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沈春花帶着周桃夭從地里回來,碰到去摘菜的劉村長他媳婦。
村長媳婦一見着她,大手一拍,“這不是春花嘛!你那個城裏來的外孫女可不得了,一個人打死了狼!那麼大的狼,她一個人就打死了四頭!四頭!我家那老頭子說那上山打狼的人見着你外孫女的時候,你外孫女渾身是血,可不得了了哇!還有啊,那雲下村的懶漢黑狗子,想訛你家外孫女賣狼的銀子,被你外孫女拿着刀‘biu’的一下飛斷了他旁邊一顆樹,還砍掉了他頭上的頭髮,嚇得黑狗子直接趴地上起不來!你家外孫女可真真是厲害,比男人還漢子!”
“你家老頭說我外孫女渾身是血?我外孫女傷着哪了?”她說了一大段,沈春花只關心這個。
“你外孫女還能飛飛刀,肯定是沒受傷,那血一定是狼的。”村長媳婦如此篤定道,隨後又湊上前,小聲的在沈春花耳邊嘀咕,“春花,不是我說,如果你外孫女真是個男兒,這事做出來哪個人不得誇句少年英雄,但她是個女娃娃,這麼厲害以後可怎麼找夫家?你想想,有哪個男人會願意要一個這麼強悍的女人,你可長點心,約束着她點,別讓她再做出這麼出格的事了。”
“這我倒不擔心,我外孫女她以後的夫婿肯定是京都的大官人家的兒子,我們這村旮旯,離京都遠着呢。還有,我女婿怎麼著說也是個伯爺,我外孫女要是找夫家,那京都的公子哥不得趕着上?”
“什麼?你女婿是伯爺?!”
沈春花嘴上說不在意,但還是有些擔憂以後村裡萬一哪個有機會去京都,在那亂說一通。知道這群人喜歡扒拉一些富貴人家的事,將另一個消息扔出來,希望通過村長媳婦的嘴傳出去,將十里的消息壓一壓,“是啊,我還沒跟你說過,我女婿前一陣子立大功了,皇上親口給他封的伯位,現在他是皇上眼前的紅人,每天忙得不得了,掌管我們這些百姓的生殺大權,一個命令下去,要你三更死,閻王都不敢拖到五更。”
“這麼厲害?”
“可不是,不說了,不說了,我要回去看我外孫女,桃桃,趕緊的。”
“好的,奶奶。”周桃夭蹦蹦跳跳走過來,牽住沈春花的手,回頭朝村長媳婦笑着說唱道,“要你三更死,閻王不敢拖五更,哈哈。”
周桃夭真的只是覺得她奶奶這句話的時候很好玩,於是學着對她說了一遍。村長媳婦聽得渾身一激靈,寒毛聳立,看着落了一半的太陽,加快腳步。
各路神仙鬼大爺,有怪莫怪。
十里看着眼前的熟人,表情複雜,“齊大夫。”
齊大夫將藥箱放下,“沈小姐,多日不見。”
“你怎麼在這?”
“我聽說這邊風土好,便來了,現在借住在村頭劉跛子家,與他探討醫術,今日他有事纏身,我替他出診,沒想着病人是你,真是緣分,聽說你被狼咬了?”
“嗯。”
“咬哪了?”
“肩胛骨。”
站在一旁的周中舉聽他們語氣頗為嫻熟,忍不住出聲問道:“阿拾,你同這位齊大夫認識。”
十里點頭,“嗯,認識。”
齊大夫笑了笑,抱拳作輯,“我曾在沈將軍手下當過兩年軍醫,與沈小姐在渡玉城有些來往。”
周中舉還禮,“原來如此,失敬。”
“我現在只是個游腳大夫,談何‘敬’?還請你夫人將沈小姐受傷那塊的衣服剪開,我看看傷口。”
周中舉頷首,喊了聲:“秀媛。”
等林秀媛剪好了,紅着眼出來喊他們,齊大夫才重新進去。
看着足有一節手指深的牙洞,齊大夫不禁將視線放到十裏面無表情的臉上,問道:“不疼嗎?”
