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99章

趙鋮低頭看她,道:“阿珞,人無完人,臣下也都有臣下的心思,對我來說,只需人盡其用罷了。明家,於我眼中,和其他朝廷官員並無不同,誰犯了律法,便當以律法處之,無犯律法,且與社稷有功,我便能容。為君之道,這點心胸還是要有的。”

“至於你,阿珞,他只是你的祖父,只要他當初不知你父親和母親之事,未曾縱容你大伯行些傷天害理之事,你便要接受,他的取捨於世人來說,並無大錯,他的心,你也無需看得太清。”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然後看着她的眼睛,認真道,“阿珞,你只需看清我對你的心即可。”

阿珞對上他的眼睛,黑如墨漆,深不見底,但卻清晰的映出了她的身影。

她知道他冷酷起來可以多殘忍,但愛起人來卻也有多讓人眷戀。不知不覺中,她竟然已經愛他如斯了嗎?

“嗯,我知道。”她吸了吸鼻子,忍住了眼中一陣一陣的酸意,道,“王爺,現在,對我來說,那些都不重要了,只要能一直在王爺的身邊,還有我們的孩子,能平安出生,我們一起看着他長大,就很好很好了。”

他摟緊她,道:“阿珞,這一世,我決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你,你也會,一直都在我的身邊。”

兩人相擁許久,外面的侍衛也忍了許久,等不知多久之後兩人終於分開正常說話了,侍衛才硬着頭皮上前稟告道:“王爺,娘娘,門衛來報,京中的林嬤嬤帶着一位名喚凌妱的姑娘從京城過來了。那位凌姑娘身上還有傷,據說是在京中被人追殺所致,屬下不敢耽擱,這才倉促來報。”

林嬤嬤,凌皇後生前身邊的管事女官,自肅王出生之後就被凌皇后撥到肅王身邊服侍,肅王就藩之後卻留在了京城王府,一直管着王府的內院。

她竟然帶着凌妱千里迢迢從京城來到了北地?而且竟然從沒有人跟趙鋮稟告過此事。

趙鋮的臉沉了下來,身上的氣場瞬間恢復了平日的冷凝。

他轉頭看了明珞一眼,見她也是目露詫異,而她見到自己看過去,便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后就轉過了臉去,那一眼竟是嬌媚至極,少見的風情,趙鋮身上的冷意就鬆了松,心裏很不合時宜的熱了熱。

他柔聲道:“要見她們嗎?”

明珞沉吟,溫婉道:“身上有傷......王爺,妾身看,妾身還是先避上一避吧。”

趙鋮握了握她的手,道:“不必,內院女眷之事,原本就該全部交由你來打理。”

明珞搖頭,道:“王爺,這位凌妱姑娘身上有傷,還是被人在京中追殺所致,林嬤嬤素來性情穩重,並非不識大體,任性妄為之人。她竟然在京中布下迷陣,連你都瞞過了,迎着這冰天雪地,千里迢迢的親自送她來北地,想來事情怕是非同小可。”

她笑了笑,低聲道,“她們從來都是把我當成外來入侵者一般防備,所以我還是避上一避為好,如此也好讓她們更放心地把事情說出來。”

她說的隨意,趙鋮卻明白了她的意思,捏了捏她的手,柔聲道:“好,那你便在後面的隔間先獃著,且聽聽她們說什麼。”

明珞迎着他的目光,笑着“嗯”了一聲,趙鋮這才轉身對目光一直垂在地下,絕無斜視的侍衛道:“帶她們前來問話吧。”

侍衛應喏退下,明珞便也在趙鋮的攙扶下起身避到了隔壁去。

及至林嬤嬤和凌妱被帶了上來,林嬤嬤就扶着凌妱跪下,俯身請罪道:“王爺,老奴該死,老奴未經王爺允准,就私自帶了表姑娘前來北地尋找王爺,實乃被逼無奈之舉,還請王爺恕罪。”

林嬤嬤說完,凌妱也一手按着心口,吃力道:“表,表哥,阿妱給表哥請安。”

說完卻似已經耗盡了氣力,虛脫地往一側倒去。

林嬤嬤忙摟過她,急道:“姑娘,姑娘你怎麼樣?”

然後抱着她對趙鋮落淚道,“王爺,表姑娘在京中被人刺殺受傷,未曾痊癒就日夜兼程趕來北地,現在怕是已經撐到極限了。”

趙鋮轉頭吩咐侍衛道:“移張軟榻過來,服侍凌姑娘躺下說話,順便召周太醫過來府中給凌姑娘診治。”

侍衛應聲退下,趙鋮便對兩人道,“先起來坐下說話吧。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上一遍。”

林嬤嬤小心地扶了凌妱坐下,自己卻未敢坐,只目光慈愛地給凌妱順了順衣服,這才又給趙鋮行了一禮,站着回稟道:“王爺,舊年您離開京城沒多久,表姑娘就到了京城,老奴遵照王爺的吩咐,將表姑娘安排到了外面住下,原本也無事,只需靜待王爺回京即可。”

“誰知到了年底之時,不知何人跟太後娘娘稟報說是表姑娘到了京中,太後娘娘就突然召見了表姑娘,還問表姑娘可有許配人家,表姑娘道是沒有,太後娘娘便要強行給表姑娘賜婚。”

其實此話之中稍有隱瞞,明太后之所以知道凌妱到了京中還特意召見,其實是凌太妃幾次召了凌妱進宮說話,這才引了明太后的注意。

不過這些細枝末節,林嬤嬤也就略去了。

她續道,“太后不安好心,表姑娘自然不肯接受什麼賜婚,太妃娘娘為替表姑娘解圍,無奈就道出了當年的舊事,就是先皇後娘娘生前,曾經和舅太太給表姑娘和殿下您定下了親事,只是後來先皇後娘娘仙去,凌家又生變,這親事便再未有人提起。”

“太妃娘娘道,現如今王爺已經成親,那定親一事自然也就算了,奈何表姑娘性情貞烈,道一女不許二夫,她和王爺的親事尚未正式解除,她就定要等見到王爺,退了和王爺的親事,才好議親。”

聽到這裏不說趙鋮吃驚,就是在隔間重活過一世的明珞都有些驚呆,竟然還有婚約,前世她到死也沒聽說過此事啊?

