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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玄和宮外,元槿卻沒進去,而是叫了鶯歌來細問了一些話。聽聞之後,她並未在這裏過多停留,反倒是回了永安宮去。

孟嬤嬤不解,問她緣由。剛才鶯歌的話,孟嬤嬤也聽見了,說是沈千蘭來的時候很是有種破釜沉舟的感覺,一進宮門什麼也不說,板著臉要求見定北王,又道若是見不到王爺,今日她便守在宮門口不走了。

是以孟嬤嬤知曉沈千蘭應當今日按捺不住要和定北王攤開說一些話。她很是好奇,元槿晾着沈千蘭這些日子,就是想着要將她逼到極致說出心底的話來。緣何已經做了這些日子,到了緊要關頭卻不管了?

“有些事情我做得,有些事情卻做不得。”元槿道:“今日之事還得王爺自己把握。”

她知曉沈千蘭的打算。但這事兒她能推一把,卻不能幫忙做決定。即便知曉了藺時謙的意思,那也得藺時謙按照他自己的法子來處理。

孟嬤嬤聽聞就沒再多話,跟在元槿後頭回了永安宮。

遠遠可以瞧見永安宮的宮門時,就見藺君瀾獨自一人正往裏面走,手裏頭還捧了一盆花,似是她之前仔細栽種的那盆君子蘭。昨兒去靜明宮的時候,就見花已經竄出了花苞,藺君瀾還得意洋洋的說,要不了幾日就要開了。

藺君瀾待這花極其小心,就連施肥都是自己來。卻沒料到竟是打算送給楊可晴的。

“小郡主喜歡蘭花。”秋實挨近了元槿身側悄聲說道:“小殿下百日宴那次,小郡主盯着旁邊的一盆君子蘭很久。想必因為這個所以準備了這盆。”

“怎麼沒聽你說過?”元槿問了句,細細想來,這盆君子蘭之前藺君瀾就種了,只不過沒有那麼用心的去呵護。好似就是從青嵧的百日宴開始,她忽而對這花特別的關注起來,“若是你早些說,就讓可晴帶了那花便是。”

秋實笑道:“婢子曾上前去和小郡主說過,若真喜歡就和娘娘說聲便是。小郡主說藝苑裏不能養花,若是養在滄海府邸,少不得要麻煩姚先生幫忙看管着。這樣也沒意思,還要麻煩姚先生,倒不如不養。”

元槿點點頭,腳下一轉就往旁邊的院子走了過去。在裏頭繞了一盞茶的時間才繼續往永安宮行。她雖有心多留點時間給她們母女倆,但也沒敢耽擱太久。如果楊可晴和藺君瀾好生談一談說說話就也罷了,怕就怕兩人又一言不合吵起來。

果不其然。

元槿在宮門口的時候問了黃嬤嬤,黃嬤嬤還說母女倆相處的融洽,已經請了她們倆去暖閣,正好生說著話呢。結果元槿還沒走到屋門口,楊可晴就沖了出來,臉頰紅紅的往外跑。

元槿趕忙叫她,“怎麼不多待會兒?”

楊可晴之前跑得急沒有注意到,這時候看到了原籍,趕忙停了步子低垂着頭說道:“改日我再來看小舅母。”說著頭也不回的走了。

元槿又去看屋門處。

藺君瀾扶着門框滿臉不解,“好好的跑什麼?花也不要了。剛才不還說喜歡么。怎麼忽然就生氣了。”

“你到底和她講了什麼?”元槿也是疑惑。看楊可晴那樣子,倒不像是生氣了,反而像是……害羞?

“也沒什麼啊。”藺君瀾絮絮叨叨的把她和楊可晴的對話講了一遍,秀美緊擰,末了說道:“然後我就和她提了一句相看人家的事情。”

元槿抓住了這句關鍵的,奇道:“你為何要和她說什麼相看人家?”

