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沈春花覺得最近村子裏的人都有些避着她,每次她們在說話,見她來了就不講了,一兩次還好,可好幾次都這樣,就實在惹人懷疑。
從地里回來,路過洗衣服那口池塘,沈春花聽到有人在談論她外孫女。
那兩人正在擇菜,沒注意到她,其中一個是劉二丫,還有一個王家媳婦王小娟。
王小娟問劉二丫十里是不是真的傻,聽不懂別人說話,行為舉止怪異。
劉二丫巴拉巴拉舉列一大堆,信誓旦旦保證,聽得沈春花火冒三丈,“劉二丫!我放你她娘的狗屁!”
劉二丫聽到她聲音有一瞬間的心虛,聽清楚她說的是什麼后,將菜一扔,“我不過是把她做的事說出來而已,怎麼,你外孫女敢做,還不敢讓別人說啊?你就說你外孫女有沒有追着雞到處跑,有沒有蹲在地上看螞蟻,半天不帶動的。這種事是十三四歲的正常姑娘能幹出來的嗎?還有啊,你是不知道,你外孫女來的那天,我親眼瞧見她把那抹臉上的胭脂直往嘴裏塞。我看啊,你女婿八成就是嫌棄她才扔給你,你還傻呵呵的好吃好喝供着,換我,早讓她進山裡去了。”
“我今日不撕了你那張嘴,我就不姓沈!”沈春花擼起袖子,衝下去同劉二丫動起手。
劉二丫不甘示弱,用力回擊,戰況一度白熱化。
王小娟上前試圖將兩人分開,“劉嬸,春花嬸子,你們別打了,快住手,有話好好說,待會小心掉池塘里去。”
沈春花和劉二丫對視一眼,加大手上力度,互相都想把對方推下水。
“嘩啦!”
也不知是誰先推倒的誰,兩人同時落水。
王小娟在岸上急得不行,“嬸子,你們怎麼樣,沒事吧?”
十里一行人回到家的時候,林秀媛正端着薑湯給床上裹着被子的沈春花喝。
“娘,您這是怎麼了?”周中舉問道。
沈春花擺擺手,不想多說。林秀媛將他拉到一旁,“隔壁劉嬸嚼阿拾舌根,娘正好路過聽見,氣不過,動手跟她打起來,正好旁邊是塘,就掉下去了。”
“我去找王林富討個公道!”
沈春花將碗一擱,“討什麼討,兩個婦人間吵嘴打架你個讀書人瞎摻和什麼?這事我自己能解決,不扒下劉二丫一層皮我就去找你那死鬼爹!她罵十里這事我一定得跟她叨嘮叨嘮清楚。”
“奶奶,之前在學堂也有一個人罵阿姐是傻子,然後被阿姐教訓了一頓,就再也不敢了,他說他也是聽三福他奶奶說的。”周子風插了一句。
“什麼?她還把這話傳到學堂了?難怪最近村裏的人說話都躲着我,好哇,好你個劉二丫,這是想要毀了我外孫女。”沈春花將被子掀開,“秀媛,扶我起來,中舉,你跟我上劉二丫家去,好好跟他兒子王林富說道說道!”
“娘,這時候他們家恐怕只有劉嬸一人。而且您這剛從水裏起來,還是在多躺會,晚上去也不遲。”林秀媛擔憂道。
周中舉點頭,認同她的說法,沈春花才重新躺進被窩,“多給我端幾碗薑湯來。”
王小娟將劉二丫扶上床后便離開了。
劉二丫小時候就是靠着河長大的,落水一事對她沒什麼影響,喝了兩碗熱水就驅寒,跟沒事人一樣,蹲在院子裏剁豬草。
十里知道沈春花是因為她跟劉二丫起爭執才被推下水的后,摸進了劉二丫家,將人綁在廚房的柱子上。
劉二丫掙扎着驚叫道:“你要幹什麼,你快放開我!”
