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蕭暮塵
光陰流轉,歲月匆匆。十年時間,轉瞬即逝。
洛斬風果然信守諾言,這十年裏再也沒有什麼人找來過這裏。
葬魂崖下。
一處林子裏,零星地散佈着幾隻在地上覓食的松雞。旁邊的一個低矮灌木叢里,露出一雙黑溜溜的小眼睛。原來是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他一動不動的,也不知道在這裏蟄伏了多久。似乎害怕驚擾了那幾隻松雞。
又過了一會,“咯叨”地一聲,一隻松雞似乎踩到了陷阱,被一根繩子綁住腿拉到了樹枝上掛着。它驚慌失措地撲騰着翅膀想要飛起來,然而卻只是扯動着樹枝嘩啦作響,葉子、羽毛撲簌簌地往下掉。其它的松雞早已受到驚嚇,飛得不見蹤影。
灌木叢里的小男孩歡呼一聲跳了出來,手裏握着繩子的另一頭。
他動作嫻熟地從樹枝上放下松雞,在松雞的雙腳處用繩子結結實實地繞了好幾圈。然後提着松雞高興地一邊跑一邊跳,走出了林子。
黃昏已至,如血的夕陽給葬魂崖上的雲霧染上了一層妖艷的紅色。
“塵兒。”
“塵兒。”
遠處傳來陣陣呼喚之聲,聲音雖蒼老卻十分有力。
轉眼間一個人影已到提着松雞的小男孩身前。
“哈哈,義父,你看我抓到了什麼?”小男孩得意地舉起手裏的獵物,松雞無力地撲騰着翅膀。
“喲,好肥的松雞,塵兒很棒嘛。今晚有口福了。”來人展顏一笑。
這兩個人,自然便是蕭天河與蕭暮塵。
蕭暮塵已經十歲了,雖然穿的是粗布麻衣,但卻透露着一股子靈氣,會讓人覺得這並不是個平凡的孩子。蕭天河容貌沒有什麼特別的變化,還是十年前的樣子,只是那白如雪的鬚髮更長了一些。
“義父,烤還是蒸?”蕭暮塵問。
“你喜歡哪樣?”
“烤。”
“那就烤吧。”
夜幕降臨,星月黯淡,木屋門前的空地上,點起了一堆明亮的篝火,跳動的紅色火焰驅散了一小片的黑暗和寒冷。
火焰上方的用木棍插着一隻拔光了毛的松雞,正咕嚕嚕地往外冒着金黃色的油,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肉香。引得火堆旁的蕭暮塵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呵呵。”見狀蕭天河笑道,“不用急,很快就可以吃了。”
“嗯,好、好、好的……”
“塵兒怎麼了?”蕭天河一怔。“說話怎麼吞吞吐吐的?”
“義父,我沒事。”蕭暮塵被火光映成紅色的臉努力擠出一絲笑容,身體晃了晃便欲頭朝前正面倒在火堆里。
蕭天河眼疾手快抱住了他,卻發現蕭暮塵在懷裏身體不停地顫抖着,臉色十分難看,似乎在承受着極其煎熬的痛苦,嘴角溢出一絲猩紅的血液。
“十年前的傷又複發了。”蕭天河顯然對現在這種情況已經了如指掌,從懷裏取出一個白色小瓷瓶,噗的一聲拔掉塞子,從中倒出一粒紅色小藥丸。遲疑了一下,還是輕輕捏開蕭暮塵的嘴,放了進去。
片刻后蕭暮塵便已停止了顫抖,沉沉睡去。
“沒想到當年吸入的毒瘴氣影響如此之大,十年了,傷勢爆發的頻率越來越頻繁了。”蕭天河憂心忡忡。
“我雖有治療塵兒傷勢之法,但卻缺少一味最重要的藥材……”
“看來要出去一趟了,塵兒的傷不能再拖了。”
“只是……”蕭天河似乎有某種顧慮。
蕭暮塵醒來時已是第二日的中午,身上的那種劇烈的痛苦早就已經退去。陽光正好,透過窗戶灑在屋內的地上。
蕭天河坐在床前,沉默不語。
“義父,怎麼了?”蕭暮塵低聲問道。“是不是我的傷很嚴重?”