“她年紀也大了,我想着既是要到了定親的年紀,與其兩眼一抹黑隨便找合適的,倒不如看她中意哪一家。我再幫她看一看好不好。若是好的話就儘早定下來……”

藺君瀾說著說著,忽而發現元槿的神色有些不對,趕忙問道:“怎麼了?為她好還不成嗎?你看,我不似旁的母親那般硬是要逼着女兒隨便去嫁,很是誠心的來問她的想法。結果她倒好,居然就這麼跑了。”

面對着藺君瀾的好心好意,元槿也是服氣了,不知道該怎麼說她才好。

楊可晴一個小姑娘,藺君瀾竟是直截了當的問女兒中意哪一家。這簡直就是在明明白白的問楊可晴喜歡哪一個小少年。也得虧了楊可晴先前因了那盆君子蘭的關係心情不錯,不然的話,羞惱之下少不得又要吵起來。

“慢慢來吧。”元槿說道:“你既是為了她好,她心裏也有數,往後慢慢的也就和緩起來了。”

藺君瀾也知道元槿說得對,身子往前傾了傾,細問道:“那剛才我提的那事兒——”

“先不着急。”元槿十分認真的提醒她,“婚姻大事,倒也不急。仔細瞧一瞧選一選,往後有機會了再問問可晴的意見。”

藺君瀾細想了下,最後舒緩了口氣,臉色好了不少,“我聽你的。下一回我先問問你的意見再說。”

楊可晴和藺君瀾的關係和緩拉鋸戰持續了一年的時間,方才有了真正的突破。

這天楊可晴來了宮裏。和藺君瀾大眼瞪小眼的對視了許久后,兩人沒了話說,徐太后就將她們倆帶來了永安宮。恰好遇到藺君泓和元槿在陪青嵧玩。

青嵧已經一歲多能夠自己走路了,只不過不太開口說話。平日裏沒事的時候,板着個小臉一步步的在青石板地上挪動着小短腿,誰逗也不太理,讓他叫人也不太叫,一門心思的就在那邊練走路,萬分認真。

今日亦是如此。

元槿和他說話,他沒搭理,持續進行着他的走路大業。

藺君泓看得稀奇,喊了他半天也沒能叫動他,就扭頭問元槿:“他這性子像誰?”想了想,遲疑着說道:“元鈞小時候這樣嗎?”

“像你。”徐太后斜睨了他一眼,“你小時候就是個這麼不愛理人的。”

“當真?”藺君泓不太相信,“我小時候是這個樣子的?”

徐太后哼道:“可不是。”

藺君瀾在旁邊補了一句,“不過,現在好似也沒好多少。”

兩人追憶往昔,想起了藺君泓不少的兒時趣事,邊笑邊說。又想起了楊可晴小時候鬧的一些笑話,也順口說了出來。

結果話還沒說完呢,倆人一抬頭,周圍的人不見了大半。原來是青嵧跑得太快,幾句話的功夫已經溜出去很遠。藺君泓和元槿忙不迭的跟上去了。

徐太后張了張口,深深的嘆了口氣,快步跟了過去。

藺君瀾反倒是後退了幾步。

她在等楊可晴。

之前幾人在說話的時候,楊可晴一直默不作聲的看着,不知道在想什麼。

待到元槿她們都走遠了,藺君瀾見楊可晴還是沒甚反應,就問道:“你不一起過去看看?”她知道楊可晴很喜歡逗着青嵧玩,如今這樣,倒是稀奇。

楊可晴輕聲問道:“你說的我小時候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

“哦,你尿床和亂爬的事情啊。”藺君瀾順口說了一句,眼見楊可晴瞬間變了臉色,趕緊不再多提那一茬,改口道:“當然是真的。你可是我看着長大的,哪能有假。”

“可後來你不管我了。”楊可晴扭頭看着旁邊的楊柳說道。

“嗯。”藺君瀾想了想,說道:“這是我不對。我不該放着你不管。”

這是她頭一回這樣認真的承認自己當年的錯誤。

楊可晴安靜了很久,最終輕輕的“嗯”了一聲,舉步前行。走了才五六尺遠,又擰着眉催促,“都走了,你不走?”

藺君瀾愣了下才反應過來,楊可晴是在主動邀她一起過去。心下歡喜至極,試探着說道:“他們走得遠了,追也不太追的上。我前些日子得了些好茶,不如你和我一起去嘗一嘗?”

