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和葛俊卿擦身而過時,思歸明顯感覺到了自己與對方的身材差距。葛俊卿是玉樹臨風,青松一般挺拔的身材;她是小巧玲瓏,小可愛一般嬌小的嬌軀。
思歸一口老血悶在胸口,想當年他可是個高腿長,苦練多年,練出了一身讓狐朋狗友們都羨慕不已的腱子肉,武生版賈寶玉是白叫的嘛?
早上想到從前的這個綽號時只是在腦子裏一閃而過,這時又再念及,思歸忽然想到:咦,我好像記起來一點之前的事情了嘛。
坐在桌旁咬着筷子琢磨,我以前——到底是幹什麼的——對了!我以前練散打來着,貌似還挺厲害,揍過不少人!只不過是業餘練還是專業練呢?費半天勁兒也想不起來,腦子裏一片混沌,只有一些凌亂的搏擊技巧和訓練打架時的場面閃來閃去,最後只好頹然放棄。
葛俊卿對她神遊天外兼不停咬筷子尖的吃相十分嫌棄,微蹙了眉頭斥道,“好好吃飯!你那是什麼樣子!”
思歸不悅抬眼,他對男人可沒有對女人那樣好的耐心,不過總算還記得自己那僅有二百兩銀子的寒酸身家,知道面前這人要算是自己目前的衣食父母,不能隨便得罪。於是忍住了沒有還口,淡淡問,“你最近功夫練得怎樣了?一腳能踢斷多粗的木樁?”
葛俊卿一愣,脫口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練武?”話一出口便反應過來這就是自己承認在練功夫了,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他練武的事情知道的人屈指可數,除了父親與兩個族中長輩,連母親李夫人都不知情。在外面只以風流清高的文人公子形象示人,為的就是不要讓朝中平陽候的對頭對他起了警惕之心。
葛家與平陽侯府上交情深厚,而葛俊卿與平陽候世子從小相識,私交更是非同一般,平陽候在朝中屬太子一黨,而當今聖上最寵愛的則是寵妃樓氏所出的小兒子毓王,樓貴妃的父兄都在朝中身居要職,拉黨結派,對太子十分不利,而太子身後的安南候輔弼太子苦苦支持,平陽候則韜光隱晦……這其中的彎彎繞繞說起來十分複雜深奧,葛老爺與兒子葛俊卿都認為沒有對內宅婦人多解釋的必要。
思歸眨眼,心想我怎麼知道?這還用問嗎,我當然知道,用腳趾頭想也能知道你在練武。
首先,你的站姿就和那些只會讀書的文弱書獃子們不一樣,要挺拔精神得多;
其次,你的一些不經意間的動作也能從細微處反應出來你身體的力量和速度都很不錯,像我這種也常年練的一看就有數;
再其次,也是最能說明問題的一點!你脫了衣服身上沒有一絲贅肉,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那種白斬雞似的乾癟身材,不但不幹癟,還緊實勻稱,肌肉線條流暢清晰,雖然和老子當年那種肌肉虯結有力的程度還有差距,但也很不賴了,我可知道要把身體練成這樣得費多大的功夫!
你的腰力也大大的優於常人,一般很少運動的文人不可能有這麼持續耐久的腰力,這裏也肯定不會有健身房和健身教練這種超前物種的存在。
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你在習武唄!
至於她為什麼很清楚葛俊卿脫了衣服是個什麼樣子,腰力優於常人這些事情,思歸則堅決不去深究其中的原因,免得會想到讓自己頭髮倒豎,渾身發麻的可怕場景,控制不住要掀桌暴走。
思歸不想回答這個在他看來純屬廢話的問題,葛俊卿卻不依不饒,一雙修長鳳目緊緊盯着她的臉,“夫人,我問你話呢!”
思歸扒拉兩口飯,包在嘴裏嚼半天,再喝口湯咽下去,這才慢吞吞答道,“我看得出來。”
葛俊卿詫異,“哦?”
思歸,“我娘家兄弟好武,父親就給他請了個教習武藝的師傅,上次回娘家我聽他說起練武之人身上的肉是硬的,不似讀書人渾身上下肉捏着都是軟綿綿的,我覺得相公身上就摸着硬梆梆,沒有軟的地方所以猜你在練武。”
這段話裏面思歸不喜的字眼頗多,又是娘家又是相公,她說得一字一頓的十分辛苦,差點咬了舌頭。
葛俊卿隱隱鬆口氣,不置可否,“亂猜!”
思歸抬起頭,忽然發現在桌旁侍立着伺候二人吃飯的兩個姨娘都臉現害羞之色,頰泛桃花,嬌滴滴的十分動人,不由多看兩眼,看過之後發現她們都在遮遮掩掩地對葛俊卿暗送秋波,就覺得頗無趣。
葛俊卿也抬眼,瞅見后不以為意,只告訴思歸,“你我夫妻在房中說說這些閨房私話就罷了,有人時不可這麼口沒遮攔。”
思歸一口白飯卡在喉中,差點沒噎着,瞪大眼睛,“我說什麼了?還——還閨房私話?”那是什麼東東?難道我一不小心說了什麼桃/色/情話?可就算是我來了興緻要講這個也不會沖你說阿,和旁邊站着的這二位講講還差不多!