“還行。”
林秀媛眼中的淚再也止不住,靠在周中舉懷中,“那麼深的洞,我看着都怕,在身上這得多疼?都怪我,如果不是我阿拾也不會受傷,我竟然還讓她在山上待了那麼久……”
“不疼,別哭。”十里說完,見她哭得越發凶,不由將視線轉向她身旁那人。
周中舉示意她不必擔心,拍了拍林秀媛的肩膀意為安慰,對齊大夫道:“齊大夫,麻煩你用最好的傷葯,多少錢都不是問題,最好能不留疤。”
齊大夫點頭,“這是自然。”說著打開藥箱將傷葯翻出,遞給十里,“這是葯,敷在傷口處,包紮用的東西都在藥箱裏,你自己尋。”轉頭對林秀媛道,“夫人,我不方便,待會沈小姐包紮的時候,麻煩你在一旁搭把手。”
“可、可我不會包紮。”
“不打緊,你聽沈小姐的便成,沈小姐,可以嗎?”在渡玉城的時候,十里跟着沈瀚一起幫傷病的士兵包紮過,手法嫻熟,所以齊大夫才放心放手。
十里拿過葯,點頭,“可以。”
包紮好后,齊大夫留下個藥方子讓林秀媛一日給十里熬三貼,便離開了。
十里以自己想要休息將兩人哄出去,等屋裏只剩她一人才將藏在床底下包着幼狼的衣服拿出來,檢查了一下幼狼的情況,還不算糟,可給它吃什麼是個問題。
哺乳動物幼時應該都是喝母乳,她家的豬早生完崽斷了奶,村長家的牛沒懷孕,劉大鎚家裏那條狗是公的,還有……三福。
“子風,你進來。”十里將門開開一條縫,見只有周子風一人在院子裏,小聲呼喚他。
周子風被她影響,邊向她走去邊壓着聲問,“阿姐,怎麼了?”
“三福有沒有跟你說過他家的豬什麼時候產崽?”
“啊?阿姐,你想養小豬崽了嗎?可是我們家也有啊,對了,那群小豬不喜歡你。”周子風正說著,忽然看見床上幼狼,“阿姐,這是什麼?啊!狼……”
外衣從山上下來的時候,十里就一直拿在手裏,周子風注意到了,也只以為是衣服上染了血,她不願意穿,沒想到還包了一直幼崽,是誰的不言而喻。
十里捂住他的嘴,“別喊。”
周子風點頭,等嘴巴獲得自由后又道:“阿姐,這是狼,你怎麼可以養狼崽?你肩膀上的傷才剛上上藥,更何況你打死了它爹娘,以後等它長大了,它一定會咬你的!”
“為什麼不能?”十里問。
她之所以不想讓周中舉和林秀媛他們知道幼狼的存在,就是因為怕他們知道後會因為她被狼咬傷一事而拒絕她將狼養在身邊。看周子風這反應,事實證明,她做對了。
“它長大了會咬人,而且它爹娘還想吃掉你和我娘,長大以後他肯定也會跟它爹娘一樣。”
十里拍了拍周子風的頭,“子風,罪不及子孫,更何況它才出生不到兩個時辰。還有,它是我從母狼肚子裏剖出來的,我答應過它娘好好照顧它。”
“可……”
“我不會一直養它,等它能自己捕食,我就將他放回山上,它現眼睛都睜不開,我如果不管它,它一定會死。至於咬人,我不會讓它有機會對人張開嘴。”
“好吧,那說好了,等它長大了就趕它走。”雖然林秀媛沒事,但狼在樹下守着他娘的那幕還是給周子風留下了不小的陰影。
“一定。”
周子風不再介意幼狼的存在後,開始對它感興趣起來,“它好像小狗,阿姐,你問三福家的母豬就是為了給它找奶媽嗎?”
“嗯,先喂一喂,明日我再抱着小狼去鎮上,找兩條狗回來冒充它父母。”狼和狗的幼崽都差不多,肉眼看不出什麼區別。
“為什麼要找狗當他們爹娘,哦,我知道了,阿姐你怕奶奶不同意你養狼。”
“嗯,記得保密。”
“那我可以跟三福說嗎?”