不過明珞瞬間也有點明白過來,當年王府舊人為何待這位凌妱姑娘比待她這位正牌王妃還要當回事了。

王府的那些舊人,都是先皇後娘娘精挑細選在趙鋮身邊服侍的,與其說他們忠於趙鋮,還不如說他們更忠於先皇後娘娘,這位凌妱姑娘是先皇後娘娘欽點的“肅王妃”,和她相比,自己這個被太後娘娘“硬塞”進王府的女人算什麼?

難怪前世趙鋮也對這位凌姑娘百般遷就,任她住在王府,自己又被下人誤導,這才誤以為她才是他的心上人。

趙鋮沒出聲,明珞也不知道此時他面上的表情是什麼。

林嬤嬤看着面無表情的自家王爺,嘆了口氣,道:“王爺,老奴一直在先皇後娘娘身邊服侍,後來又奉先皇後娘娘之命在王爺身邊服侍,這婚約一事,的確是千真萬確。”

她說著便看了一眼凌妱,凌妱雖力竭,卻並沒有暈過去,看林嬤嬤看她,便慢慢從懷中小心地掏出了一枚半月形的龍形玉佩,遞給了林嬤嬤,林嬤嬤取過呈上給趙鋮,道:“王爺請看,王爺身上應該有一枚鳳形玉佩,這對玉佩就是先皇後娘娘放在你們身上的定親信物。只是當年......”

林嬤嬤頓住,趙鋮看着林嬤嬤,道:“只是什麼?”

林嬤嬤道:“王爺,老奴不敢欺瞞王爺,只是當年陛下並不太贊成這門親事,朝堂複雜,陛下覺得,不宜過早給殿下定下親事,先皇後娘娘也認同陛下的看法,便跟舅老爺和舅太太說,若將這親事公佈於眾,反而可能給凌家還有表姑娘招來禍事,所以這親事也就這樣吧。”

這樣,是哪樣?

明珞有些無語。

明珞無語,趙鋮對這突然冒出的親事則是無感,此刻他心裏生出的只有一陣一陣的怒氣。前世,這些人是不是就是仗着這個婚約,才敢那樣磋磨他的王妃,直至將她逼死,最後還敢對他瞞天過海,說她是自盡而亡?

他治軍多年,都從未有人敢這般大膽地欺騙背叛過他!就在他的王府,對他的王妃!

他們是忠於他,還是忠於那個凌妱?

他沒有恢復全部的記憶,只有那麼些個片段,所以他一直不能理解就在他的王府,怎麼就會有人敢那麼虐待他的王妃,冒着他的名義毒殺她,這是他怎麼想都覺得荒謬至極,不可思議的地方。

現如今,他聽着自己王府的管事嬤嬤,他記事起就在自己身邊服侍的老人,在自己面前的這一番話語,想到她竟有本事瞞過他留在府中的侍衛,千里迢迢帶着這凌妱跑到北地,還有什麼是她做不到的?

趙鋮越思,就只覺得越心驚可怕,緊握的拳頭也是青筋暴露。

而林嬤嬤看自家的王爺面色發沉,目光冰冷,卻只當他是憶起先皇后和成武帝,憶起那些舊事所以才心情不豫。

她眼圈發紅,道:“王爺,不管怎麼樣,那些舊事都已經過去了,您和表姑娘吃的苦頭也已經該到盡頭了。好在,好在表姑娘此次雖被人追殺,受了些傷,但歷經艱辛,現在也終於回到了王爺的身邊,以後有王爺的保護,便再不懼那些妖魔鬼怪了。”

誰是妖魔鬼怪?她說的是不是也包括自己,明珞思忖道。

廳上的趙鋮沒接這話,只沉默了半晌后問道:“她被人追殺一事到底是什麼情況?為何你未曾稟報卻連本王都瞞了,私自帶她來了北地?”

林嬤嬤咬了咬牙,跪下道:“王爺,老奴斗膽,那些追殺表姑娘的人定是明家派來的。現如今,王爺不在京城,那京城就是太後娘娘和明家的天下,他們必然不能容和王爺有過婚約的表姑娘在世,定是想要除了她以免她威脅到明家女的王妃位置,否則,還有誰定要和表姑娘過不去,招招狠辣地要一個小姑娘的性命?此事老奴不敢大肆聲張,可若留下表姑娘在京城,老奴怕表姑娘是活不到王爺您回京那日了,所以這才自作主張,帶了表姑娘到北地尋王爺。情勢所迫,還請王爺恕罪。”

明家女,她竟然還敢喚他的王妃“明家女”!

趙鋮心中怒氣勃發,但面上卻是不顯,只道:“此事為何不曾稟報而要私自行事?”

林嬤嬤欲言又止,在趙鋮的厲色下,終於道:“王爺,事關表姑娘性命,老奴不敢大意,若是稟告王爺,王妃怕也會知曉此事,若如此,怕表姑娘就到不了北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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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戚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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