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底線（一）
背後有人轟然倒地。
韓東戈面無表情地看着她，眼神如刀。
方才那一瞬間，不過是毫釐之差。
盛薔薇心臟砰砰地跳，久久不能平靜。
突如其來的這場混亂，並未讓剛剛抵達上海的韓冠英心生不悅，他不緊不慢地走下車廂，看着數月未見的兒子，淡淡道：“雷聲大雨點小，沈孝武也就這點能耐了。”
韓東戈整整軍帽，立正行軍禮道：“大帥，都是屬下辦事不利！”
在外，他從來都是恪守軍規，叫他“大帥”，而不是父親。
韓冠英身着戎裝，佩元帥劍與藍黃綬帶，神情威武，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到了人家的地盤，這份見面禮，咱們早晚都要收的。”
盛薔薇看在遠處，看着韓家父子，覺得他們就像是用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
濃眉大眼，目光堅毅，腰背挺直，站立如釘，舉手投足間帶着不容置疑的強勢。
說話間，一個穿着深灰貂絨大衣的女子，緩步走下車廂，輕聲細語道：“大帥，這裏人多眼雜，還是早些離開的好。”
她眉眼間竟是風情，目光輕飄飄的，像是帶着鉤子。
韓冠英點一點頭：“也好。”
盛薔薇細細打量這個女人，從她的衣着打扮判斷，她應該是韓冠英的姨太太。
方才那樣一番槍火交鋒，她卻沒有半點慌張膽怯，想來也是個見過大世面的。
韓東戈轉頭看了一眼，站在幾步之外神情糾結的盛薔薇，對父親道：“大帥，屬下要給您引見一個人。”
韓冠英側目看去，迎上盛薔薇清亮亮的目光，不覺想起她的父親盛立寧。當即臉色一沉，擺擺手道：“回去再說吧。”
一直以來，盛立寧把這個女兒藏在國外，着實費了不少功夫。
現在人挖出來了，他倒是要看看盛立寧會怎麼辦？
…
火車站的暴亂，很快就招來了警察局的警衛隊。不過，他們來晚了一步，除了滿地狼藉和受傷的老百姓，他們連一具屍體都沒找到。
那些屍體都被韓東戈下令用篷布車拉走了。還有，陳武從死屍堆里翻出來的兩個活口，韓東戈準備親自審問。
回去的路上，韓東戈和盛薔薇同乘一輛車，韓冠英和四姨太先行回去盛家大宅，而他們則要去另外一個地方。
盛薔薇發現車子拐入另外一條路，不解發問：“少帥，這是要去哪兒？”
韓東戈摘了眼鏡，輕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看起來有點疲倦。
“審人。”
“幕後黑手是誰，少帥不是已經心裏有數了，還用審嗎？”
盛薔薇知道那些對人嚴刑逼供的手段，殘忍至極。
韓東戈睜開眼睛，雙眸幽黑，宛如夜色。
“你怕了？”
他知道她經歷過什麼。
盛薔薇輕輕搖頭：“不是怕，只是覺得多此一舉。”
“對付敵人的方法，不是只有一種。”
盛薔薇猜不透他的心思，輕咬下唇，半響才道：“剛才，多謝少帥。您救了我一命……”話未說完，韓東戈便抬手制止：“沒人救你。那些槍手是衝著我和我父親來的。我殺他，不是為了你。”
盛薔薇聞言微微一怔。
好一個冷冰冰的答案。
“不管少帥是有心還是無意，子彈無眼，您還是救了我一命。”
韓東戈嘴角上揚：“這只是個開始。”
盛薔薇眼睫一動，冷冷地看着他不吱聲，明白他話里的含義。
他們父子倆去到哪裏，哪裏就勢必要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審訊的地方，在西城外的一座老宅子裏。
大門推開，還未走進去，盛薔薇的身子就禁不止陣陣發冷。
空無一物的客廳內，燈光亮晃晃的，跪着兩個鮮血淋漓的人。
盛薔薇用手帕掩住口鼻，幾番猶豫，還是退了出去。她寧願呆在外面被寒風吹，也不願看那滿目血腥。
半個小時后，韓東戈出來了，眼中泛着嗜血的光芒，慢慢向盛薔薇走來。
盛薔薇的鼻尖微微一動。
她知道，他又殺人了，她聞得出來。