十里在繞着灶尋合適的物品,聽她這麼喊,看了她一眼,“你說,我傻,我傻你看。”說著拿起不知是菜還是水果的拳頭大小的瓜,慢慢朝劉二丫走去,在她的怒視中,將瓜放在她頭上,隨後返回,抽出菜刀。
“你……你要幹什麼?你要是敢殺我,沈春花他們也會被抓去坐牢的。”
十里舉着刀沖她笑了笑。
這時候的笑容在劉二丫看來是十分詭異的,“啊!救命啊殺人了!十里,阿拾,我錯了,我不應該說你傻。不對,是王小娟,是王小娟說你傻,你是傻子的事情都是王小娟傳出去的,你要殺就去殺她。”
去鐵匠家借姜的王小娟回來,正打算推開廚房給劉二丫熬湯,聽到這句,冷笑,轉身離開去了隔壁。
“春花嬸,你好點沒有,實在是不好意思,當時沒能攔住劉嬸,害得你倆都掉下水了。”王小娟坐在床邊,臉上歉意十足。
沈春花輕拍着她的手,“嬸子是一個明事理的人,孰是孰非,我分得清,這事不關你,不必愧疚。”
“不是,嬸子你不知道。”王小娟眼中湧起水花,“要不是當初劉嬸找我來說十里的事我好奇了,後來還來您家看她,被住您家斜對面的穀子她娘發現,一直追問我在幹什麼,我不得已將劉嬸那番話說給她聽,事情也不會成為現在這樣。錯都在我,您要罵我、打我,都使得。”
沈春花嘆了口氣,“你啊,性子還是這麼軟,別哭了,嬸子不怪你,錯都在劉二丫,你沒錯。”
“真的嗎?”
“真的。”
在劉二丫濺得滿身都是瓜汁的時候,十里將她放開,啃着拿菜刀飛碎的瓜,蹲到縮在柱根腳下的劉二丫面前,“以後,見我,躲着點,嗯?”
劉二丫猛點頭。
十里用菜刀拍了拍她的臉,“很好。”起身將刀甩回灶上,大步離開。
那瓜到底什麼東西,真特么難吃!
當天晚上,沈春花帶着周中舉去找劉二丫,十里也跟着去了。
剛打照面。沈春花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劉二丫就一個勁的道歉,然後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子,說她知道錯了,是她鬼迷心竅被嫉妒蒙了眼,以後再也不敢說三道四,十里這孩子聰明着,這事她會跟村裡人解釋清楚,誰要是再敢說十里一句壞話就是跟她過不去。
沈春花和周中舉兩人滿懷怒火進去,一臉懵逼出來。
“王林富她娘原來是這種性子的嗎?”
沈春花搖頭,“絕對不是,可能下午掉池塘里,腦子進水了?”
周中舉贊同點點頭,“確實有可能。”
之後村裡就一直流傳着十里是文曲星下凡,天生聰穎,一舉一動都含有大道理。
開始有些人不信,後來學堂的月度考試紅榜張貼出來,十里的名字高高掛在第一,一次可能是運氣,兩次可能是偶然,三次后那就是實力。
連教她的先生都說她不適合待在蒙學班了,蒙學班已經教不了她什麼,十里成功晉級到了童生班,與周子風他們同堂。
時值七月中旬,正是艷陽高照,瓜熟蒂落,綠葉滕青。
古人讀書無寒暑之分,只有大年那幾日才會休學。
劉村長的課在下午,這日中午還未停課便跑來了學堂。
“中舉,你快回去看看,一群粗礦大漢跟着一個小鬍子,拿着棍子在村口逢人便問周秀才家住哪。”劉村長跑得氣喘噓噓,攙扶着門框說完這話。
“小鬍子?”周中舉暗道不好,“可是一個四十多歲,身高約五尺左右,看上去很瘦弱的男子?”
劉村長回想一下,點頭,“對!就是他!”
“糟了!”周中舉急忙將書塞到他手上,“村長,你先幫我看着學生,我回家一趟。”
“好,快去,記得多喊幾個人幫忙!”
周子風扯了扯十里的袖子,顫抖着聲音道:“阿姐,那群人又來了。他們害死了爺爺,現在又要來害死奶奶了!阿姐,怎麼辦啊?”
周子風越說越怕,眼淚啪嗒啪嗒砸在衣擺上。
“別怕,有阿姐在。”十里摸了摸他的頭,起身往外走,“我回去看看。”
“阿姐,我也去!”
劉村長想要攔住他們,不過已經遲了,只能大聲叮囑:“要是打起來了,記得一定要喊上你們對門的牛鐵匠,他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