遞劍
此時,門外響起嘈雜聲,像是有人朝這邊跑過來。
他臉色一變,“左三,不許任何人進來。”
“是,侯爺。”
“侯爺,發生什麼事了?我怎麼聽說府里進賊人了?”
問話的是杜氏,她帶着陸環佩匆忙趕來。在她們的身後,還跟着一些人。居然是二房的二老夫人和她的女兒,景湘。
左三攔住她們,“二老夫人,三小姐,姨夫人,表小姐,侯爺有令,任何人不能入內。”
杜氏一跺腳,不讓人進去,那還怎麼揭穿那女人偷人的事情。她與自己的女兒對看一眼,陸環佩與她想的一樣。
二老夫人從她們的表情上已經猜出今天有大事。她就說這個姨夫人一直眼高於頂,不愛搭理他們二房。今天怎麼會有閑心請自己去說話,原來是想讓自己看一場好戲。
那門像是被人踹倒的樣子,想來侯爺已先到一步,好戲怕是看不成了。
“為什麼不能進去,真是急死個人?可是侯夫人有什麼事?”杜氏滿臉的焦急,不停地在門口走來走去,伸長脖子想看清裏面的情景。
左三塊頭大,正好擋在門口處,“屬下不知,姨夫人請回吧。”
杜氏哪裏會走,她拉着二老夫人的手,一臉的憂心,“你說說看,有什麼事也沒人出來說,這不是讓人干著急嘛。咱們就守在這裏,萬一有什麼需要幫襯的,還能搭把手。”
二老夫人哪裏不願意,她正巴不得看大房的笑話。
而屋內,沈紹陵還伏地跪着,如晴如翠也是跪着的。唯景修玄與郁雲慈兩人,是對面站着的。此時此刻,沉默是沒有用的。
郁雲慈的眼睛緊緊地盯着沈紹陵,“表哥,你不敢嗎?你怕什麼?怕自己連累了族人,害得全族都跟着你一起遭天遣?”
沈紹陵重新抬頭,表情沉痛,“表妹,你怎麼變成這樣了?從前的你善良溫柔,體恤別人。而你看看你現在,尖酸刻毒。你不信我,那麼我發誓又有何用?”
“好城府,好口才。這份心計,令人佩服。”她說著,真的鼓了一下掌。
以退為進,臉皮厚心眼黑,這男人是個狠角色。
“除非心虛,否則不會忌諱報應之說。侯爺,他一口咬定與我有私情,我百口莫辯。世人都以為刀劍無眼,殺人最利,卻不知誅心的傳言才是真正的殺人無形。精於此道者,無往不利,可以得到任何自己想要的東西。我的繼母與眼前的表哥都是箇中高手,敗在他們的手上,我倒不算冤枉。”
她表情帶着決絕與無奈。如果侯爺不信她,那麼她就算是拚死也不會與姓沈的離開。因為以姓沈的為人,只怕等待她的將是生不如死。
“表妹…”沈紹陵凄楚一笑,“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我會永遠記得表妹的好,記得表妹的一切…”
他的表現得恰到好處,語氣和姿態無一不是一個痴情男人的樣子,一副被心上人傷痛心的無奈與痛苦。
這樣的男人,試問怎麼能擺脫得掉?
更讓她絕望的是,他接下來的話,他說:“表妹,別人常說一夜夫妻百日恩。可是為何你會如此對我…我願意擔起男人的責任,對你負責到底,為什麼你會為了富貴而否認我們的一切?”
郁雲慈只覺得寒氣從腳底竄出來,她不知道,原主已經與這男人有過苟且。那麼,再是任她如何辯解,都是徒勞無功的了。
不,不對。
若真是他們曾有過肌膚之親,他為何不一開始就提?
“侯爺,他胡說,我們沒有!”
