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醫院,是一個永遠都充滿了矛盾的地方,它會讓你燃起對生命新的希望;會讓你體會新生命誕生的快樂;也會讓你感受無助的絕望和孤獨;還會讓你明白死亡離我們並不遙遠。
不管任誰,一點都不會喜歡醫院。
醫院周一的早上,比菜市場的人都多。雖然才剛早上六點多,但這裏早已人滿為患。
消毒水的氣味瀰漫在醫院的每一個角落。
此時的一樓大廳,伊玲的身影出現在熙攘的人群中。看着眼前攢動的人流,她一刻也不想多待一會,輕咬下唇,堅定的邁出腳步,跨入了那熙熙攘攘的行列,艱難的找尋着通向結算窗口的路。
每行一步都是摩肩接踵,身後的人彷彿絡繹不絕。
來看病的人或抱着自家孩子,又成對或單獨的坐着、或站着、或躺靠在牆邊,等待醫生的叫號。
伊玲邊往前擠,邊環顧四周,探頭找尋着結算窗口的方向。
她看到了耄耋老人之間的相互扶持;看到了年輕情侶互相依偎的你儂我儂;看到了孩子和媽媽甜美的笑容;看到了家長里短的爭吵碰撞;也看到了排隊插隊的人互相謾罵。
注射室門口排隊的人群阻擋住了往前的路,伊玲小心翼翼的撥開人群,側起了身子,才能勉強通過,“不好意思,讓一讓,借過。”
越是接近注射室,孩子尖銳的哭喊越是大聲,護士們忙成一團,家長們對着孩子也是嬉笑怒罵。伊玲快速的穿過人群,輕嘆了一口氣,從孩子扯着嗓子的哭聲中,她彷彿從中聽到了哭喊的委屈。
終於來到了結算窗口的隊伍前,看着眼前的“長龍”,彷彿這將會變成一個漫長的旅程,等待時消耗時間的疑惑瞬間縈繞,心頭莫名的出現了絲絲煩意。
這麼多人,排隊要排到多久去啊。
有些人等不住了,開始插隊,如果能儘早解決,肯定無人願意落後。
她轉過頭,問旁邊的一位年輕媽媽。
“嗨,你排多久了?”
她身邊站着一個抱小孩的女人,再旁邊是他的丈夫,兩個人看來都是“新手父母”,在伊玲問話的時候,男人正在拿一根肯德基里的薯條逗小孩樂,聽見有人問話,他側過頭。
“一個多小時了”女人搶着回答,並伸出踩着黑色短高跟的腳,朝男人的腳面踢去。就在剛才,男人已經很多次地偷偷地瞄看伊玲。
年輕地媽媽不失禮貌的尷尬笑着。
她覺得這個女人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這個人看起來跟她們不太一樣,繳費這種小事情,怎麼都不會輪得到她親自前來。
她的頭髮黝黑光亮,一卷卷的環繞着,更顯得前額美麗、平坦、晶瑩。她的眉毛又長又彎,好似天弓,又如柳葉。她的泛着青春氣息的粉色臉蛋,細看又光潔透明,彷彿有電閃在她的脈管中流過。
她從人群中擠過,卻又總是保持着一種異乎尋常的優雅和儀態,身材也苗條。
一個優雅的、有品味的、有內涵的女人,她的言談舉止都是那樣的恰到好處,溫文而雅,彷彿舉手投足間都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這個女人真不應該出現在這裏。這是女人特有的直覺,或者稱它第六感。
伊玲看着女人,笑了笑,說:“你們也辦出院?”
看着這迷人的微笑,男人愣了愣神,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啟笑先聞也不過大抵就如此吧。
“孩子住院,一個星期了,今天出院。”
伊玲點點頭,說:“看着還長啊,不知道還要排多久。”
“不知道。”男人轉頭問了問妻子,妻子也說不知道。
剛好一個小護士從身邊走過,伊玲叫住她,問了同樣的話。小護士是做導醫的,業務熟練,回答道:“你趕緊去後面排隊吧,到了中午人只會越來越多。”
“……”
伊玲問:“什麼時候人會少點?”
“下班了吧。”
“那什麼時候下班?”
小護士似乎意識到了自己回答上的欠缺,擺擺手,“我中午就下班,不過有人來換班的,醫院24小時不休。”
“現在隊伍還不算太長,趕快去吧。”小護士抬手指了指後面。
伊玲轉過身,側面更顯身材勻稱高挑,微笑的表示謝意。
“麻煩,借過。”
那對夫婦連忙讓開,伊玲從旁邊走了過去。
來到隊伍最後,兩個男人並排站在那正一邊抽煙一邊聊天,看見伊玲,不自覺地停下。
伊玲不自覺的往後稍微退了退,想避開他們的吞雲吐霧。
“醫院不是禁止吸煙嗎!”
她掩着鼻子,轉身背側對,右手扇開面前的煙霧,指着貼在牆角的禁煙標識。
不捨得的掐滅煙頭,兩個男人重新聊了起來。
隊伍在慢慢的前進,大廳里依然嘈雜。
兩個男人時不時的轉頭偷瞄,裝作在看遠處的風景。
伊玲看在眼裏,心中好笑,轉頭對那兩個男人說話。
“你們不像是生病來住院的。”
男人一愣,相互看了一眼,一個人回答她說:“姑娘好眼力。”
伊玲點點頭,又說:“黃牛?”
“不是,就是看病的。”另一個男人看着伊玲,說:“你呢,也不像是病人。”
“死裏逃生的人。”
“呀,沒看出來呀。”那男人打量了伊玲一下,然後又扭頭看了看周圍,說:“就你一個人?”
“嗯。”伊玲說:“他去給我買吃的了。”
伊玲皮膚很好,又是大病初癒,沒化什麼妝,單單描了眉,顯得眉目更濃,面容更是白裏透紅。
男人總喜歡跟美女交談,而且伊玲看起來性感迷人,他們緊着有的沒的和她說話,伊玲心裏也有些後悔和他們搭話,又有些不安,所以臨時杜撰了一個“他”。
那兩個男人看起來還想找些話題繼續聊聊,伊玲的手機響了,鈴聲竟然是冷漠的『看透愛情看透你』。她拿出手機看了一眼,轉到一側接聽。
“誰。”
“你醒了?”電話里是一個男人的聲音,“猜你也該醒了,還在醫院?”
“謝謝。”
“謝謝?”男人的聲音有些疑惑,“不用謝,給你先墊了十萬的押金,記得還。”
“十萬!?”伊玲一臉驚訝。
男人瞭然,又說:“那可是全三亞最好的醫院。”
伊玲往前走了一步,高高的鞋跟踩在地面,清脆地聲響被嘈雜的講話聲淹沒。
“我這裏臨時有點事,本來想多呆一天陪你的。”男人說,
“可我不認識你。”伊玲小心的回答,“但還是謝謝你。”
男人笑了笑,“你沒事就好。”
伊玲也不多問,“怎麼還你錢。”
“我會來找你的。”
“不着急,需要的時候我會來找你的。”
“可別,我們還是陌生人的關係比較好。”
伊玲停了一下,說:“還有你的電話。”
“你別多想,我只是不能見死不救罷了。”男子聲音有些冷了,“電話留着,我會找你。”
放下電話,伊玲一轉頭,那兩個男的還在看她,她沖他們笑笑,轉頭向別處看去。
伊玲本來就心傷未愈,陌生男子的電話讓她內心開始出現抵觸的情緒。
“救了我又故意玩失蹤,這是什麼新型PUA術。”腦子裏想幻想出了一副假惺惺的嘴臉,醜陋的男人,PUA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