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即便是炸損不少人,但北夷軍依舊如大海驚濤向莫城的城門湧來。
沈瀚目眥欲裂:“阿拾,回城,快回城!”
十里似乎沒有聽見,城門外孤零零的黑色鐵疙瘩動了。
這是軍隊中對十裏手中那輛機車的稱呼,不僅僅是他們不認識它,還因為它實在是太黑了。
北夷軍這邊也是一陣騷動,畢竟剛剛才經歷過炮轟,這個與長炮擺在一起的東西,雖然又丑又黑,但是,殺傷力肯定也不遜於長炮。
對夷耶齊忠心耿耿那人見它動了,暗道不好,開口讓魯圖不要衝動,等等再上。
“我北夷的勇士怎麼可以臨陣脫逃,如今都已經衝到城門口了,大開的城門正在向我們招手,莫城的好酒好肉正在等着我們。我意已決,不必多說,今日這一戰我若是不將莫城拿下來,十年之內我都不踏入松漠!我的勇士們,沖啊!”魯圖一口回絕,不為別的,現在撤退,待會或者過一兩天還是要重新攻城,還不如就現在打完,戰死的士兵越多,對方就越能清晰的認識到他們與昭國的差距,不會老想着佔領松漠。當然,最好能讓對方戰死沙場。
沈瀚看着那坨黑色沖向達子那邊,抄起手中的槍急匆匆往下沖,“把我的馬牽來!”
“將軍,不可!”賀副官忽然想起這一幕和三年前何其相似,上前阻攔的動作一滯,轉頭對城牆上的人道:“弓箭手準備,掩護將軍!”
“是!”
“將軍,與達子迎戰此等快事,怎可少了老賀我,我隨你一起去。”
沈瀚看了他一瞬,爽朗笑道:“那我們可要比比誰殺的達子多。”
“自然,這次我肯定能贏過你!”賀副官也笑。
兩人正先後一腳踏上蜿蜒盤在城牆的階梯,身後忽然傳來一陣驚呼。
“快看!那黑鐵堆發光了!”
“天吶,那光是什麼!”
“達子,達子倒下來了!被光射到就倒下來了!”
“神跡!神跡!”
“天佑我大昭!”
“將軍威武!將軍必勝!”
三皇子聽着聲勢浩大的吶喊,本來很是高興的心情有些複雜,這抹複雜沒有表現在臉上,只是眼神微微掃了一圈周圍。
如此下去,怕是要成為第二個西南王了。而且,沈十里似乎對皇家並沒有什麼敬畏之心,錯覺嗎?
收回思緒,三皇子繼續看着城牆之下的光線。光線所過之處,達子無一生還。他能感覺到自己胸腔內的那顆心臟劇烈跳動,有此神兵,昭國征服天下指日可待。
他對皇位沒有興趣,他們兄弟三個誰當都一樣,都是安家的血脈,但對力量的景仰,以及那顆嚮往強大的心,是每個人都有的。
可惜,此種神兵只有沈十里會製造。想到此,三皇子又不由慶幸十里是個女子,若是個男子,這天下怕是要換姓了,看來得提醒皇兄必須得將她掌控在手裏才行。
至於沈瀚……不得不防啊。
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映入眼帘的是安葉暄那張笑臉,“明庭,你在想什麼呢?喊你幾聲不應,此戰我們必勝無疑!”
三皇子扯起嘴角笑了笑,“我在想這麼厲害的兵器十里姑娘是怎麼做出來的?那光線以前從未見過,明明只是兩道光而已,竟然能如利刃一般切割人體!”
