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在馬廄里耗了一天,熏得臭極了的崔真兒,一路哭着回了東廂房。
已有丫鬟給她打好熱水,卻在經過她身側時,明目張胆地捏住鼻子快速閃退出了門。那股子嫌棄的意味實在太濃,濃得崔真兒心底滿滿都是怒氣。
她可是薛陌的表妹,就算表哥不喜歡她,也輪不到這些個丫鬟來輕賤她。
“等着,總有一天要讓你們通通付出代價!”崔真兒脫下衣裳,將累了一日疲憊不堪的身體使勁兒往浴桶里一坐,打得滿桶的水盪起水波,淌了一地。
“怎麼這麼多花瓣?”洗了半天澡才發覺不對勁,平日裏崔真兒洗澡也是會撒些紅色花瓣的,可這浴桶里的……真是乖乖,花瓣足足多了三四倍。崔真兒雖然腦子不太聰明,但鑽牛角尖的功夫卻是一流的,稍微思忖一下,就滿腔怒氣道,“那些死丫頭,是嫌我臭,故意用這麼多香香的花瓣來羞辱我?”
她身體太臭,花瓣不夠多,怎能洗盡她渾身上下的臭氣?
聽到崔真兒在凈房裏罵罵咧咧的,躲在凈房外偷聽的上將軍府丫鬟卻是樂得直誇自己聰明,有膽大的,乾脆隔着房門大聲道了句:“表姑娘,這花瓣可是咱們郡主從皇宮的御花園裏採摘來的,平常人等可是用不上的,您若是嫌棄,明日起咱們回稟了郡主,不再給您撒花瓣就是了。”
那丫鬟打着郡主的旗號,讓浴桶里的崔真兒立即噤了聲,什麼是隔牆有耳,她算是明白了。話不能明着說,便拿花瓣撒氣,揮着手將那層層疊疊的花瓣盡數丟出了浴桶。
還對着地上的花瓣,“呸”的一口吐了口痰,恨極了郡主的假仁慈。
做完這些,才躺進冒着熱氣的水裏,仔仔細細想着堂嫂鄭氏之前交代過她的話。鄭氏說了,薛陌對她沒興趣,住進上將軍府還通過正常途徑讓薛陌看上她,是沒戲了,不過薛陌是個最懂得負責任的好男人。
“你道為何你表哥前十年一直單身未娶,卻在二十六歲時突然與小郡主定親?”那日夜裏,鄭氏神秘地向崔真兒眨眼睛。
“為何?”崔真兒對此也很是迷惑,薛府的人都知道薛陌對女人沒興趣,他與郡主的突然定親確實很詭異。
“那是因為那一年的春獵,你表哥無意中撞見小郡主在河裏洗澡,看了人家姑娘的身子,可不就得負責娶了么。”鄭氏那會子還沒嫁進薛府呢,對薛陌和錦心的事也是道聽途說的,不過這種香.艷的事,鄭氏心底雖然知道有些不可信,卻也當做確鑿的事兒一本正經地講給崔真兒聽,“通過這件事,你就知道表哥是個多麼負責任的男人了。”
有了這番敲打鞭策,一心想上位的崔真兒心中立即有了想法,這次她入住上將軍府,可是有備而來的。
半醉仙。
只要給表哥茶水裏,滴上那麼兩滴,不管薛陌有沒有碰她,她都可以自己脫乾淨了,強行碰瓷賴上表哥。連郡主那般沒有血緣關係的女人,表哥都願意照顧得無微不至,何況她還是流着薛家血的表妹呢,日後表哥肯定會待她比郡主還好。
思及此,躺在浴桶里的崔真兒立即又跟打了雞血似的,渾身有了力量。
“我的半醉仙呢。”崔真兒光着身子摸向了包袱,掏出了裏面的白瓷瓶,當做寶貝似的親了又親。
“什麼味?”在沒有臭味的房間裏歇息了半日,被馬廄臭氣麻痹了的鼻子漸漸恢復了正常,開始能辨別香味和臭味了。崔真兒聞了聞白瓷瓶,不是它的味兒,要命的是,卻聞到自個手指上滿滿都是臭氣熏天的馬糞味。
崔真兒趕忙又聞了聞自個的身子,該死的,居然連胸脯都染上了馬糞的臭味。放下半醉仙,趕忙又坐進了浴桶里,奮力用帕子擦洗身子,可擦得身子都通紅了,聞了聞,還是臭的。
眼神這才落在滿地的花瓣上。
慶幸房中沒丫鬟,沒人能看到她窘迫的一面。崔真兒盡數捧起她剛才嫌棄地“呸”了一呸口水的花瓣,也不記得那呸口水吐在哪了,胡亂捧起所有花瓣全往浴桶里放。
拼了命地擠出花瓣汁來塗抹在身上。
“上將軍、郡主可回來了。”院子裏傳來丫鬟喜悅的聲音,這會子崔真兒已是將身子洗乾淨了,為了能見上薛陌,身上的水珠都還沒擦凈就急急套上了衣裳。
可是等崔真兒跨出房門時,薛陌的身影早已進入正房裏去了。崔真兒臉皮真心厚,見有小丫鬟往正房裏抬熱水,便猜到必定是郡主要洗澡,那麼表哥這會子就是單身一個人的。
崔真兒一臉歡喜地用梳子梳了兩下披散下來的頭髮,她知道自己散落烏黑秀髮的樣子有多美,對着鏡子抿了抿唇就走出房門,踱步到薛陌的正房那邊去了。
竹青剛從內室打簾出來,就見到故作妖嬈的表姑娘,腰臀微擺地踏進了堂屋的門檻。竹青真真是佩服這表姑娘的厚臉皮,又是鬧瘋癲,又是撿馬糞的,竟還有臉打扮得如此妖嬈來勾.引自家姑爺。
竹青咳了兩聲,低聲道:“表姑娘有事嗎?”邊說,邊瞥了眼內室的方向,示意表姑娘眼下不方便接待她。
卻說,崔真兒見薛陌不在堂屋裏,眼神順着竹青的目光看過去,內室帘子擋住了裏頭的一切風光,什麼也看不着。但是那帘子卻擋不住薛陌和錦心互相逗弄的聲音。
“薛哥哥,人家不要……”
“這樣好看,乖……”
似乎還伴隨着水花盪起的聲音。
這?
