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筱紅臉色霎白,眼珠左右轉動,手指扯着裙擺焦急不已,“這……”

筱青早就帶着粗使婆子進來站在一旁聽十里問話。等筱紅啞口無言后,指着她對粗使婆子道：“把她給我拖出去,找個人伢子發賣,告訴人伢子她偷主子東西！”

這種手腳不幹凈的丫鬟,人伢子可不敢賣進什麼大戶人家，即便是賣給平常人家也會再三叮囑那家人說這個丫鬟偷東西，畢竟人是從她手上賣出去的,真偷了什麼貴重物件，事情一傳出去，她這生意乾脆不用做了。

等手被架起來,筱紅才信十里是真要將她發賣,“小姐，我是老夫人指給你的丫鬟,你要賣我也得先問過老夫人的意見！”

沈家有三個半小姐,一個正經嫡小姐,一個庶小姐,一個表小姐,還有半個就是沈十里，都是由沈老夫人一手培養。

沈夫人對沈十里十分好,她想做什麼做什麼，從不打從不罵,連一句重話也沒有。

隨着年齡增長,沈十里越來越任性，仗着她爹在京都時教了她一點手腳功夫，時常跟世家子弟混在一起，隔三差五打架，沈老夫人也從不會管教她，這使得她放開膽子跟人干。

同樣的，這令她在城中貴夫人圈裏評分不是很好，沈家的三位小姐都是舉止文雅，端莊有禮的大家閨秀，與她自然玩不到一起，更何況其它家族中的人，在京都的貴族圈子中沈十里是沒有任何一個同性閨中友人，那些世家子弟也不見得是將她當做朋友，對她的態度更像是對一個人傻錢多沒腦子的冤大頭，每次有什麼大錯頂鍋的必是沈十里。

沈十里也會很仗義的將錯攬到自己身上，反正也沒人說她什麼，也不會有人怪她。有的時候鬧得太過，沈老爺子剛想喊她來說兩句，沈老夫人就匆匆趕來把她護在身後，然後這事就不了了之。

因此，沈十里對這個祖母比較親昵也很尊敬，所以筱紅想以老夫人來牽制她。

十里沒什麼太大反應，“我記得祖母早死了，你口中的老夫人是誰我不認識，也沒興趣知道，拖下去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筱紅一愣，“小姐，你怎麼可以怎麼說老夫人，老夫人對你那麼好，你難道一點都不領情嗎？”

十里沒看他，反而看向兩個粗使婆子，“你們拖個人怎麼這麼慢，也想一起被賣？”

粗使婆子當下立即用上大力氣，強行將扒着桌腳的筱紅往外拖。

被將軍府賣出去的丫鬟，在京都基本上沒有活路，她捨不得這富貴之地的榮華，只要能留在將軍府，一切都還可以再謀划，筱紅想到此，高聲道：“小姐，你以為老夫人是真的對你好嗎？她安排我在你身邊，就是為了監視你，把你帶歪。沈家上上下下都知道老夫人討厭你，只有你還傻乎乎的以為老夫人是真心待你好。”

這可是主子的秘聞，兩個婆子頓時就鬆了力氣，停在那看着十里等她吩咐。

筱紅將兩個婆子的手掙開，揉了揉被抓痛的手臂，頗為委屈道：“我憐惜小姐，所以從未聽她們的話，一直努力護着小姐。對你好的從來都只有奴婢一個，你若是將我賣發賣了，以後就再也找不到真心對你好的人，還有這個筱青也不是什麼好的，她是夫……”

“滿嘴胡言！”筱青大聲將她打斷，同時心底震驚不已，筱紅怎麼會知道她的身份？

腦中快速想着待會的應對說辭，一遍斥責婆子，“你們還愣着幹嘛，趕緊把她帶走，還想讓她禍害小姐嗎？”

十里見那兩個婆子真要上前，嘆了口氣，原身邊的人就沒一個身份是單純的，“行了，你們都下去。”

筱青跺了跺腳，“可是……小姐！”

“我沒喊你。”十里沖她一笑，隨即又對兩個婆子囑咐，“出去把門關上。”

“是，小姐。”

筱紅以為十里放過她了，很是開心，麻溜的從地上爬起來，笑道：“我就知道小姐捨不得奴婢，奴婢以後一定會加倍對小姐好。”

十里也對她勾了勾嘴角，溫聲細語道：“其實我一點也不想發賣你，只是你旁邊那位一直在說要將你賣給人伢子，我才忍着心疼讓她們拖你下去的。”

筱紅隨着她的話轉頭怒視筱青，“我就知道你看我不順眼很久了，不就是因為我在老夫人面前立功比你在夫人面前立功多，得的賞賜比你好嘛，幾件首飾而已，瞧把你眼紅的，竟然還想把我從小姐身邊趕走，沒門！”

筱青已經不知道要怎麼評價她了，說蠢都還誇讚了她。

與老夫人嫌沈將軍和這位小姐活着礙眼，想要養歪小姐以令沈老爺厭惡沈將軍父女兩人不同。夫人是想要踏入將軍府的，要踏入將軍府就必須得到小姐的認可，沈將軍才會讓夫人上門。

沈將軍失蹤好幾年，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老夫人便替將軍娶了夫人，還過繼了一個孩子給將軍傳承香火。沒想到將軍立了戰功從北地回來，身邊還帶了一個一歲半左右的孩子，回到沈家見家中此種情景，當即住入皇帝賜的將軍府，再也沒踏入過沈家一步。