“待會等她回來你問問她不就得了。走,我們跟着將軍一起殺出去。”安葉暄拉着他便下了城牆。
在剛剛他思考的那段時間,正要下去的沈瀚和賀副官猛得躥回來盯着下面,看到機車如此威力,大笑着下令集結所有兵馬出城殺敵。
魯圖知道對方那堆黑色的鐵塊可能是如剛剛一般炮彈的東西,他們估算過距離,現在還沒有進入那東西的射程,但是怎麼也沒想到那東西射出來的不是會“轟”一聲將人炸上天的炮彈,而是兩道亮到實質化的光線,且這光線竟然比利刃還要鋒利幾分,瞬息就將人的性命收割去。
那機車還在前進,他們是繼續進攻還是撤退,是一個問題。
魯圖看了身旁人一眼,見他一臉嚴肅,專註的看着前方,不過也是,大敵當前,如何有心思想其他事。
忽然眼中出現了光,魯圖心臟驟跳,呼吸一滯,迅速向一側倒去,跌在地上,僥倖逃過一劫。
隔不遠處有一顆人頭落在地上,眼睛瞪得極大,滿臉不敢置信。
魯圖心有餘悸,如果不是他躲得快,人頭落地的怕就是他了。
開心一瞬,隨後變得無比傷心和憤怒,重新爬上戰馬,睚眥欲裂,揚手下令道:“撤……”
然而,才剛剛開口,就另一道洪亮的聲音截胡,“沖啊!”
接着,整個軍隊中每個人都發出最後的吶喊,“沖啊!”
人數眾多,也不知是誰先開的口,等魯圖回神時,所有人都無謂的往前沖了。
邑谷上前很是羞愧道:“將軍,你最後給我的那眼神我想通了,您是在鼓勵我對吧。我之前對昭軍起了敬畏之心,竟然想着要撤退,是您給我的鼓勵,讓我重新有了勇氣。人生在世,免不了一死,既然當初我選擇了來這裏,那麼必然是做好了死的準備,將軍,讓我與您並肩作戰!”
魯圖似乎感動哭了,眼眶通紅,眼底泛着水光,手中緊握彎刀,死死抿着嘴唇,重重點了點頭,“嗯!”
你是魔鬼嗎?你趕着去死別拉上我,我一點也不想努力攻城,北夷的江山還等着我回去繼承。
達子沖得快,十里也不慢,機車與人群最終重合,光束也逐漸變得透明,最後融入空氣中,黑色的鐵疙瘩杵在那再無半點反應。
“消失了!那兩道奇怪的光消失了!”
“趁現在,毀掉那個東西!”
沈瀚見機車被團團圍住,光線不在,心猛得一縮,加快行軍速度。
“阿拾,撐住,爹爹來了!”
彎刀一下下砍在車身上,刮出一道道痕迹,畢竟只是偶普通的材料製成的,十里有些嘆息。
按下控制區上面的藍色按鈕,車身整個開始晃動起來。
感覺到震動,為在機車身邊的達子迅速退開,緊握着手中的刀,戒備的看着它。
機車在眾人的視線下逐漸拆分,然後重新組裝成一個人形龐然大物。
渾身黑乎乎的,只有眼睛處泛着紅光,在這些古人看來,這是極其恐怖的一個——怪物。
“救命啊!”
“快跑啊!”
當然,也有一些將生死度之事外的人,楊着刀砍了上去。
機械人抬起腳往前一踢,便倒了一大片的人。昭國的軍隊也在驚疑這個忽然出現的龐然大物,但沈瀚看見它是有十里駕駛的機車轉變而來,顧不得那麼多,幫着十里清理周圍的達子。
紅中在機車裏面鬧脾氣,“什麼破玩意,連彎腰這麼簡單的動作都不會。還有,這破系統是智能能待的地方嗎?你快點解決外面的,我怕我在待下去,會被堆這垃圾拖累成垃圾。”
“材料有限。”
“誰讓你當初跑到那個生命跡象都檢測不到的破星球找什麼鬼礦石,被聯邦那群老不死裝成星際海盜伏擊,落到現在這種地步,活該!”
“你差不多得了,再鬧下去換白燁。”
“別想哄我,你別以為我不知道,白燁根本配適不了這台垃圾。哼,我想出來多久就多久!”
