”
宋初雪動了動枕得有些發麻的胳膊，答道:
“我聽芝芝說你生病了，來看看你，來的時候你睡著了。”
見到被子掉了一半在地上，宋初雪彎腰拾起，給他掖到肩膀位置，目光掃他一眼，話里悄然帶上幾分試探:
“芝芝說你在街上淋了雨，你還好嗎？”
他抬起頭，目光落在她臉上，眼眶裏又抑制不住氤出水霧，很想問她白天同撐一傘的男人是誰，想問她是不是另尋新歡了，很想問她自己是不是一點機會也沒有……
但這些話都只能憋在心口，害怕一衝動，她又和自己形同陌路。
他啞着嗓音，聽見自己從喉嚨里艱難擠出回答:
“還好。只是着涼了。沒什麼大礙。”
宋初雪表情驚愕，眼睛在他臉上掃了一眼，這委屈萬分的樣子，哪裏有一丁點兒好的樣子？
她調開目光，心想他這模樣應該不會希望給別人看見吧，於是手放在膝頭一按，站起身道:
“夜深了，你好好養病吧，我明日再來看你。”
“初雪……”嚴凌風隔着淚霧看她，理智終於敗下陣來，忍不住開口挽留她:
“能不能再陪我一會兒？”
宋初雪轉過身，聽見他可憐巴巴乞求他:“就一會兒，等我睡著了你再走好不好？”
遲疑了片刻，宋初雪點點頭，道:
“那你躺下吧，剛才睡着時還喊冷，把被子蓋好一些。”
說完轉身把開敞的門掩上，這才坐回凳上。
嚴凌風沒有躺下，擦了擦眼角，視線變得清晰少許，沉默良久，終於開始問了:
“我也聽芝芝說了，你今日和一個人去她店裏，那個人，是誰？”
說完，眼睛直直望着她的臉，害怕她生氣。
宋初雪征忪了下，點頭:
“嗯，是我一個親戚，前陣子我病了，京城安全后，特意來看我，我們就四處逛逛，順便到火鍋店吃飯。”
嚴凌風藏在被子下的手悄然攥起，“你們感情很好嗎？”
宋初雪點頭:“挺好的，小時候一起在邊關長大。”
原來是青梅竹馬！
他喉頭哽咽，將被角揪成一團，皺巴巴幾乎要揉爛在手裏，恨不得想捶床！
心裏醋極生悲，嚴凌風突然長長吐出一口氣，神色頹然，道:
“嗯，他和你看上去挺般配的。”
又忍不住在心裏酸溜溜補充一句:就是矮了點瘦了點，像山裏的猴子一樣！
宋初雪抬頭，遲疑問:“你什麼時候看見的？”
“淋雨的時候。”嚴凌風面上平靜無波，心裏醋海翻湧:“我的傘被風吹跑了，那時落在你腳邊，後來被一個乞丐搶走了。”
宋初雪聲音放輕，同時又有些乾巴巴的:
“原來那雨傘是你的啊？那你當時怎麼不喊我一聲，我順手就能幫你搶回來了。”
話音落下，室內安靜下來。
她抬頭看了嚴凌風一眼，發現他也垂着眸子注視她。
兩人視線對撞上，他立刻撇開視線，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鼓起勇氣問:
“那個男人……會是你未來夫婿嗎？我沒別的意思，只是你若要和他成親，我得提前想好備什麼禮物。”
“哪個男人？”宋初雪問。
“你的親戚，特意來看你的，你們感情這麼好，應該會成親的吧……”
話說完，他視線又迷糊起來，將腦袋壓得低低的，睫毛一眨，一滴眼淚砸在被子上。
宋初雪彎腰看他，“你怎麼又哭了？”
“我為你們高興！”嚴凌風心臟彷彿泡在酸水裏。
“你是不是還喜歡我？”宋初雪雙臂交疊按在床沿，歪着頭從下方窺視表情。
“沒有。”嚴凌風啞着嗓音搖頭。
宋初雪低聲嘆了一口氣，目光有些複雜:“你這模樣，看起來很像口是心非。”
歪脖子的姿勢太累了，她伸出手，手心放在嚴凌風下頜上往上一托，就把他的頭托起來了。
終於可是好好看清他表情了。
她目光濯濯，繼續發問:“你剛才睡着時做夢了，夢裏喊着‘她不要我’，她是誰？”
嚴凌風胸膛微微起伏，抿緊了唇，生怕一衝動便把心裏話全交代了。
兩人眼神無聲對峙，就在這時光線突然一弱，隨後屋內陷入暗黑。
兩人同時扭頭朝蠟燭那邊看了一眼，只剩下一小截燈芯發出幽幽星火微芒，只過片刻，那點火星也沒了。
嚴凌風身體動了一下，掀開被子想下床拿蠟燭。
手掌突然被她按住:“不用點燈了，不說話，那我走了，明天再來看你。”
手背上是她微溫的手，和自己灼熱的體溫交織在一起，嚴凌風心神一震，猛地反手攥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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