他的身上帶着死神的氣息。
…
書房內。
韓東戈給父親和自己倒了一杯酒。
韓冠英接過酒杯，示意他坐下：“盛立寧的事，查得怎麼樣了？”
“盛立寧還沒有露面，他的女兒並不知情。”
韓冠英眸光沉沉：“那就調動人手，趕緊把人找到。”
“是，父親。”韓東戈輕點下巴，若有所思。
韓冠英深邃的眸子看向他：“你怎麼能確定他女兒不知情？”
韓東戈坐直身子，放下酒杯：“她是不會撒謊的人。”
在他的面前，她的心事無處可藏。
韓冠英濃眉一挑：“別小看了女人。越是看起來天真無邪的女人，背地裏越是狠辣無情。”
韓東戈輕笑：“父親，您不用擔心。這個盛薔薇絕非善類，很有趣。”
聽他的語氣，似乎這個女孩很合兒子的胃口。難得，他突然對女人起了興趣，由他高興就是。
“父親，沈孝武今晚給咱們鬧了這麼一出，明兒定會派人來裝模作樣。時間不早了，您早點休息吧。”
韓冠英冷笑一聲：“是啊，那隻老狐狸，最會這一套！”
韓東戈早已命人收拾好了一樓的主卧和次卧，給父親和四姨太休息。而他自己則是緩步上了二樓。
回到房間之後，盛薔薇連衣服都沒脫就直接躺下了。
吳媽皺眉上前：“小姐洗一洗再睡吧。”
盛薔薇只想自己一個人獃著，翻身用被子蒙住頭道：“你出去吧，一會兒我自己洗。”
吳媽“嘖”了一聲，才退出去。
終於清靜了。
盛薔薇深吸一口氣，放軟身體，釋放自己所有的疲憊。
今晚發生的事，實在太多了。
一片寂靜里，門外突然又有了動靜。
有人開門走進來，腳步頗沉。
盛薔薇一個激靈坐起身來，掀開被子看去，見韓東戈倚門而立，眉心不由自主地蹙起：“你……”
已經深夜了，他不該出現在這裏。而且，他身上還穿着睡袍……
韓東戈邁開修長的大腿，一步步朝盛薔薇走去，迎上她那雙顫顫而動的眸子。
盛薔薇的心竄跳了一下，她不是傻子，可以猜得到他的來意。
難道就是今晚了嗎？
太陽穴突突跳動，她沒有移開目光，故作鎮定地與他對視。
韓東戈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眼睛，用命令的語氣道：“去洗澡。”
盛薔薇聞言深深一震，嘴角發顫，緊緊抓住身上的被子，僵着沒動。
“別讓我說第二遍。”韓東戈的語氣更加低沉，像命令，更像威脅。
盛薔薇皺眉起身。
她走進浴室，用力將門關得緊緊的。
事到如今，怕也沒用。
很快，韓東戈就聽到裏面傳來嘩啦啦的水聲。
盛薔薇洗完，在浴室糾結了一小會，最後，還是穿好衣服出去了。
韓東戈正坐在床上，神情慵懶地等着她。
他摘掉了眼鏡，湛湛黑眸，深不見底。
盛薔薇盯着他看了許久，忍不住問：“少帥您是要留下嗎？”
今晚，他會要她做什麼？她連想都不願想。
韓東戈也盯着她看，兩人的視線正好對上，互不相讓。
他從她的眼中看到了不安，也看到了憤怒。
“過來。”
盛薔薇微低着頭，慢吞吞地走過去，雙手握得越發緊。
她現在處於這種劣勢，只能順從。
盛薔薇走近幾步，凝睇不動。
少女獨有的芬芳，幽幽襲來。
韓東戈驀的伸出手，一把摟過她，把她放在腿上，圈進自己的懷中。
盛薔薇錯愕瞪他，忍不住有些急了：“你……”
他的力氣不算大，她隨時都有機會反抗。
她的頭髮還是濕的，過耳的短髮濕漉漉地貼着白皙的脖頸。
他能聞到她的發香，感覺到她肌膚的溫暖，這小小的刺激，讓人的心裏突生一股強烈慾望。
韓東戈呼吸微重。
他的體溫很低，手指冰涼，惹得盛薔薇微微瑟縮了一下。
粗糲的手指，撫過水珠滑動的地方，指尖細緻柔嫩的觸感，惹人流連。
盛薔薇全身都緊繃起來，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緊張，心臟一直砰砰跳個不停。
兩人離得如此近，韓東戈可以清楚地聽見她的心跳聲。
他喜歡她的心跳聲。
“今晚，你陪我睡。”
他故意輕聲在她的耳畔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