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最終，牛鐵匠還是直接問她要不要學打鐵，這才將這位天賜奇才收為徒。
木匠的活牛歸平也會，十里留在那幫忙，花了一日時間才將所有的拼建完成。
人總是對沒見過的新鮮事物抱有好奇，十里用驢車將脫穀機運到地里的時候，引了許多人的注意。
但大家手頭都有活，倒也沒有誰湊上去瞧，只不過當十里將割下來的一把稻子放到裏邊脫谷時，大家不淡定了。
周家的田上邊是劉二丫家的，劉二丫不大敢上前，墊着腳盯着脫穀機。
三福到沒什麼講究，蹦蹦跳跳來找周子風。
“子風，這個大傢伙是什麼？”
“它叫脫穀機，是我阿姐做出來的，怎麼樣，厲害吧？”周子風頗為自豪。
三福邁開腿快速跑到十裏面前，“阿姐，你好厲害！”
周桃夭是站在十里旁邊的，聽他這麼喊，頓時就不高興了，伸手將他推開，“阿姐是我阿姐，不是你的，不許你叫。”
周子風內心很是激動，幹得好！
自從上次十里教訓完陳生后，學堂里跟他玩得好的就陸陸續續同他一起喊十里阿姐，周子風心裏雖氣，卻又無可奈何，看見周桃夭這舉動，別提多高興。
“男子漢大丈夫不同女子計較。”三福上前兩步，站回剛剛的位置，“桃桃妹妹，我跟子風親如手足，你是子風妹妹，所以我同他一起喊你妹妹，既然我喊你妹妹了，那自然也要喊子風阿姐為阿姐，不然會亂了輩分。”
周桃夭側頭想了想，好像是這樣沒錯，“好吧，那你喊吧。”
周子風：王三福，我要跟你割袍斷義！
十里聽着他們談話，只是微笑，並沒有插話，更沒有反駁三福。
周子風待不住了，跑過來說道：“三福，你回去告訴你奶奶，說這大傢伙牛鐵匠會做，你等你奶奶買回來了，你想看多久看多久，上腳也沒有問題。”
“好，我這就去奶奶說，等說完我再回來。”王三福也沒懷疑兄弟的別有用心，蹭蹭跑回去，又跑回來。
沈春花這幾日走在路上總有人問她脫穀機的事情，又問能不能借用，剛開始沈春花本着炫耀的心思特大方，誰問借誰。但長達半月未見到她那機子，再有人問借，沈春花直接甩一句“我家阿拾制出來脫穀子的機子，你竟然還沒有買嗎？”
十里和牛鐵匠達成合約，她提供技術，他提供材料，賣得的銀子四六分成。
起初是有人不信十里能做這玩意，但看到鐵匠造這個的時候事事聽她的，不信也得信。
村子裏的人割稻穀那幾日對十里特別熱情，見着她總要問問她吃了沒有，或者是塞給她他們剛從地里得來的瓜果，然後又對着她一通誇讚。
村裏的小孩也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一個個見着她都喊阿姐，周子風和桃夭還沒說什麼，三福先炸了，一個勁念叨着憑什麼，然後還拉上兄妹兩人威逼利誘其他小孩改口。
十里無意中瞧見他們干這事，也是哭笑不得，護食的幼崽們。
天曉。
十里在門外等周子風用完飯，周中舉則去外頭牽驢車了。
屋裏頭，周子風挎着書袋，一手端着碗，一手將身後的地瓜揣進書袋，盯着沈春花的背影很是戒備，偏生還奶聲奶氣道：“奶奶，今天放學我想帶阿姐去雲下村東邊那條溪里摸魚，阿姐好像很喜歡水裏的東西。”
沈春花背着他在灶前刷碗，聽聞也沒回頭，隨口應句：“好，早點回來。”
“嗯。”周子風將書袋蓋好，將碗放桌上，快步跑出去，“奶奶，我吃好了。”
“阿姐，快走，要遲到了。”十里起身剛想問他摸魚是怎麼回事，對方拉着她的手腕就往外沖，中途還不忘將書袋往身後藏。
“爹，我們走吧。”周子風如是說。
一路上十里一直盯着他的書袋，想問發生什麼事了，周子風一直示意她不要問。
到了學堂與周中舉分開后，周子風才道：“鐵柱約了我和三福今天下午去地里烤地瓜，我從家裏拿了兩個，阿姐，下午你同我們一起去吧。”
“好玩嗎？”
“好吃。”
“去。”十里點頭，又問，“那你為什麼要瞞着舅舅？”
“這……玩火會尿床，自然要瞞着。”
“嗯？玩火為什麼會尿床？而且你為何又同外祖母說要帶我去摸魚？”
周子風詫異道：“你聽見了？”
“嗯，聽見了。”
“好吧，阿姐，其實我們是準備去河裏游水。你是女孩子，不能跟着我們一起，到時候你就在地里烤地瓜，我們游完了就來找你。”
