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水粉

胭脂水粉

養蠶是一件苦差事,需要採桑,喂蠶,到了蠶蛻皮成長階段,那都是要整宿整宿的熬着看着蠶的變化,還要時不時的去照看蠶一下,發現僵蠶和膿蠶都要撿出來,防止其他蠶被傳染,這些都是需要人看,都需要人拾掇才可以,而且還有蠶沙也要及時的清理,那可都是體力活。

養蠶是傅家的主要經濟來源,績溪這邊因為出外經商的多,門路也多,絲綢的銷路也廣,因而養蠶什麼的不愁賣不出去,山裡人家,幾乎家家養蠶。

傅家當然也不例外,只是啊,傅家以前都靠月牙一個人,月牙一個女孩子,年紀又小,身板也小,沒什麼力氣,養蠶什麼的,有時候還真的是體力活。因而每年就養一點點,總歸還是有個進項。

傅春江身子是時好時壞的,死而復生之後,在床上躺了足足有半年之久,才勉強下得了床,後來倒是好的挺快,然後就說要去進學,傅家當時已經家徒四壁了,哪有什麼錢財讀書啊。

還是月牙典當了嫁妝。李家是績溪的制墨大戶,家境不菲,當時李月牙是代替李家小姐出嫁,名義上也是李老爺的乾女兒,李家原本就德行有虧,還是陪了一些嫁妝,多少意思一下。

李月牙就將嫁妝裏面最值錢的兩副頭面給當了,送傅春江去讀書,沒想到的是在第二年傅春江就考中秀才,還得了稟生,吃上了皇糧,這讓傅家的家境稍微改善了一下。

傅春江有了功名,這就意味着傅家不需要交賦稅了,賦稅可是很大一筆開支啊,外加還可以領取稟米,這下子傅家的家境算是更上一層樓了,只可惜好景不長,傅春江在求學期間,又暈倒了,又回家躺了半年之久來着,就這麼時好時壞的,好在如今身子骨算是徹底的好了,傅家如今也有兩個人來支撐了,不再是李月牙一人了。

事實上,像傅家這樣的普通農家,沒個男人,全靠一個女人撐着,那日子真的是過的太苦了,這下地種田,養蠶繅絲的可都是力氣活啊,女子在這方面確實欠了一點。

“仲安,走吧。”

李月牙剛剛去把雞給喂好了,隨後就去將門給鎖好,然後就和傅春江一前一後的去往縣城買蠶種。

“嫂子,錢帶夠了嗎?”

“嗯,夠了。”

李月牙揚了揚手中的錢袋子,笑了笑,月牙笑起來特別的美,還有兩個淺淺的酒窩,很是醉人。

“嗯,那我們走吧。”

傅春江其實也帶了些錢財,都是他平時攢下來的,準備去了縣城,給月牙扯一身衣裳。月牙已經好久都沒有新衣裳了,都是從以前的家裏帶來的舊衣裳,都洗的發白了,上面還打了不少補丁。月牙手巧,衣裳雖然上面都是補丁,看着還挺好看的。

從大甲塘村到縣城步行需要將近兩個時辰,這兩人走在山路上,時不時的還說說話,今日出了大太陽,氣溫也漸漸回升,不那麼冷了。

“仲安,在學院還好吧,夫子們待你可好啊?”

“嫂子,你覺得呢?我學業這麼好,夫子們自然對我極好了。同窗們也對我很是照顧,知曉我身體不好,很多重活都不讓我做。”傅春江說的這倒是真話。

在白鹿書院,傅春江的同窗們都待他很不錯,主要傅春江這人會做人,待人接物很有一套,同窗們詢問課業的時候,他也是傾囊相授,絕不藏私。

當然白鹿書院求學的都是男子,都是青春少男,之間經常有所交流,因傅春江學業非常的好,可以進入白鹿書院的最高層的藏書閣,藏書閣裏面什麼書都有,傅春江有時候也會順帶稍幾本艷情書籍出來,大家一起看看。

“月牙啊,可是去縣城買蠶種啊。”

李月牙抬頭看了一下,是同村的胡老大。胡老大人還不錯,以前李月牙種地的時候,那個時候她剛剛來傅家,她以前在李家那是伺候李家小姐的。也就陪着小姐做做綉活啊,伺候小姐洗漱之類的,哪裏做過播種插秧這樣的活計,她當時什麼都不會,可是播種插秧什麼的,那都是有季節的,錯過了那這一年就沒有收成,她不會,就急的在田埂上面哭。

結果胡老大瞧見了,胡老大家裏的田地就在李月牙家的附近,瞧着她一個女孩子在一旁哭,問清楚了之後,就和家裏的婆娘合計了一下,就帶着月牙一起干,讓月牙在他們身後學習,播種也會幫月牙搭把手,事實上大甲塘村的村民們都還不錯,看着月牙一個人做農活,家裏得閑也都幫着月牙做活。

可以這麼說,這三年月牙可以撐下來,很大程度上都得力於大甲塘村的村民們,鄉里鄉親的能幫着也就幫着。

“是啊,是去買蠶種,仲安和我一起去呢。”

李月牙指了指站在自己身後的傅春江,胡老大這才注意到傅春江來着。

“啊,仲安啊,你都長得這麼高啊,你這模樣,怪不得我家婆娘說你長得俊啊……”胡老大就順嘴那麼一說,傅春江一聽,人家誇他的臉長得好看,竟然有點不好意思的紅了臉。

“胡大叔你可不要這麼說,我……”

“我知道的啊,你們讀書人,臉皮薄,仲安我看你氣色不錯,身子好了就行。走,咱們一起走吧,我也要去縣城買蠶種。”胡老大也是一個乾脆的人,就領着李月牙和傅春江朝前走去。

“仲安,我讀書多啊,可讀過有關於種瓜的書呢?”

