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是你?

“花花,有你的快遞。”

譚圓站在門口,朝正在刺繡的花錦大喊,“好大兩個箱子。”

“快遞?”花錦有些疑惑,她最近好像沒有在網上買東西,在蜀錦廠定的布料,那邊還沒有準備好,應該沒有這麼快就寄過來。

走到門口,快遞先生就把三個大紙箱放到花錦面前,“花小姐,您的快遞,請簽收。”

花錦看了眼單子,地址沒錯,手機尾號與前綴沒錯,收件人名字也是她,她簽了名字:“謝謝你。”

“東西有些沉,我幫你搬進去吧。”快遞先生見店裏只有花錦跟譚圓兩個女孩子,彎腰抱起紙箱放到店裏,三個碩大的紙箱在他手裏,輕巧得像是順手抱了兩本書。

花錦從小冰箱裏拿了一瓶沒開封的水遞給快遞先生,對方沒有收,開着小車一陣風跑遠。

“花花,你這是要振興網購平台嗎?”譚圓看着三大紙箱,“買這麼多?”

“不是我買的。”花錦用裁紙刀化開紙箱,裏面是整箱即食燕窩,她更加疑惑了,這個牌子的燕窩非常貴,這麼一大箱,要花多少錢?

開第二個箱子,裏面全是各種據說營養又好吃的零食,她甚至在裏面翻出幾袋切好密封的熟肉製品。第三個箱子裏裝的東西更奇怪,竟然是各種巧克力還有女士營養奶粉。

“這是……”譚圓看了下這些東西的品牌,在心中暗暗算了一下價格,忍不住為自己的貧窮瑟瑟發抖,“花花,這是你哪位追求者這麼有才,抓不住你的心,竟然先開始抓住你的胃了?”

“我最近有追求者?”花錦盯着三大箱東西搖頭,“我怎麼都不知道?”

“還記不記得半年前那個小白領,三天兩頭主動給你買早餐,買飲料?”譚圓問,“我記得那個小夥子長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的,結果你怎麼對人家的?”

“吃人嘴軟,我把錢付給他,還多給了他一筆跑路費,不是挺正常?”花錦對着三箱子食物拍了張照片,隨後把它們都放到了後面庫房裏,這種來歷不明的食物,看起來雖然誘人,但她不敢吃,也不敢送人。

“可憐人家一個剛畢業不久的小嫩草,芳心瞬間碎了一地。”

“那麼好的男孩子,我既然不喜歡他,又何必浪費他的青春。”花錦拍了拍手上的灰,“那種青嫩可口的男孩子,需要一個跟他差不多環境出來的女孩子,我不適合他。”

聽到這句話,譚圓心裏有些難受,在她看來,花花哪裏都好,配哪個男孩子都綽綽有餘。可是現實的感情與婚姻牽扯太多,再純真的感情,都有可能被外物影響。花花比她看得更清楚,但就是因為這份清楚明白,才讓她如此心疼。

“你說會不會是中午過來的那位楊先生買的?”譚圓怕繼續聊這個話題,花錦會難過,連忙岔開話題道,“今天中午他過來的時候,看到你吃方便麵,還說對身體不好。他走了四五個小時,吃的東西就送到了,除了他還有誰?”而且這麼土豪的作風,除了他也沒人幹得出來。

“你說楊紹?”花錦皺着眉搖頭,她對楊紹並不太了解,但是直覺告訴她,楊紹絕對不是這麼細心的人,就算他真的有這份細心,也不太可能用在她身上。

“要不你問問唄。”譚圓把貨架上一個歪了的綉屏扶正,“不然這麼大一堆不明不白的東西,誰敢吃?”