夫人幾次上門都是被關在門外，於是便想着從小姐這裏下手，可惜從一開始小姐就不喜歡夫人，隨着年齡的增長更是討厭得見都不想見她。

看見小姐那麼聽筱紅的話，夫人便起了心思派她來獲取小姐的信任，在小姐耳邊說她的好，讓小姐慢慢接納她。至於等夫人入住將軍府後，小姐未來怎麼樣還不是由夫人說了算。

她在小姐身邊府待了三年，事事為小姐着想，好到她自己都以為她真是一心為這個主子，用吃食的事情試探，她也是一時起意，沒想到真成了，她本以為能順勢將筱紅踩下去，沒想到對方竟然知道她是夫人的人！

看着十裏面上弧度未變的微笑，筱青當機立斷重重跪在地上，“小姐，奴婢有罪，奴婢確實是夫人安排到小姐身邊的，可夫人什麼都沒有吩咐奴婢做，只是讓奴婢好好照顧小姐，奴婢這三年對小姐怎樣，我相信小姐心中自有判斷。小姐要怎樣處置奴婢，奴婢都毫無怨言。”

十里戳了戳依舊一臉怒容的筱紅，“把你表情收收，看到沒有，她那樣的才算是一個間諜。”

筱紅不服，“嘴上說的好聽，背地裏還不知道是個什麼樣。”

“那你把她綁起來打兩下給我出氣。”

“沒問題，小姐，我這就去找繩子。”筱紅見她態度和藹，越發確定她沒有怪她，同時得意的看了一眼筱青。

“不用找，直接把她腰帶解了不就成嗎？”

“好的，小姐。”

似乎為了驗證自己所說的都是實話，筱青沒有反抗，任由她動作，在十里看不見的角落送給筱紅好幾個白眼。

等筱紅將人綁住，十里又拿出一個藥瓶，從藥瓶中倒出一個丸子遞給她，“你把這個喂她吃下去。”

“小姐，這是什麼？”

“待會你就知道了。”

“哦。”

筱紅拿着葯蹲下身給地上的筱青，筱青並不願意吃，一直將頭撇開。筱紅乾脆用另一隻手抓住她的下巴，強行將葯塞進去。

“小姐，我喂完了。”

十里道：“很好，現在可以把她放了。”

“可是還沒有打她。”

十里疑惑的看着她，“你不是說你是唯一對我好的人嗎？我這麼一個小小的要求你都不願意幫我？”

“當然願意！”筱紅二話不說去解開筱青手上的腰帶，就是行動間很是嫌棄。

這時，十里又道：“筱青，我左想右想覺得你說的很對，你這三年對我確實不錯，反觀筱紅，我那麼信任她，她卻聽別人的話監視我，我很傷心，不如你把她像剛剛她綁你那樣把她綁了？”

筱紅一聽，大叫起來：“小姐，你不是不怪我嗎？你說我是唯一對你好的人了，難道你是騙我的嗎？”

十里保持剛剛那抹笑。

筱青看着她，不知道為何，一股寒氣從骨子裏散至全身，“是，小姐。”

筱紅倒是猛烈掙扎，但筱青好像是有些力氣的，很輕鬆將她壓住。

十里又將葯遞給她，“塞吧，剛剛她怎麼對你，你還回去。”

筱青的心又顫了顫，拿着葯的手不停發抖。

十里像是沒看見似的，微笑着看着她。

鬆綁后，筱紅躺在地上大哭，“小姐，你為什麼要這麼對奴婢，明明奴婢是對你最好的人，就算是奴婢頭上的首飾和耳墜是老夫人賞的，可也不及小姐你的銀子多，雖然老夫人讓我把小姐你帶歪，但我怎麼會為了那麼幾根簪子就背叛小姐，這個筱青明明就不安好心，慣是會騙人，小姐你怎麼可以相信她！”

“別哭了，乖。”十里過去將她扶起來，筱紅根本沒有力氣反抗，“你不是想知道剛剛那藥丸是什麼嗎？我告訴你，那是一種蟲子，叫食腹蟲，會從你的胃開始慢慢把你整個人吃掉，一個月內得不到解藥，你就會親眼看着自己被一隻蟲子吞食，那場面血淋淋的，可嚇人了。”

“小、小姐……”筱紅看着她的眼神驚恐至極，“你、你是在騙我的吧？”

“沒有，這種事我怎麼會騙你，你可是唯一對我好的人。筱青比你先吃，她應該能感覺到胃裏有東西在動了，不信你問問她。”

筱青在十里說那話時，就已經微弓着腰用手捂住胃部了，臉色蒼白。

筱紅緩緩將視線移向她，看見她那樣，神魂俱散。

十里坐回椅子上把玩着小藥瓶，“我這裏有解藥，不過得每個月服一次。”

筱青立刻跪在地上，“小姐，奴婢以後就是小姐的人，只要小姐令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筱紅回過神，連忙挨着她一起跪下，“小姐，奴婢也是，奴婢也是！”

十里將葯放在桌子上，推向兩人那邊，“起來吧，你們好歹跟了我那麼長時間，我怎麼會捨得讓你們死，這是這個月的葯，至於夫人和老夫人那邊，你們以前怎麼說現在就怎麼說，不該說的爛在心底，你們還是你們主子在我邊的眼線，我還是那個什麼也不懂的小姐，明白嗎？”

筱紅道：“啊？小姐，那老夫人問起來我到底該怎麼說？”

“你問筱青。”十里覺得那位沈老夫人可能就是看中筱紅這種腦子，讓她感染原身，“對了，你說我銀子很多，那你拿了多少，我還剩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