“讀過一些。胡大叔你有事啊。”

“是有事情,我家不是要種西瓜嗎?怎麼一年收成不如一年啊。明明我去年上的肥料還多點呢。”胡老大說完就抓了抓腦袋,很是不解。

傅春江沉思了一會兒:“胡大叔你是不是一直都在一塊地種西瓜的?”

“是啊,一直都在那塊地種的,照料都是一樣的,怎麼一年不如一年。”

“胡大叔你若是信我,你今年就換一塊地種,隔年在用這一塊地種,應該會好點。”

“這樣啊,那我回去試試啊。”

胡老大也很尊重傅春江,讀書人識文斷字,怕也不會騙他,他就將這事情牢牢的記在心上。隨後回去真的就按照傅春江說的話去做了,不說,今年的西瓜還真的豐收了,還讓家人給傅家送了幾個大西瓜,來年又換了一塊地種,果然也還是不錯。胡老大就越發的信任傅春江,有什麼農活上面的事情,就去請教傅春江,少走了不少彎路,當然這些都是后話了。

走走歇歇,三人終於到了縣城,胡老大還要去市場將一些山貨給買了,就讓李月牙和傅春江兩人先去買蠶種。

於是乎傅春江就和李月牙兩人去買蠶種去了。

今日買蠶種的人還挺多的了,熙熙攘攘的,月牙他們也去排隊去了,不多時就到了月牙這邊了。

“啊,漲價了呢?”

李月牙原本是準備了一千文,按照往年的話,可以買兩張蠶種的,今年卻漲價了,一張蠶種要竟然要八百文,月牙的錢沒有帶夠。

“買不買你啊,不買的話,就趕緊讓開了,後面還有很多人呢?”

終於買蠶種的人開始催促了,傅春江看出來月牙着急了,她額頭上都出汗了。

“嫂子怎麼了?”

“錢不夠,漲價了,去年才五百,今年竟然長到八百文。”

“沒事,我有錢,你還差多少,漲價了說明今年的絲綢也會漲價的,不會虧本的。”傅春江說著就從錢袋裏面取出錢來,加上月牙的錢,多買了一張,共計三張蠶種。

“仲安,買這麼的多啊。”

“今年會漲價,而且嫂子我不是好了嗎?養蠶這事情,還是讓我來做吧,來給你放好。”傅春江將蠶種遞給了李月牙,月牙很珍視將蠶種給收好。

這都是花錢買的,可不能出差錯了。

“走吧,嫂子還有時間,你領我去集上逛逛吧,我好久都沒有出來了。”

“好,仲安,你這些錢咋來的啊。”

“嫂子,你知曉我學業好,是學院給我的補助啊,還有待會兒我們還要去領稟米,今天你可是要和我一起吃白米飯。”

“嗯。”

李月牙點了點頭,每次領稟米這一天,李月牙通常都會和傅春江一起吃白米飯的,主要是開心。別人家讀書都要花錢,傅春江讀書不僅不需要花錢,還可以吃皇糧,這是一件特別開心的事情。

李月牙領着傅春江在市集上面逛着,今天還挺熱鬧了,月牙今天心情看起來還不錯,兩人逛了一陣子,眼瞅着要午時,就準備趕回去做飯,他們家的經濟條件還不允許他們在外面買東西吃。

“喜歡嗎?小娘子,我這胭脂可是從蘇杭那邊運過來,好多徽州府的名門閨秀都在用的,你瞧,今日我生意好,就這玫瑰胭脂就剩下一盒了,三十文你就拿去,你看如何?”

一貨郎挑着東西從李月牙這邊過,李月牙瞧着上面的東西很是喜歡,就多看了幾眼,貨郎這走南闖北的眼力勁多好啊,立馬就拿着一胭脂現場推銷了起來。

李月牙一看他上來,立馬就朝着他擺了擺手:“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她家裏哪有閑錢去買胭脂水粉啊,雖然沒有女孩子不喜歡的,李月牙也愛俏啊,也想塗脂抹粉,好生打扮一番,可是確實沒錢,她加快腳步就往前面走去。

“小娘子,你沒錢,你夫君不會沒錢啊,這位大爺,給你家娘子買盒胭脂吧,你瞧你家娘子長得多俏啊,塗上我這胭脂,那就更俏了。”貨郎見李月牙那邊行不通,自然而然的就往傅春江這邊推銷了。

傅春江長得儀錶堂堂,和李月牙兩人年紀又相仿,月牙又是婦人髮髻,貨郎很自然的就將傅春江誤認為是月牙的夫君。月牙那邊一聽,臉蹭的一下就全紅了。

“好啊,給我來一盒吧,這個是什麼?”

“這是另外一個桃花胭脂,大爺你也要,那要不要一起買?”

“好啊。”

“仲安,你說什麼,不要了。”

李月牙見傅春江真的掏錢要買,當即就制止,她根本就用不着這些。

“包好,我都要了。”

“那好,小娘子啊,你莫生氣啊,你家夫君待你好啊,快點回家塗上我這胭脂讓你家夫君多瞧瞧。”貨郎這生意做成了,嘴巴那更是如抹了蜜一樣的甜,一個勁的誇着傅春江。

“你休得瞎說。”

李月牙忙反駁了一句。

“大爺,這個給你。”

貨郎將胭脂包好給傅春江之後,就挑着貨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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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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