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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日的黑暗生活,早已磨得藺時謙近乎放棄了希望。他總覺得自己這一世的生活恐怕就只能如此了。與黑暗相伴,日日不見光明。

誰曾想,今日竟是得以看到一絲曙光。

藺時謙大喜,恨不得立刻將事情告訴所有人。但摸索着坐到床邊穿上鞋子之後,他又遲疑了。

萬一往後只能這般呢?

萬一只能看得到這一丁點兒的光亮,再無進展呢?

豈不是要給了大家一線希望之後再度嘗到失敗的滋味……

他知道藺君泓、元槿他們為了讓他好轉付出了多少努力。也知道在他失明的這段時日裏,所有人有多麼的關心他。所以,他更不願讓大家在欣喜之後失落不已。

藺時謙慢慢的脫下鞋子躺了回去。

等到事情確定是在好轉了,再與阿泓他們說罷。總得先確定了是在慢慢康復再說。

因為元槿尚在月子期間不能隨意走動,加之天氣寒冷小孩子也不容易適應,青嵧的洗三和滿月禮便打算依着正常的規矩辦就好,待到百日宴的時候再好生大辦一場。待到那時候,天氣暖和些了,孩子大一點了。最重要的是元槿的身子也恢復的差不多,能夠應付那繁冗的禮節儀式。

洗三禮就只請了至親過來,大家好生的慶祝了一番,很是熱鬧。

滿月的時候,親朋好友都到了宮中,顧閣老親自給青嵧剃了胎髮。鄒元鈞和鄒元欽各自給小傢伙準備了新衣裳和新鞋子,鄒寧揚則是親手給小青嵧做了一張小床。

那小床做的十分精緻,半丈長,三尺寬。用上好的雅楠所做,邊角打磨的極其光滑,邊上刻了松竹,既美觀大方,又結實耐用。

許提督看了后愛不釋手,不住感嘆:“這床可是極其珍貴的。領兵作戰的大將軍親手製作打磨的,那多少金子也換不回來啊。”

鄒寧揚一看他那灼灼目光就知道他在想什麼,扯了扯嘴角扭過頭去,不搭理他。

一旁的顧閣老也看出了門道來,拈鬚笑道:“許少爺往後有了孩子,許大人也可以效仿鄒大將軍這般,親手做一個。”

許提督哈哈大笑,“我哪有他那手藝。”而後繼續盯着鄒寧揚,“親家公……”

“你就歇了這個心思吧。”藺君泓在旁斜倚着桌案,輕笑嗤道:“你當國丈爺什麼都能做的?想要,自己做一個去。”

許提督這便沒話說了。

鄒寧揚雖說是他親家公,可人家還頂了個國丈爺的身份。有皇帝女婿替鄒寧揚撐腰,他想仗着交情來求一個,恐怕也是不可能了。

許提督唉聲嘆氣。

他這模樣把所有人都逗笑了。

鎮國公看不過去,從旁邊拿了一大堆的紅雞蛋直接往他懷裏一塞,“閑的你。吃吧!”

許提督倒也沒再多說什麼了,當真拿了一個剝開來吃,還不住稱讚:“味道不錯。”

引得眾人再吃哈哈大笑。

藺時謙並未出席。畢竟他眼疾之事並未對外宣揚。除了宮裏的一些人外,僅僅鄒家人知曉。

滿月過後,元槿便能下床出門了。這對她來說,可着實是件好事。悶在屋裏那麼多天,可真的是受夠了。不過藺君泓也不讓她過多活動。

“生產之事對身體損耗極大,即便躺着歇了一個月,哪就那麼容易恢復如初了?還是好生注意着些,切莫太過操勞了。”

他吩咐了所有的人,誰也不準拿那些瑣碎的事情來擾亂元槿休息。若是有事的話,去尋總管。再不然,就去尋太后。除非是重要的事情再來麻煩元槿。

在月子期間裏,徐太后就幫忙料理了許多的事情,也是不想讓元槿多思多慮損了身子。

——她是不指望自家兒子會多納妃嬪了。看定北王那死心眼兒一頭黑走到底的狀態,定北王妃沈氏那個性子他都沒休了她,想來藺君泓也是個長情的。既然註定了兒子只有元槿一人在身邊,那麼讓元槿身體好精神好就是最大最重要的事情。

畢竟元槿身子好了,才能給她多生幾個孫子孫女兒出來。

宮中僅僅只有幾個主子在,且藺君泓沒有任何的妃嬪,所以倒是沒有什麼爭寵之類的腌臢事情。加上徐太后也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但凡看到底下人有暗地裏做些偷偷摸摸的事情,都不會輕易放過。所以這一個月來后宮裏倒是風平浪靜,沒出甚岔子。