缺乏經驗的崔真兒,有些發愣,這是怎麼個情景。
恰好此時,有兩個丫鬟捧來兩套衣裳,一套男裝,一套女裝,經由崔真兒身側走過。
到了此時,崔真兒腦海中一個大膽的念頭閃過。
這,這,這是雙人沐浴么?
崔真兒心底嫉妒得發狂,心內卻罵著郡主不要臉。也不知真正不要臉的是哪個,她崔真兒袖子裏可時時刻刻藏着那瓶半醉仙呢。
“表姑娘,咱們姑爺和郡主此刻不方便接待表姑娘,若您有事可先與奴婢說,稍候必定轉告。”竹青見崔真兒如此不識相,冷了臉下了逐客令。竹青這會子已是知曉姑爺是不喜表姑娘的,好言好色也不必給了,端出了王府的架子。
若還是今日之前,氣得憋紅臉的崔真兒定然會恨恨地轉身回屋,臨走前還會丟下一句話:“我要與表哥說的話,豈是你一個奴婢能打聽的。”只是,今日被郡主一番算計,被那白須老頭兒折磨了半日,心裏有氣哪還敢當面撒出來?
對着竹青訕訕地笑笑,道了句“不方便,那我改日再來。”崔真兒就灰溜溜地走了,心下卻在琢磨着,得哪日郡主不在府邸時才方便行事。
只是錦心是女主人,對薛陌又佔有欲十足,哪會傻到自己跑掉,單留薛陌一人在府邸呢。
也不知是崔真兒時來運轉,還是怎的,偏生遇上了錦心的娘親甄氏生孩子。那日,薛陌一大早就上朝去了,快到黃昏時,福清王府突然傳來消息,說是甄氏要生了。見傳話小廝那急得慘白的臉龐,錦心立即想起娘親兩次生孩子都難產,難倒這回又是?
二話不說,抓了老頑童就跳上馬車回了王府。
錦心一走,崔真兒立即沐浴更衣,還特意熏了香,目光緊緊盯着滴了半醉仙的一壺竹葉青,滿腦子都是等會兒如何在薛陌跟前妖嬈生姿的情景。
卻說甄氏那頭,這回肚裏的娃娃太大,生產甚為艱難,再次難產了。等錦心拉着老頑童匆匆趕到時,甄氏已是凄厲地叫喚了好些時候了。
錦心親眼見過娘親生養琪哥兒時的艱難,只是那會子錦心還是個黃花大閨女,不像眼下已是個孕婦,想着日後自己肚裏的娃也要這般折騰她,錦心聽着娘親的慘叫聲,就更是感同身受地疼。
一向怕疼的錦心,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癟着小嘴直哭。
“哎喲,錦心,你怎麼也來了?”王妃最是心疼孫女,見錦心眉宇間都是擔憂害怕的神情,若是弄得她動了胎氣就不得了。王妃當機立斷,哄錦心道,“你個孕婦在產房外,不吉利。快隨你福嬤嬤先去正房休息去。”
福嬤嬤等丫鬟婆子,自然知道王妃最是心疼這個孫女兒,連騙帶哄地要攙着錦心離開產房這邊。
“祖母,我不走,我要守着娘。”錦心近日聽說了些孕婦難產,就這麼撒手西去的事,何況,剛剛她聽到老頑童說了句“我的乖乖,這肚裏的娃也太肥壯了些”,娃兒太大,娘親又難產過兩次,身子早虧虛了,這第三次生產說不定比前兩次都更兇險。
錦心哪裏捨得離去。
王妃是過來人,知道世子妃這胎很是兇險,可正因為如此,才更不能讓錦心守在這。萬一世子妃不幸去了,錦心非得動了胎氣不可。
正在錦心不肯離去時,一雙堅強有力的臂膀從後頭攔腰抱起了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