“行吧,剛好趁現在你趕緊吸收點能量。”
“就這點電能撐這台垃圾都不一定夠,還吸收?等你打完。”
“你喜歡就好。”若是宇宙中有誰能讓十里無可奈何,甚至服軟,大約只有紅中了。
有十里的幫助,沈瀚帶着人將達子殺得潰不成軍,四處逃竄。
沈瀚看着四散的敵軍,思量片刻,掂量清現在的形勢,當即揚手帶領軍隊追上去。
因為十里控制機車殺的只有達子,所以莫城這邊的士兵雖然驚疑,倒是不怎麼害怕。
安葉暄覺得它炫酷極了,就連三皇子也不得不感嘆其製造者的鬼斧神工,兩人逐漸向它靠近,伸手去摸,剛一碰上,對方忽然劇烈抖動,嚇得他們連連後退十幾米。
轟——
機車怦然倒下,安葉暄猛然想起十里還在裏面沒有出來,匆忙跑過去,爬上那堆黑鐵,試圖將十里扒出來,“十里!沈十里!”
三皇子也有些慌,神兵壞了沒什麼,人可不能出事,也跟着上去一起尋,“十里姑娘,十里姑娘!”
兩人在下方一扒拉,在他們頭頂上方一塊鐵片被人推開,準確來說是踢。
十里攀着門邊跳出去,看見安葉暄和三皇子低頭賣力扒拉那堆廢鐵尋找什麼,湊過去問道:“你們在幹嘛?”
“救人!快幫忙!”安葉暄抬頭看了她一眼,又立刻低頭,繼續翻找。
十里以為誰被壓在下面了,當即伸手將一塊塊鐵殼搬開,一手拖一塊往旁邊扔去。
後來趕來的士兵看見她將鐵塊堆成一堆,以為這些東西還有用,畢竟如此神兵,懷着敬畏和激動搓了搓手上前去幫忙。
鐵殼漸漸清空,十里還是沒有見到人,轉頭去問安葉暄,“你們要救誰?”
“十里……啊?”
安葉暄一副見鬼了的表情,十里有些莫名其妙,“怎麼了?”
“你……沒什麼。”他忽然想起方才聽到不知誰問他在幹什麼,他下意識回了一句救人,那人不就是十里嗎!
“豬腦袋!”安葉暄罵著,又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頭。
三皇子拍了拍他,“難為你終於意識到了自己是只豬,難得。”
安葉暄一愣,“我……剛剛說出來了?”
三皇子微笑,“你說呢?”
十里搖搖頭,“我並不贊同你的說法,豬長得可愛,肉質又肥美,深受民眾喜愛,將安葉暄比作豬,你讓豬情何以堪?”
安葉暄:“……求你,閉嘴。”
三皇子大笑起來,“十里姑娘所言極是,是我狹隘了。葉暄,對不住,你放心以後我再也不會將你與豬相提並論。”
“滾!”
大戰過後第二日下午,沈瀚傳來消息,說是渡玉城還需要兩三天才能攻下,讓莫城送些糧草過去。
十里承擔起了糧草督運,開着另一輛小黑車帶着一隊人馬趕往渡玉城。
重歸故地,還是那扇門,不過攻城和守城的人換了,時間的流逝從來不會因為任何一個人一件事而停止。
如今星域也應該過去了一年,也不知道聯邦那群老不死打到了哪。
十里到渡玉城外時,沈瀚正集結兵馬準備第二次攻城。看見她來了,也沒有了之前那種不讓她涉險的想法。十里將她在他腦海中的印象,由弱小不堪一擊轉化為強大所向披靡。
城門緊閉,達子只躲在城牆上放箭,十里問過沈瀚后,用機車發動攻擊,直接將城門周圍的牆以及城門一同隔了下來。
隨着光線的收回,城門倒下,門周圍的石塊砸在地上散落開來,揚起大量塵土。
時間似乎被靜止,所有人的表情都定格在驚訝,眼睛具是盯着城門看。
不過是一瞬,跟隨沈瀚而來的那些士兵爆發出一陣陣歡呼。
魯圖果斷的選擇了投降,向沈瀚遞出求和書。
求和書在三年前也簽過,當時簽的合約年限是二十年,達子不過安分兩年便捲土重來,如今沈瀚不會再接求和書。