楊可晴咬着嘴唇想了好半晌,最終點了下頭。

藺君瀾高興的眉眼彎彎,當即和她往靜明宮去。中途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悅,遣了身邊的小宮女去和元槿說。

元槿她們那邊此刻卻沒有那麼好的氛圍。

青嵧朝着玄和宮的方向走,眾人想着他是想來找藺時謙玩了,索性讓朱氏抱了他往玄和宮走。

哪知道剛到宮裏,卻聽到一個讓人震驚的消息。

——藺時謙想要回北疆去。

一年前沈千蘭在宮裏住的時候,不知道藺時謙與沈千蘭之間說了什麼,沈家的人再也沒往藺家人跟前湊過。沈家停歇下來,徐太后又沒再繼續去沾沈國公府那邊,元槿和藺君泓倒是省了不少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和沈家的事情進行了徹底的了斷,之後藺時謙的眼睛恢復的速度很快。這一年過年的時候,藺時謙的眼疾已經幾乎完全康復。雖不如沒病之前視力好了,但看東西已經沒有問題。只不過很多細節之處瞧不甚清。

原本大家都打算着他好了之後剛好在宮裏安享晚年。誰曾想,如今好了之後,他竟然要走。

着實讓人猝不及防。

太陽被烏雲遮住,隱在灰黑之後。射入屋中的光亮瞬間轉暗,殿內一下子陰沉下來。

看着藺時謙眼中的毅然決然,藺君泓掃視了下桌子上放的包袱,臉色都變了,咬着牙問他:“為何要走?這裏的人待你不夠好?”

藺時謙笑得溫和,“自然沒有。都很好。只不過,那裏才是我的家。”

這話讓藺君泓徹底惱了。他眼中怒火掩也掩不住,摔門而出。

徐太后看自家兒子氣成那樣,也是心疼。好生勸藺時謙,“你這是何苦?留下來不好?阿泓和槿兒待你不像是一家人?你看,冀都什麼都不缺,你若是覺得宮裏悶了,隨時到外頭走一走,看一看。晚上再回來歇着就是。”

可是,任她好說歹說,藺時謙依然沉默不語。

徐太后最煩他這個樣子。有話好好說不成?不說旁人怎麼開口?

她求助的看向元槿。

元槿想了想,一把拎起來旁邊悶頭繞圈的青嵧,塞到了徐太后的懷裏。

青嵧本是掙扎着要往下跑,被元槿瞪了一下后,不亂鬧了。轉着溜溜圓的眼睛,四顧看着。

徐太后拉了拉他的小手,轉到藺時謙的跟前,說道:“嵧哥兒,來,咱們跟二爺爺說,留下來好不好?”

青嵧走路早,說完有些晚。之前青嵧倒是說出過“留”這個字,所以徐太後有些明白了元槿的意思,打定了主意讓他說話來挽留藺時謙。

只要他說“留”,藺時謙那麼疼他,想必捨不得走。

哪知道青嵧小腦袋一低,看着地面不說話。

徐太後有些微的尷尬,不過,依然將剛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這回青嵧倒是有反應了。

他看看徐太后,又看看藺時謙,忽然朝着藺時謙伸出了小手,“爺爺抱。”

這一句話出來,三人都震驚了。

元槿不敢置信的看着青嵧。

藺時謙木然的看着青嵧。

雖然知道青嵧還小,那個“二”字許是說不出來,可徐太后十分堅持,晃着他的小手,不住說道:“二爺爺。叫二爺爺。”

青嵧依然伸着小手,朝藺時謙:“爺爺抱。”

藺時謙忽地眼睛就濕潤了。嘴唇動了半晌,離開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而後伸出手來,將小青嵧一把抱在了懷裏,緊緊摟住,半點也不鬆開。

元槿看着這一幕,有心想要去叫藺君泓過來再勸一勸。哪知道剛走出屋子,便見一人長身玉立,正站在廊下靜靜看着這邊。

正是藺君泓。

元槿笑着上前,將剛才那一幕說與他聽,又拉起了他的手,說道:“你也進去勸一勸吧。”說著就要和他一同往裏走。

可是剛剛邁開步子,她就被他一把拽住了。

“他想要走,卻沒走,肯留下來。”藺君泓深深的望進她的眼裏,認真問道:“那你呢?你會不會也一直留下,不走?”

元槿不知他忽然來這一句是做什麼,笑道:“我為什麼要走?我自然是要留下來陪你的。”

聽了這一句,藺君泓之前一直緊繃的身子忽然就放鬆了下來。

元槿聽着屋裏頭沒了動靜,不知道是個什麼情形,催促道:“快去瞧瞧王爺吧。”

藺君泓低笑着應了一聲,握住了她的手和她一同緩步往裏行去。

“好。”他側頭看着她,彷彿怕她忘了似的,再次說道:“莫要忘了你的承諾。你要留下,永遠陪着我。”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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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榮寵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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