楊紹坐在會議室里,看着投影上那堆他看不懂的數據,拚命喝了半杯咖啡,才撐起自己那雙不斷打架的眼皮。楊學紳看著兒子明明看不懂,卻還拚命去聽的樣子,心裏總算有了些滿意。

雖然爛泥扶不上牆,但至少這團爛泥乖乖躺在自家牆角,沒有去禍害別人。與徐家那個闖禍不斷的混球比,他內心已經滿足了。

散了會,見兒子迫不及待掏了手機出來,楊學紳倒也不生氣,反而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晚上跟我一起去見見幾位長輩,他們待人接物的手段,你能學去一半,我就放心了。”

楊紹心中一苦,他最怕參加有長輩的飯局了。可是對上他老爸那一臉“我知道你是好孩子”的表情,楊紹深吸一口氣,艱難笑道:“好。”

這是他老子,除了順着還能怎麼辦呢?

不過花綉師發來的這個消息是什麼意思,有人忽然給她送了很多好吃的,但是不知道是誰送的?他聽說娛樂圈裏有明星受到別人送來的食物,吃進去后才發現有毒,最後緊急搶救才搶回一條命來。

他趕緊回消息讓花錦注意,千萬別吃來歷不明的東西。

“不是楊紹。”花錦放下手機,摸着下巴道,“難道在我年幼無知的時候,無意拯救了一位田螺公子,鯉魚公子什麼的,現在他們來找我報恩了?”

“天還沒黑,別做夢了。”譚圓看了眼漸漸黑下來的天幕,“今天晚上應該沒什麼生意了,你今天中午沒吃好,晚上去我家,我媽燉了排骨豬肚湯,回去好好給你補一補。”

“好,等我收針。”刺繡的時候,花錦不敢有半點馬虎,怕影響針腳的距離。這種雙面綉,對針腳壓線要求特別高,綉錯一兩針,整個綉品就會有瑕疵。

“你們這裏,就是電視節目上的那個繁花蜀綉工作室吧?”三位大姐進來,她們手上脖子上帶着玉料,說話的嗓門很是響亮。

“你好,我們這裏就是繁花蜀綉工作室。”譚圓招呼三位大姐進門,“請問三位姐姐進店慢慢看。”

“哎喲,什麼姐姐,我們三都能當你阿姨了。”大姐們嘴上雖然這麼說,但是語氣卻很歡快,走在最前面的大姐燙了捲髮,頭髮也染成深咖色,與身上大紅的裙子配在一起,格外喜慶。她注意到坐在綉架邊刺繡的花錦,小聲對兩位同伴道:“看到沒,那個漂亮妹子就是受記者採訪的那個。繡花的樣子可真好看,人美心善,不知道有男朋友沒有?”

她們自以為的小聲,被譚圓聽得清清楚楚,不過她早就見識過各種客人,面對如此場面,可以全程維持最完美的微笑。

另外兩位大姐小心翼翼湊過去看了幾眼,同樣小聲道:“繡得真好,那熊貓爪子是爪子,腳是腳的,瞧着怪稀罕。”

三位大姐小聲誇獎了花錦一番后,花錦收好針,起身對三人道:“三位姐姐,有什麼喜歡的嗎?”

“我們不太懂這個,你給我們介紹介紹,有合適的我們就買。”為首最胖的那位大姐十分豪邁,揮手間露出了手腕上幾個明晃晃的大金鐲。

“好。”花錦溫柔一笑,“幾位姐姐皮膚好,白皙又有光澤,買亮色的披肩比較適合你們的膚色。披肩攜帶方便,實用價值也高,平時出門跟姐妹聚會,不僅上檔次還顯年輕,出去旅遊拍照也好看。我們蜀繡的花紋,都講究寓意吉祥,不過姐姐們通身氣派,氣度不凡,一看就是有福氣的人,這些綉紋對你們來說,也不過是錦上添花,湊個趣。”

譚圓站在旁邊,看着花錦把幾位大姐誇得眉開眼笑,忍不住感慨,她要自己這張嘴有何用。最後這幾位大姐不僅買了幾條披肩,還買了手包,以及兩條帶給家裏小孩的五福辟邪肚兜。

大姐們出手很闊綽,因為買的東西太多,花錦給她們每人送了一塊手帕,她們更開心了。出門時拎着大包小包,笑得見牙不見眼。

“哎喲,平時這種客人比較挑剔,沒想到這次遇到的這麼大方好說話。”譚圓癱坐在沙發上,“還是花花你厲害,讓她們掏錢掏得這麼高興。”