魯圖簡直想哭,夷耶齊留下的爛攤子!最後心一狠,咬咬牙跟沈瀚商量,將夷耶齊留在昭國做人質,是死是活任憑皇帝處置,並且承諾只要昭國存在一天,北夷就永遠是昭國的附屬國,北夷人用遠不得踏入昭國的國土。
沈瀚將魯圖提的條件彙報給了皇帝,朝堂經歷了怎樣一番腥風血雨他不關係,他只知道最後皇帝在合約上蓋了章。
與合約一同來的還有一道聖旨,渡玉城和莫城經過戰爭的洗禮現在百廢待興,松漠原來的刺史因為與達子勾結,被皇帝賜死,如今松漠刺史虛擬待位,皇帝便讓沈瀚補了這一個缺。
三皇子的擔心當然也是他的擔心,但是,他本來就不想當皇帝的好嗎?他巴不得沈瀚趕緊造反,最好能給他扣一個昏庸無道的罪名,到時候他就能以‘定然是他這個皇帝做得失敗,讓一向忠心為國的沈將軍都不惜以造反之名來為天下黎民百姓討一個和平’為借口,將皇位禪讓給三弟,然後他就握着劍,騎着馬,帶着軍隊去與沈瀚對戰,想想都覺得熱血沸騰。
至於沈十里製造的神兵,安君庭其實不怎麼相信,因為他難以想像一個只有蹴鞠三分之二大小的東西,能瞬間將數百人泯滅,更何提那能將人一分為二,甚至可以切割城牆的詭異光線,在他看來,這些都不過是天方夜譚。
剛接到消息是他都覺得是三弟話本子看多了,特別是看到製造者是沈十里時,一個女子,怎麼會有如此能力。當然,兵部演武場那次的事情不算,並不能證明什麼,除了他打不贏她。
他更好奇的是她這兩年跑哪去了,當初沈瀚因為女兒失蹤一事差點沒瘋,他看不過去他失魂的樣子,就差人去查了,但並沒有查到什麼。失蹤兩年,回來就能做出這樣的神兵利器,被神仙收為徒了?
安君庭搖搖頭,簡直就是異想天開,就算是神仙要收徒,也是先找他這個人皇。
兩樣武器雖然有些天方夜譚,但這中軍機要事,三弟不可能會開玩笑。接着,連續十來封從松漠送過來的奏摺都對這兩樣東西進行了描述,讓他不得不信,甚至產生了極大的好奇,想去松漠看一看究竟是否真的有那麼神奇。
但他是皇帝,他剛有這個念頭,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就開始勸,各種高帽子往他頭上扣,然後又將他說成是一個不小心就能沒命的瓷娃娃。
皇帝身份對於他來說就是一道枷鎖,本應該翱翔九天的鷹,被關在籠子裏精心呵護。忽然開始有些羨慕三弟,至於二弟,他一直都很嫉妒,為什麼他可以在外面瀟瀟洒灑,他就要在皇宮背這背那,學這學那,每天除了學習處理政務就是處理政務學習。
自己跑去松漠看是肯定不可能的了,只能將來人召回來。
周中舉在一年前考中了進士,沾了沈瀚的福,在翰林院撈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官。如今一家老小都住在了京城,沈春花得知十里失蹤的時候,大哭了一場,特別是從一旁人得知十里以前過得是什麼日子,跑到沈府跟沈老爺子撕了一場。
如今聽到沈瀚用十里做出來的東西將達子打回了北夷,別提有多高興,擺了二十桌宴席,宴請街坊鄰居。
西南王早已經到了京都,帶來的兵馬暫時隱藏在京都郊外三十里的一處山坳中。
聽到沈瀚打退北夷軍的消息,眼睛微眯了眯,特別是看到從他手上逃脫的十里製作出威力如此大的武器時,直接將手中的密信抓成一團。
這邊又傳來葛祿有一騙子,自稱神使,草原上大部分部落因為信仰這個憑空捏造出來的神,開始互相接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