蕭天河一撫長髯,微笑道:“不嚴重,只是小傷,義父會治好你的。”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蕭天河從懷裏掏出一個白色小瓷瓶,遞給蕭暮塵,“塵兒,這裏面還有一些丹藥,可以在你傷勢爆發時減緩你的痛苦。”
蕭暮塵接過小瓷瓶,“義父,你是要去哪裏嗎?”
“塵兒,你的傷還缺少一味葯才能治療,義父要出去尋找那味葯。”
“那我可不可以和義父一起去?”
“不可以。”
“為什麼?”
“因為義父要去的地方很遠很遠,帶着你不方便。”
“是不是,很危險?”蕭暮塵抬起頭看着他。
“塵兒放心吧,義父不會有事的。”蕭天河哈哈笑道,聲音亮如洪鐘。“相信義父,一定可以平安回來,治好你的傷。”
“好,我相信義父。”蕭暮塵認真地點了點頭。
“塵兒,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我會的,義父請放心。”
“我教給你的靜心之術,你一定要多加練習,這對你以後修道習武有着極大的好處。還有,那減緩痛苦的丹藥,不能吃得太多,會有副作用的。”
“塵兒一定謹記義父的話。”蕭暮塵眼裏有着淚光。
“傻孩子。”蕭天河輕嘆一聲。
十年時間,父子二人雖無血緣關係,但從未分開過,日日夜夜的相處,已經產生了濃厚的感情。
如今蕭天河即將離開,去尋找替蕭暮塵治傷的藥材,卻不知何時方能歸來。此情此景,怎能不令人黯然傷神?
“對了,塵兒,義父要帶你去另一個地方。”蕭天河道。
“去哪裏?”蕭暮塵有些詫異。
“總之你不能一個人留在葬魂崖下。”
“這是為什麼呀?”
“塵兒,你可知道,為何義父從來都不允許你走出方圓三里內?”蕭天河道。
蕭暮塵搖了搖頭,“不知道。”
“因為葬魂崖在神州大陸上是五大禁地之一!”
“禁地?”蕭暮塵似乎不懂這個詞的意思。
蕭天河解釋道:“禁地就是兇險萬分,無人敢踏足的地方。”
“那我們為什麼會在這裏啊?”蕭暮塵問道。
“正是因為很少有別人敢來這裏,所以義父來到這裏生活……”他沒有再說下去。轉移話題道:“葬魂崖上有終年不散的毒瘴氣,崖下更是群居凶獸金角魔翼蜂的領地,所以義父不能留你一個人在這裏。義父在的時候那些金角魔翼蜂不敢進入這裏,但是義父不在的話它們可就沒有顧忌了,那樣你一個人很危險的。”
“好,我聽義父的,您帶我去哪我就去哪。”蕭暮塵道。
“塵兒,我們明天就走。”蕭天河道。
“這麼快呀?”蕭暮塵有些失望,他還想和蕭天河多待一點時間呢。
蕭天河沉聲道:“地靈果成熟的日子快到了,義父必須早點趕到荒蕪大漠。”
“地靈果?”
“沒錯,這就是治療你的傷勢的最重要的藥材。地靈果會在成熟的那一刻墜落,一遇大地便會沉入其中,無影無蹤。所以義父必須在它成熟之前趕到。”
“義父一定要小心啊。”蕭暮塵無比擔憂。
“塵兒儘管放心。”蕭天河微笑道。
第二日一早,晨光熹微中,一老一小兩個身影已出現在木屋前。
“塵兒,去和你的母親告個別吧。”蕭天河輕嘆一聲。
蕭暮塵默然不語,當先走在前面。每次談及母親蕭暮塵總會這般,蕭天河知他此刻必定十分難過,也沒有說什麼,跟在了他後面。
走了片刻,到了岩石下的墓前。
這個墓沒有荒草叢生,反而修理得乾乾淨淨,因為蕭暮塵經常來這裏。
蕭暮塵咚地跪下,低頭不語,陣陣微冷的晨風吹過他亦渾然不覺。每次來到這裏,伴隨着他的總是那怎麼也散不去的傷感難過。
很久后他才開口:“義父,我的母親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我會在這裏?”這個問題他已不知問了多少遍。
“等你大點義父再告訴你,好嗎?”蕭天河輕撫長髯道。
“為什麼不現在告訴我?”