十里有些疑惑，“拿木桶在家裏不可以嗎？”
周子風搖頭，“那不一樣，阿姐，我可什麼都跟你招了，你可千萬別告訴我爹娘還有奶奶，不然我會挨揍的。”
“既知不可為，為何為之？”
“哇，阿姐，你現在連先人的話都會說了！”周子風先是讚歎一句，又挺起胸膛，“阿姐，我身為三人中的老大，得以身作則，不然怎麼當老大。”
“你在撒謊。”十里看着他的眼睛道，而且她怎麼覺得這小子在嘲笑她？
周子風不敢與她對視，“沒，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會騙你，阿姐，那啥，要上課了，我們下課再說。”
太陽偏西才看着還有不到一個半時辰就要落山，周子風帶着三人同周中舉告別。
十里坐在陰涼處看着地里的三個小孩忙得滿頭大汗，火一起，本就炎熱的天，更像是火爐，似要將人烤熟。
周子風過來跟她說：“阿姐，等火熄了，你把裏邊的地瓜挖出來吃，我們游完水就過來找你，你在這等着，不用去找我們，你是女孩子，看到了不好。”
“哦。”
等三人走遠了，十里將火堆滅掉，又找了根堅韌的樹枝將兩個只熟了皮的地瓜串起，按着三人離開的方向尋過去。
遠遠的便聽到孩子的嬉鬧聲，十里稍微放下心，離近的時候忽然聽到此起彼伏的驚喊，隨後而來的是接連跳水聲，再接着是此起彼伏喊着“救命”。
十里快速跑去那群人的聚集之地，五個小孩，兩個在水下撲騰，兩個正試圖將人救起，岸上那個還不足七歲，應當是不會水，已經被嚇哭了。
“不行，底下被草纏住了，我拔不斷。”鐵柱從水底鑽起，一臉急色。
被纏住的正是周子風，他手裏還拖着陳生。
陳生一直記恨着十里將他放到屋頂上用碎瓦片扔他，后又害先生責罵他之事，但打不過，不敢去惹十里。
本來小孩子忘性快，兩三個月前的事情基本上忘光，但陳生平日裏嬌縱慣了，看不順眼他的人不在少數，總有人拿這事來刺激他。
於是連帶的跟十里玩在一起的周子風他們也記恨上了。
平日裏的小摩擦不斷，前幾日陳生聽到十里造出來一個什麼脫谷的機子，被先生誇天縱奇才，巧的是在先生誇完后，他因擾亂課堂紀律被罰了，而先生又用十里來教育他。
陳生很不服氣，他就不信沈十里樣樣都比他好，於是便有了這次的游水比賽。
陳生下戰書時遇見了周子風，周子風自然替她拒絕。陳生當時就笑了，覺得十里肯定不會水，下戰書的態度越是強硬。
比的是誰游得快，從同一個地方出發，誰先摸到那刻橫長在水面上的樹，誰就算贏，輸了的人要給贏的人道歉，並在所有人面前認他做老大。
兩人扯來扯去說了一大堆，最後周子風還是被陳生一句“不應就是怕了，主動認輸”激起了脾氣，應了下來，不過是他代十里。
在周子風印象中，十里做事情似乎從未失敗過，怕她知道后自己上，於是想瞞着她，但他還得找個不歸家又不會被罵的理由，便扯了十里這張在三個長輩面前的萬能旗。
三人去赴約，陳生早到片刻，而且已經在水裏遊了一會兒，周子風不甘示弱，留了個底褲也跳了下去。
起初兩人不相上下，後半段周子風略快一些，陳生着急，加快速度，不想腳抽筋了，往水裏沉去。那裏正好有一個被水牛卧出來的大坑，水深近一米五，沒過在場所有人頭頂，好在陳生還知道喊救命。
周子風聽到岸上三人的驚喊和陳生的呼救，二話不說轉身過去救他。
溺水的人會將來救他的人當做救命稻草，緊緊拽住。周子風比陳生大一歲，個頭差不多高，力氣也沒大到哪去，被這麼一抱跟着往下沉，又不幸被底下的水草纏住。
三福想先將陳生拉開，救上岸，但他不放手，周子風也怕，抱着手裏的人也不肯放，水波晃蕩着一圈又一圈。
鐵柱在地下試圖弄斷水草，但無果，還得幫着周子風浮在水面。
救援的兩人都很是吃力，另外兩人也沒好到哪去，都灌了不少水在肚子裏，時間久了怕是四個人都得折進去。
幾人看見十里的身影很是驚喜，三福喊道：“阿姐，他不肯鬆手，我快沒力氣了。”
鐵柱也講：“阿姐，子風的腳被纏住了，你快來跟我一起把草拔斷。”
只有周子風，瀕臨死亡還不忘記她是他姐，性別女，“你不要下水！”
十里翻了個白眼，踏入水中快速朝他們游去，“閉嘴，等我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