葛俊卿被她一反問,俊臉上竟然也閃過一絲赧然,輕輕咳嗽一聲,斥道,“你差不多就行了!”
思歸握拳在胸口敲了兩下才把飯咽下去,答應,“噢,知道了。”
心裏卻在撇嘴,裝什麼假正經,當我沒看過《金/瓶梅》呢,《肉/蒲團》老子也沒拉下,書和各種版本的片子統統看過,人家一樣是古人,說的話比我剛才那句豪放多了,你一院子妻妾比西門大官人都不差,在這裏矯什麼情!
又想,幸虧我古文學得不錯,對這些拗口話一聽就明白,不然肯定要被人以為最近撞到了頭,反應怎麼這樣遲鈍。
再想,咦?我古文學得好嗎?怎麼忽然冒出這麼個念頭,那以前我不是專業練散打,而是搞古文研究的?或者古文研究和散打都是業餘愛好?
想半天依然不得要領,好像都不是那麼回事,只得放棄。
葛俊卿吃好飯,漱了口,端過三姨娘捧上的茶抿一口,然後吩咐,“去把蕙姨娘叫來。”
秋嫣偷眼瞅了思歸,見思歸臉上不喜不怒,看不出什麼,便不敢多話,遵命出去叫蕙兒。
蕙兒帶着玉蘅膏的香氣進來,微垂着頭,柔聲道,“見過大少爺,少夫人。”
葛俊卿看她臉上依然還有青紫斑痕,就皺起眉對思歸道,“前幾日封了蕙兒姨娘,因你在禁足,她沒能去給你磕頭,今兒把禮補上。”
說完不等思歸答話就朝蕙兒一點頭,蕙兒撩起裙擺下拜,娉娉婷婷磕下三個頭去。
美人如此溫順柔軟,磕頭都磕得嫵媚多姿,思歸看得有點眼直。
葛俊卿又道,“蕙兒以後就是我後院裏正經的妾室了,要是再被人用莫須有的理由苛責毒打我可是不能答應!不止蕙兒,這院中的其它人也一樣。我葛家的媳婦理應溫婉賢惠,宜家宜室,學悍婦樣鬧得家宅不寧可是沒有人會答應。”說這話時語氣放重了些,顯然是刻意替蕙兒來敲打思歸。
思歸喜歡美人,但不喜歡被人用這種語氣教訓,挺腰坐直,把黏在蕙兒身上的眼神收回來,面對了葛俊卿,“你放心,蕙兒這麼個柔媚美人我見猶憐,上次是個誤會,一時衝動傷着了她,我心裏也過意不去,憐惜得很,以後肯定會好生關照着她。”
葛俊卿吃不准她是不是在說反話,反正覺得這回答聽起來有些古怪,沉吟,“你這麼想——”
思歸說的是大實話,理直氣壯點頭,“據我所知,相公你納蕙兒的那日沒有和她圓房,雖說蕙兒早就是你的人了,但這過場的禮數總要走走才行,正要今天補上吧。”
葛俊卿掃一眼蕙兒的臉,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頭,“不過是走過場的事兒,蕙兒是從小跟着我的人,就不必講這些虛禮了。”
思歸不同意,“那可不行,在你來說是虛禮小事,在蕙兒來說可是終身只有一次的大事,你今晚不去日後人家要背後說她閑話。”
雖然不知道思歸為什麼要幫她,但蕙兒確實是很認同她的說法,投來感激一瞥,又再目光殷切望着葛俊卿。一時之間忘記了自己臉上有傷,做出這般含情脈脈的樣子會有些嚇人。
蕙兒十二歲起就在葛俊卿身邊伺候,和別的小妾不同,有些從小的情份,葛俊卿不願當眾太過掃她顏面,忍住眼角的抽搐,“那好吧。”
思歸暗自得意,咱現在雖然沒什麼武力值了但是腦力值還是足夠的,收拾你個死要面子的公子哥兒不在話下!
等幾個姨娘被打發走,葛俊卿也說書房裏還有什麼事也離開了,秋嫣和秋薴就滿臉疑惑地問思歸,“夫人,您剛才怎麼這麼大方,就把大少爺推到那狐媚子房裏去了?”
思歸反問,“你們難道沒看見大少爺滿臉的不樂意。”
秋薴十分可愛地吐下舌頭,“看見了。難道是大少爺現在看着蕙兒那張臉有點倒胃口?”
秋嫣恍然大悟,悄聲道,“您就是知道會這樣才故意那麼說的吧?一來顯出您賢惠,二來也不怕大少爺被蕙兒使手段籠絡了去。”捂嘴吃吃笑,“只不過您怎麼想到的?還這麼篤定就敢立刻把大少爺往她那裏推,萬一大少爺不介意她臉上的傷呢?不是白白替人做嫁衣了?”
思歸故作深沉,不回答,心想男人都是視覺動物,看女人首先要看臉,晚上如果看到一張又青又紫,傷痕纍纍的臉對他做含情脈脈狀,保證他立刻什麼興緻都沒了!
賢惠是個什麼東西思歸沒興趣多想,就是要讓那個剛才一直對着她神情淡漠無禮,言辭直率無狀的傢伙難受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