“我覺得她們挺可愛的。”花錦笑了笑,“而且我說的是實話,她們一看就是有福氣的人。”

對於大多數普通女性來說,在五十歲過後,身體健康,不用為生活焦慮,笑口常開,閑暇無聊時就跟朋友約在一起,買自己想買的東西,不讓自己委屈,挺好的。

兩人剛坐着休息沒多久,又有顧客上門,雖然大多顧客只看不買,但也買了幾件綉品出去。

兩人忙到晚上十一點多才閑下來,花錦也不想去喝排骨豬肚湯,更不想去看節目重播了,她只想回家洗個澡就睡覺。

“都這麼晚了,花花你今晚乾脆去我那兒睡吧。”譚圓翻了翻賬單,“照今天這個行情,我怕店裏的綉品不夠用,明天早上我把放在家裏的存品也拿過來。”

“沒事,我那屋裏也還有些綉品,趁着這幾天大家對電視節目有些印象,盡量多賣點出去,等熱度過去,生意就會淡下來了。”花錦不敢妄想靠着一檔不算紅火的節目,就讓自己日進斗金。大家的生活都很繁忙,再感人的故事,再漂亮的綉品,都會慢慢從腦海中忘記,她跟譚圓能做的,就是趁着這次機會,讓更多的人喜歡上刺繡,知道她們工作室的名字。

“是哦。”聽到花錦的提醒,譚圓激動的心情漸漸平復,人們都有湊熱鬧的心理,當這股熱鬧過去,她們店裏大概又會恢復往日的平靜。如果她們有很多的錢,還可以趁此機會多宣傳一下,吸引更多的人關注。

可惜……

“不過,總是在慢慢變好的。”花錦打了個哈欠,“至少我們店也是上過電視台的,以後跟同行在一起,說起來也有面兒。”

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花錦見譚圓困得連眼睛都睜不開了,就讓她先回去,她收好店裏的垃圾,就打車回去。

等譚圓離開,花錦整個人都癱在了沙發上,一動也不想動。十幾分鐘后,她才勉強打起精神,把店收拾了一下,坐到沙發上拿出手機準備叫車。

“花錦。”

花錦揉了揉額頭,看來她困得產生幻覺了。

“你在發獃嗎?”一雙長長的腿停在她面前,她抬頭一看,裴宴正歪腰看着她,兩人的腦袋只隔着十幾厘米的距離。

“裴先生,你怎麼在這裏?”花錦往後揚了揚。

注意到她這個動作,裴宴站直身體,雙手插在褲兜里:“路過。”

“裴先生你是不是住在附近,所以才總是從這邊路過?”花錦看了眼停在外面的車,是輛寶藍色的車,她腦子裏忽然浮現昨天晚上停在巷口的紅色跑車。

“你說的是哪套房?”裴宴在她旁邊坐下,“這大半夜的,我進門你都不知道,萬一是個壞蛋或是小偷,你怎麼辦?”

花錦:是她多嘴犯的錯,怎麼就忘記有錢人世界跟她不一樣呢?

“壞蛋小偷哪敢這麼大搖大擺進來。”花錦指了指飲水機,“裴先生如果要喝水,請麻煩你自己倒一下,杯子在飲水機下面。”

見她累得幾乎不想動彈的樣子,裴宴眉眼都柔和下來:“把店門鎖好,我送你回去。”

“怎麼好意思麻煩你……”

“麻煩一次也是麻煩,麻煩兩次也是麻煩,你都麻煩過我好幾次了,又何必計較多一次?”裴宴幫花錦旁邊的垃圾袋提起來,扔到店外的大垃圾桶里,回來后對花錦道,“這麼晚了,你一個女孩子打車不方便,我總比那些陌生男人安全一些。”

花錦詫異地睜開眼,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裴宴今天說話的語氣有些不對勁。

“還有沒有什麼需要收拾的,我幫你弄了。”裴宴站在店裏東看西看,“免得以後傳出去,別人說我一個大男人,眼睜睜看着一個女孩子吃苦受累,都不願意搭把手。”

“請裴先生放心,這裏就只有我們兩個人,絕對不會傳出什麼閑話的。”為了顯示自己說的話很有信譽,花錦重重點了兩下頭。

裴宴看了她兩眼,輕呵一聲,彎腰把地上幾張廢紙撿起來。

看着那白皙修長的漂亮手指,撿着地上的廢舊臟紙,花錦的良心瞬間受到強烈譴責:“你別……”

“累了就好好坐着。”裴宴瞪她,把臟紙扔進垃圾桶,“留點精力不好嗎?”