“塵兒,你還小,還不善於控制自己的情緒,知道太多這些事情並無益處,只會讓你的心更亂。”
“好。”蕭暮塵再次陷入沉默。
“如果當年我能早點出手,也許塵兒就不會失去母親……”但這句話蕭天河只能藏在心裏,這又成為了他的愧疚之一。
凝視着身前那個孩子,蕭天河暗下決心:“我一定讓你成為人中驍楚,以彌補我心中缺憾……不僅僅是因為你的母親……”
“母親請您安息吧,無論是誰殺了您,孩兒一定會找到那個人,送他下地獄!”想到此處時蕭暮塵眼裏閃過一道濃烈的殺機,恰好被蕭天河敏銳地察覺到了。
蕭天河一驚:“塵兒看似天真,實則內里卻不簡單,但願你不誤入歧途。”
“義父,我們走吧。”蕭暮塵已經站了起來。
蕭天河點了點頭,走過來牽住蕭暮塵的手臂。
“塵兒,害怕的話閉上眼睛。”蕭天河微笑道。
“我不怕。”
“很好,屏住呼吸,準備好了嗎?”
“沒問題了。”
蕭天河一跺腳,兩人瞬間以一種極其恐怖的速度上升!蕭暮塵聽到凄厲的風聲在耳邊呼嘯,那是因為極致的速度帶來的!
片刻后,二人成功穿過雲霧到了葬魂崖之上。
這裏的陽光,似乎比在下面的更耀眼啊。
葬魂崖三面皆是峭壁,二人朝唯一有路的東面行去。
“義父,我們要去的地方是哪裏?”
“到了你就知道了,只有你安全了,義父才能放心前往荒蕪大漠。”蕭天河道。
“那我要在那裏等多久?”蕭暮塵問。
“不用很久的,幾個月吧。”蕭天河道。
蕭暮塵低頭不語。
兩人很快走出了葬魂崖地界,那雲霧繚繞的景象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又接着一片的樹木叢林。
這裏似乎沒有路,因為根本就很少有人來這種地方。蕭天河帶着蕭暮塵在樹木間隙間穿梭跳躍,所踏及的地方皆是一層層厚厚的腐敗落葉。
偶爾會有幾隻不長眼的兇猛妖獸,都被蕭天河輕鬆擊殺。
漸漸兩人在叢林中度過了兩天,而這段旅途似乎還沒有結束。這裏充滿了兇險,所以即使是蕭天河亦減慢了前進速度,雖然他自信這裏所有的妖獸加起來都不是他的對手,但那會浪費很多時間,所以他寧願直接避開。
“義父,這裏究竟是什麼地方?”
“落月大山脈!”蕭天河道。“這裏有着無數的珍貴資源,也隱藏着數之不盡的危險!”
“塵兒你一定要記住,外面的世界遠遠比這裏險惡!人心,往往最是難測。”蕭天河意味深長地道。
“塵兒一定謹記義父教誨。”蕭暮塵道。
蕭天河點了點頭,腳步停了下來。
“前面是一隻獨角巨爪獅的領地,這裏是通往落月大山脈外圍的必經之路,我們繞不過去。”蕭天河道。“塵兒你在這裏不要動,待義父開路。”
“嗯。”蕭暮塵應了一聲。
蕭天河身影一閃便已遠去。
片刻后遠處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咆哮聲,隨後蕭暮塵便感覺到一陣地動山搖,好長時間后才停息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