“你得保證他不會說出去。”
“好。”
沈春花和周桃夭回家時,院子裏站了許多人,鬧哄哄的。
“怎麼了這是?中舉,中舉!”沈春花穿過人群到周中舉旁邊,被地上的狼屍嚇一跳,“哎呦!咋把狼搬家裏來了?阿拾呢?阿拾怎麼樣了?”
周中舉結束同陳村長的談話,答道:“看過大夫了,喝完葯在屋裏休息。”
“喝葯?是不是受傷了?”沒等回話,沈春花直接轉身往十裏屋走。
周中舉搖搖頭,繼續跟陳村長商量賣狼的事宜。
周桃夭是個膽子大的,跟着十里混過一段時間,蜘蛛老鼠蜈蚣蟑螂蛇,都近距離見過,對於跟狗有些相像的狼並無多大害怕,見它們躺地上不動,撿起根柴枝去戳它們。
又伸手拍了拍,見它們還是不動,大哭跑着去找十里,“阿姐,大狗狗死了,你去救救它們。”
陳村長笑着搖頭,“稚子童言,這死了的怎麼能救活,不過也難為她不怕這凶物。中舉,你家幾個孩子都是有膽的。”
周中舉笑了笑,“哪裏,我倒寧願他們膽小些。”
沈春花推門而出,聲色焦急:“中舉,阿拾呢?阿拾哪去了?”
三福對幼狼的事表現的興奮異常,如果不是周子風攔着,他可能直接就跑到十里那看幼狼。
聽周子風說幼狼現在沒有母乳喝,非常積極的將自家剛產崽不到半個月的母豬賣了。
“我家豬生了,可以喂它,你快去把小狼帶來,別餓着它。”
周子風搖頭拒絕,“你家裏有人,你奶奶肯定不會同意。”
三福焦急道:“你等等,我去把我奶奶騙走。”
周子風拉住他,“你準備找什麼借口騙你奶奶離開?”
“我、我……沒想好。”
“這樣,你過來,王嬸以前不是經常來你家嗎?你就跟你奶奶說你路上遇見王嬸了,王嬸說她下午看見了狼,讓你奶奶現在去她家一趟。”
“好,交給我!”
等劉二丫走後,三福帶着周子風和十里去了豬圈。
三福的眼睛一直盯着十裏手上的幼狼,“十里姐,這就是狼崽啊?好小,還有毛。”說著就要伸手去摸。
被周子風拍開,“別亂摸,你去看看外面為什麼那麼吵。”
“要去你去,我還要給十里姐開豬圈門呢。”
“那我去看,阿姐,不許給他摸。”
十里點頭,“好,不給。”
在周子風轉身的瞬間,十里將棉襖包着的幼狼遞給了三福,“拿一下。”
三福瞬間激動起來,顧慮着周子風,只做無聲吶喊以示興奮。
母豬感覺到有人靠近,就要起身,看見是十里,非但沒起來,還就着躺着的姿勢往牆腳縮了縮。
十里蹲下身在七隻小豬中間扒開一條能容下幼狼的空隙,朝三福伸手要過幼狼放到母豬身下,幼狼自己着尋乳.頭吸吮起來。
“阿姐,那群人把大狼給搬到咱家了。”周子風將院門關上,回身見三福挨十里蹲,二話不說強勢插在兩人之間蹲下,“阿姐,還要多久,我看見奶奶牽着桃桃回來了,到時候肯定會問爹我們在哪,我們可是偷溜出來的,到時候這小狼怎麼帶回去?”
三福立刻接話,“放我家,我來養!”
“不行。”十里毫不猶豫拒絕,“子風你先去外面看着,要是外祖母找,你就出面,說我傷口疼,睡不着出去走走了。”
“啊?”三福聽她這麼說,認知有些凌亂,“傷口疼不應該躺着嗎?”
周子風很是驕傲,“我姐跟你才不一樣。”
忽然,屋裏傳來了人聲,“阿福,是你在外頭嗎?”
“你不是說你家只有你奶奶嗎?”
“我也不知道我娘為什麼會在家。”
“跑!”
在周子風質問三福時,十里已經抱起幼狼往外沖了。這種事,她熟。
三福他娘打開門的時候只見到大開的院門,和正試探着逃離豬圈的母豬及它身後的小豬崽,一眼過去只看到六隻。
二話不說,拔腿追出去,“別跑,把豬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