“其實我今天挺高興的。”

“嗯。”裴宴沒有回頭,不過聲音很溫柔。

“今天賣了很多綉品出去,我終於有時間慢慢專研刺繡,盡量減少接商品訂購了。”花錦趴在小沙發上,“裴先生,有機會再帶我去那個四合院喂一喂錦鯉吧,說不定我運氣能夠更好呢。”

“就沒有……發生其他高興的事?”裴宴扭頭看她。

“還有一件。”花錦想了想,“我上電視啦。”

裴宴盯着她足足看了好幾秒鐘,才扭頭背對着她,語氣平淡:“我知道了。”

“你也知道?”花錦眼神一亮,“難道你看了電視,我在電視上好不好看?”

“不是你說上電視了?”裴宴用紙巾擦了擦櫃枱,“我沒有那麼多空閑時間看電視。”

“哦。”花錦有些失落,“我以為你看了,還想問問你我在鏡頭裏的表現怎麼樣。”

“走,回去了。”把紙巾也扔了,裴宴看她,“還走得動嗎?”

“還行。”花錦把包背上,“賣出那麼多的綉品,給予了我精神上的力量。”

下台階的時候,裴宴見花錦走路搖搖晃晃,忍不住伸手扶了一下她的手臂。光滑細膩的觸感,從指尖傳到心底,他收回自己的手,喉嚨有些發乾。

替花錦打開副駕駛的門,在她腦袋快要撞到車門頂上時,他連忙伸手罩在她頭頂上:“看着點,本來就不聰明,是要把自己撞成傻子嗎?”

“哦。”花錦實在太困,沒有精力跟裴宴吵,她找到安全帶給自己扣好,就閉上了眼。

嘴巴那麼厲害,卻不長腦子。他可是一個男人,她就這麼睡過去,難道沒想過他……

他……

裴宴手心滲出薄汗,不敢再看花錦。

車子開到巷子外,花錦還在睡,裴宴側首看着她的睡臉,伸手扶了扶她的睡偏的頭。

“到了?”花錦暈暈乎乎睜開眼就準備下車,“謝謝啊,裴先生。”

“你等一下。”裴宴下了車,把手伸到花錦面前,“我扶你上去。”

“這樣……算不算我占你便宜?”花錦把手伸出去,又猶豫着收回來。

“走不走?”裴宴皺眉問。

“走。”花錦扶住了裴宴的手,誰不想有極品大帥哥的貼心服務呢?

夜風一吹,再走了幾步凹凸不平的巷子路,花錦徹底清醒過來,她悄悄地,悄悄地把自己手從裴宴的掌心抽出來,“裴先生,今晚謝謝你。”

“看來腦子已經清醒了?”把空蕩蕩的手握了起來,裴宴道,“錢是賺不完的,以後不要忙到這麼晚了,回家不安全。”

“好。”花錦迅速點頭。

看她這幅模樣,就知道她沒把這句話放在心上,裴宴仰頭看天:“如果缺錢,可以向朋友借,別把身體累垮了。”

“啊?”花錦茫然,她雖然不算富裕,但日子還算過得去,還不用靠借錢渡日吧?

“如果你的朋友沒錢,我還能勉強借給你。”裴宴繼續看天,“我買給你的那些東西先吃着,別吃垃圾食品了,對身體不好。”

“今天那些食物,是你送的?”花錦瞪大眼看裴宴。

裴宴聽到這話,頓時也不看天了,神情嚴肅地看花錦:“不然你以為是誰?”

難道還有其他男人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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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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