“表妹,你非讓我說出來嗎?你不要怪我,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沈紹陵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對景修玄道:“侯爺,表妹的後背正中,有一塊圓形的胎記,你派人查驗便知。”
景修玄沒有動,他的眼睛看向郁雲慈,眼神里沒有任何的情緒。但那周身散出來的寒氣已經說明一切。
在古代,恐怕沒有一個男人能容忍自己妻子婚前失貞的事情。任何男人都不能忍受自己的妻子婚前與人有染,且還瞞着嫁給自己。
沈紹陵話一出口,郁雲慈反倒冷靜了一些。她一直擔心的就是這個,擔心原主在將軍府時就被人得手。現在姓沈的這句話,倒讓她有了一絲希望,她覺得他們根本沒有過夫妻之實,否則親密的男女之間,能說的可不只是一塊胎記。
“侯爺,我身上有胎記的事情,有許多人知道。繼母繼姐,還有兩個背主的丫頭。無論是誰,都有可能把這個秘密告訴沈表哥。但僅憑這點,不足以證明我與他有私情。”
“表妹,你莫要再狡辯。這個世間除了我,不會有人要你的。你已是我的人,就跟我走吧。我保證以後讓你過上好日子,不比在侯府差。你剛才說的話…我不會計較的,我只當你沒說過…”
深情的語言,不計前嫌的大度。聽在她的耳中,就像是奪命咒一樣,句句都是想要她的命。那款款情深的字裏行間,就像一支支的利箭,把她釘在生死架上,任由他們油煎火烤,抽筋扒皮。
她的憤怒到了極點,雙眼射出恨光。
沈紹陵卻是一臉的包容,轉而去求景修玄,“侯爺,都是小生的錯…是小生情難自禁,與表妹無關。您大人有大量,就成全我和表妹吧。”
“姓沈的!”她厲聲喝道:“你如此黑心爛腸,就不怕有一天遭報應?你最好能保證自己今天能弄死我,否則總有一天我要親自殺了你,因為你實在是無恥到了極點。”
是的,這一刻,她確實是氣得想殺人。別人一心要她的命,而她,除了蒼白的辯解,居然沒有任何法子可以想。
因為她突然明白為什麼姓沈的會有恃無恐,她所認為的失貞是男女真的有夫妻之實。而在古代,失貞可以是任何形式,比如說僅是被人看光了身體。
所以現在他的步步緊逼,已將她逼到了生死關頭。她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侯爺,否則只有死路一條。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模樣就像一個被困住的幼獸,面對無法解開的牢籠,眼裏湧現的那種絕望和悲哀。以及那種想衝出牢籠的渴望和拚死一搏的決心,令景修玄有些動容。
曾幾何時,他也有過這樣的絕望。
他寒冰似的眸子一縮,高喝,“左三,送一把劍進來。”
屋子裏的人全部睜大了眼,包括郁雲慈。
外面的人聽到他的聲音,杜氏心裏一喜,都要喊打喊殺了,必是事情已成。她急忙衝上前,“侯爺,您千萬不要動氣,有話好好說。外甥媳婦是犯了錯,也不能就這麼殺了。”
郁雲慈聽到杜氏的聲音,臉色更冷。杜氏來得倒是快,她怎麼就知道是自己犯了錯?是了,她現在管着侯府,侯府里的事情哪能瞞過她的眼。這麼說,姓沈的能混進來,還有杜氏的手筆。
想要她死的還真多。
左三擋住杜氏的路,“姨夫人,侯爺的命令,誰都不能違抗。”
“哎喲,你這個死心眼的。裏面都要出人命了,我不進去能行嗎?你快把路讓開,否則你們夫人就要被侯爺給殺了。”
“誰說我們侯爺要殺夫人了?”
杜氏一愣,難道不是郁雲慈與沈家公子私會,被侯爺給逮個正着。侯爺盛怒之下要殺掉那對狗男女?
“你快讓開,你一個下人知道什麼…”
“左三,你磨蹭什麼?”
“侯爺,姨夫人要硬闖,屬下快攔不住了。”
“讓她滾!”
杜氏臉一白,侯爺是讓她滾?二老夫人忍着笑意,上前來拉她,“姨夫人,侯爺正在氣頭上,你犯不着去撞他的火口。我們先等着吧,侯爺是有分寸的人,哪裏真的就能把夫人給殺了。”
“你說的沒錯…他必定是氣糊塗了。”
杜氏給自己找了一個台階,黑着臉退後。
左三看她一眼,這才提劍進去。
郁雲慈看到景修玄接過劍,然後遞給她。她盯着那把烏黑的劍遞到她的面前,一把接過,手跟着劍往下沉。
劍身比她想像的要重上許多,劍鞘烏黑,雕刻着一些看不懂的圖騰。她穩住心神,一手按着劍柄,使勁一拔,劍出了鞘。
寒光閃閃,如流星劃過。
沈紹陵瞳孔放大,緊盯着她的動作,“雲慈表妹,劍可不是鬧着玩的,你會傷到自己的,還不趕緊放下。”
事到如今,還在演戲。
她雙手舉劍,猛地往前一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