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小周,”周萬金從駕駛座往後探頭,“四十八中前面那條路好像是單行道不讓調頭吧?”
他本來就胖,塞在狹小的車廂里就像把擠滿了沙丁魚的罐頭。
馮周正低頭玩陳駟推薦給他的那個叫“合成大西瓜”的減壓遊戲,盯着卡在兩瓣西瓜之間的檸檬血壓直線上升,聽見周萬金問的話,慢慢抬頭,鏡片閃過一道不詳的亮光:“我在八中念書,不在四十八。”
周萬金尷尬地哈哈一笑:“哈哈,你看我這嘴,凈說錯話。”
手上方向盤一打,連忙向另一條路拐去。
八中是D市的重點高中之一,坐落在一片繁華的商業街之中。左邊是租出去的學區房,右邊是KTV一條街。麻辣燙和奶茶店的招牌相映成趣,隔壁還有兩座燈火通明的購物廣場,可謂是熱鬧非常。八中的教學樓倒是隔音很好,縱然外面鑼鼓喧天,也能盡量為學生提供一片學習的凈土,唯一不和諧的聲音可能就是每天下午三點半準時路過東側教學樓販賣盜版光碟摩托車外放的洗腦神曲。
周萬金搶到了學校外的最後一個車位。他剛停下車,馮周就推開門,好像一刻鐘都不願意多呆。周萬金搓搓手喊住他:“小周你等等。”
“?”
馮周一只手撐在車門上,食指一下一下地叩着窗玻璃,全身上下寫滿了“不耐煩”三個字。周萬金拿出手機,給他轉了1000塊錢:“你拿着用,不夠找爸爸要。”
“我不要你的錢,”馮周取消了轉賬,“我媽給了。”
周萬金一把搶過他的手機:“你學習忙,平時多吃點有營養的補一補腦子,別總吃八塊錢的盒飯。”他說著又轉了一次,自己直接在馮周手機上點了收款,把手機還給了他。
“爸公司還有事要忙,先走了,你和新同學好好相處啊。”
“......”
馮周看着桑塔納噴出一股尾氣,“嗖”地竄出去老遠,很快就變成街道上萬千閃爍的車尾燈一員。他自嘲地笑了笑,把轉賬界面關閉,書包往肩上一甩進了校門。
我要的是你們的錢嗎?
他本來還算不錯的心情瞬間跌到了谷底,只覺得煩躁得一批,只想快走兩步到教室做幾道題壓壓火氣。
一個人從人堆里竄出來:“主公!大事不妙!!!”
馮周覺得不能有什麼比當爸的忘了自己孩子考到哪個學校更糟心的事,壓着火氣看着他:“准奏。”
“你猜你和誰一個班?”
馮周想也沒想:“虞少淳。”
陳駟驚嘆:“你昨晚夜觀天象算過了?”
“算個屁,”馮周臉色又黑了幾分,“全校就他一個天天找我麻煩的,除了他還能有誰讓你覺得‘大事不妙’?”
真是壞事全趕上一天了。
馮周心裏有火,腳下的步子也快了不少,三步並作兩步就上了三樓。他扶着樓梯把手大喘氣,陳駟跟在他身後,覺得自己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只能期期艾艾說:“那,那馮寶,我把你拉班級群......啦?”
“隨便你。”
實驗二班的門沒關,隱隱留了條縫。他們兩人站在門外剛把氣喘勻,就聽裏面有個陰柔的聲音響起:“要我說咱實驗二班ho~肯定比一班要厲害得多啦。我呢,常年穩居在全校前二十,生物更是拿過競賽省級二等獎的ho~你們呢,要是平時有什麼問題,就......”
馮周一把推開教室的門,就聽見有人“啊”地慘叫一聲。他轉頭,看見一個白凈的男生翹着蘭花指,捂着額頭愁眉苦臉縮在門后。
“對不起,”馮周面無表情地道完歉,直接走向了教室最後一排靠門邊的位置坐下。
那個男生顧不得自己的頭,嘴張成了“o”型:“為什麼全校第一被分到實驗二班了?”
他話音剛落,門又被人推開,男生的頭再次受到重創。推門的那人連忙拉着他的手:“沒撞壞你吧?要不要去醫務室?”
男生搖搖頭,睜開眼,嘴又變成了“o”型:“不不不,不用了......”
那人看着他滿臉獃滯,真情實感擔憂起來:“我的天,不會給撞傻了吧?”
名字叫“修仙二班”的微信群忽然彈出一條消息:
【清華計算機系等我】:
年級第一和年級第二都被分到實驗二班了!
這條消息沒發出來多久,就炸出一片潛水的人:
【財大牛逼】:
神仙打架現場?原來年級第一和第二都不是關係戶?
【他的復旦學弟】:
慎言,不然你號沒了
【是邰枚不是太美】:
千真萬確,剛才我的額頭遭到年級第一和年級第二的double鐵門暴擊
【陸鹿路小南】:
我聽說年級第二那個帥哥逃過晚自習,棄過月考,身上有倆處分到現在還沒消。其中一個是因為偷拿化學實驗室的鈉在教室煮蛋把窗帘點了,數學組那個老頭路過他們班看見嚇得差點心梗
【黎國豪】:
第二個是因為他高一下不知道中了什麼邪,非得蹲在廁所門口問每一個進來的人“你要拉屎嗎”“你拉屎的時候可以順便幫我感受一下水花濺起的大概高度嗎?”別問我為什麼知道,我是當事人之一,現在看見他還有心理陰影
【葛佳怡呀】:
新概念捨身炸糞坑?
【姜嵐】:
我聽他們說年級第一之前和年級第二每個講座都要打一架,真的假的?他倆幹嘛這麼不對付啊?
【芝諾的烏龜】:
。
馮周不知道虞少淳還有收集別人拉屎水花高度數據的愛好,正窺屏窺得高興,手一滑,發了個句號出去。剛剛還聊得熱火朝天的一群人瞬間閉麥,安靜如雞。
他們要是再聊聊,馮周說不定能把他和虞少淳當年為什麼看不對眼的事告訴大家。
那是高一第一學期的期末考試。放榜之後馮周發現理綜分比他估得低了二十分,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他去問化學老師要卷子,化學老師說因為是五校聯考的考試,所以不能提前髮捲,得等另外四所學校都批完了才能發。
馮周回家對着網上的電子版試卷又做了一遍,完全沒發現問題出在哪。他糾結了兩天,茶不思飯不想,到底還是不知道有什麼地方出錯了。
馮學霸晚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好似烙餅,終於在一個不眠的夜晚想出了絕佳的方法:找個晚上去辦公室自己翻。
別人晚上去辦公室都是偷考試題的,馮學霸不一樣,馮學霸就想知道自己的理綜合錯了什麼題,想得度日如年,五內俱焚。
那天馮周等着所有人都離校了,就從陳駟說的平日裏拿外賣的“狗洞”□□進去。因為從來沒翻過牆,業務十分不熟練,差點被旁邊繞着的鐵絲勾住褲子。他靠着做化學課代表得到的鑰匙輕車熟路鑽進了老師的辦公室,剛就着手機手電筒的亮光找到已經拆封的卷子,就聽見身後有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他心裏一驚,還沒來得及喊出來,另一個不速之客已經發現他了。
那個不速之客哀嚎一聲,一屁股摔在地上。
“我□□誰?”馮周自詡極有涵養,愣是被他嚇得一句髒話飈了出來。
那人反問:“你又是誰?”
五分鐘后,兩人並排靠着牆坐在地上。虞少淳悲憤說:“我爸答應我這次考過你就給我買天文望遠鏡,怎麼你還是比我分高?你賠我望遠鏡!”
“莫名其妙,”馮周像看精神病人一樣看着他,“你自己菜還怪我?你不會是來悄悄改分的吧?”
虞少淳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我是來看看我錯哪的,輸得不明不白我睡不好覺。你失去的是分數,我失去的可是望遠鏡啊!”
那他倆的目的可真是一模一樣。
馮周正和虞少淳大眼瞪小眼,忽然聽見外面有人大喝一聲:“誰在辦公室里?”
馮周連忙起身跑路,虞少淳也連滾帶爬地跟在他後面。幸虧辦公室在一樓,兩人翻了窗戶,穿過操場,一路直奔來時的“狗洞”。那保安在學校幹了二十年,早就知道這群小兔崽子有什麼花花腸子,也直奔“狗洞”而來。馮周剛翻出來,就看見不遠處一個強光手電明晃晃地照在地上。虞少淳正處於一半牆裏,一半牆外的尷尬境地,馮周怕他被逮住狗急跳牆供自己出來,心下一急,伸手直接就把人從牆上拽了下來。
“刺啦——”一聲布帛碎裂的聲音在半空響起,馮周來不及多想那是什麼聲音,和虞少淳一起滾進了“狗洞”下面的灌木叢里。
等保安帶着強光手電離開時,虞少淳才罵罵咧咧地站起來。他手往身後一摸,表情瞬間變得十分怪異。馮周被他砸得頭暈眼花,正要抬頭,虞少淳一把按住他的後腦勺往下壓:“不許看!”
“你神經病啊?”
馮周正暈着,壓根沒多想掙脫了虞少淳的手,抬頭一看——
虞少淳的褲子被“狗洞”上的鐵絲網一勾,直接從中間裂成了兩半,外褲下面哆啦A夢的保暖褲迎風招展。
虞少淳的表情漸漸變得猙獰。他把馮周按在旁邊的牆上,威脅他:“你要是敢說出去,我就掐死你,聽見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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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科普:“收集別人拉屎水花高度數據”這個嗶站的up主畢導曾經做過一個視頻叫“上廁所如何科學壓住水花防止屁屁被賤濕”(後續有和夢之隊聯動教大家壓水花的內容嗯嗯),是一個以流體力學為基礎教大家科學壓水花的沙(ke)雕(pu)向視頻,可以去康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