如今小傢伙滿月了元槿需得再休息一段時間,徐太后就繼續管着後宮中的瑣碎雜事。只不過與宮裏開支用度有關係的銀錢之事,全都交還給了元槿,讓她自己來處理。但凡有賬目需要走,都要去永安宮裏讓元槿過目。

青嵧也越來越好玩了。

相較於剛剛出生時候的不分白天黑夜的一直在睡,他現在有許多時候也是清醒着的。

看他愛玩愛鬧,藺君泓就讓人給他穿上了厚厚的棉衣,又裹了白虎皮的斗篷,讓人抱了他在院子裏玩。只不過他看什麼東西的時候,都沒有太興奮的激動表情,所以宮人們都是帶他在各處轉着,並不往特定的哪個方向去。

元槿知道小孩子此時怕是看不清什麼東西的,就說了什麼都帶他看看。往後知道小傢伙喜歡什麼后再說。

這個境況在遇到了某一群后就出現了變化。

元槿整整一個月拘在屋裏沒能出來,阿吉阿利還有鬧鬧紐扣就都乖順了許多,老老實實的窩在了自己的院子裏很少出來。

如今既是能夠出門了,就將它們放了出來,親自帶着它們在宮裏遛彎玩。

它們已經有些日子沒能和元槿這般親近了。看到元槿后,親的不行,在她身邊繞着圈子的玩兒。一個個的搶着往她身邊湊,樣子可愛而又有趣。

正在阿吉和紐扣搶着一個骨頭形的玩具時,元槿聽聞宮人們說小殿下吃飽了準備出門,就讓朱氏帶了青嵧來這邊。

朱氏是後來新找的乳母。之前她是在穆將軍府做工的,為人踏實肯干。去年她生了個兒子,一直喂到現在,剛好差不多要斷奶了。

穆爍聽方沐臣說,宮裏先前一個母乳不太合適被辭退了,就想起來娘家這個朱媽媽來,就向元槿推薦了朱氏。

朱氏身量頗高,微胖,皮膚黝黑,相貌一般,面容沉靜眼神柔和。一身衣裳雖然不是嶄新的,但是洗的乾乾淨淨,熨燙的十分平整,一看就是個仔細人。

元槿和她說了幾句話,又問了她平日裏的一些習慣。

朱氏一一回答了。聲音不高不低,語調溫婉,聽在耳中,溫柔可親。

元槿覺得不錯,就將她留了下來。和另外一個乳母林氏一起,輪流照顧青嵧。

朱氏剛來到宮裏的時候,就被這些貓兒狗兒給嚇了一跳。

她家養過兩隻大狗。可那些都是土狗,雖然有些凶,卻也沒有凶成阿吉阿利這副樣子。而且,土狗的身材雖然也不小,但也沒有阿吉阿利和紐扣這麼高大。

再加上鬧鬧……

一隻能夠和好幾個大犬都能和睦相處的貓兒,能是個尋常的貓嗎?

朱氏每每路過它們的院子,都會遠遠的繞着走。

這一回她將青嵧抱來之後,很是有些緊張,邊往這邊行着,邊下意識的將青嵧抱在遠離狗兒貓兒的那一邊,又微微側過身來半遮住青嵧的視線,生怕他看到了紐扣它們會緊張害怕。

元槿看着朱氏這小心翼翼的樣子,知道她的疼愛青嵧所以如此,眼神便愈發柔和了。又道:“其實對於自家人,它們還是很溫順的。”

朱氏自然知道元槿說的是鬧鬧它們。她下意識的就往那邊看了一眼……

三隻大狗狗和一隻胖貓就這麼齊刷刷的盯着她,看了回來。

朱氏緊張萬分,訥訥道了聲“是”。

元槿笑了笑,並未多說什麼,張開雙臂對着青嵧那邊拍了拍手,而後將它抱了過來。

孩子還小,只能橫着抱,不能豎著。

不過到了元槿的懷裏后,因為元槿抱着他時候的朝向緣故,青嵧能夠模糊的看到旁邊的那幾隻。

他的小眼睛往那邊瞅了一會兒。

狗狗們還沒做什麼,鬧鬧先喵嗚叫了一聲。而後阿吉阿利也低低的吼了起來,緊接着是紐扣。

青嵧的嘴角動了動,露出了個微笑。

元槿不知道他是真的聽到了鬧鬧它們的叫聲而笑,還是自己自顧自的在笑,就使了個眼色讓鬧鬧它們停了下來。

不多久,青嵧的笑容就慢慢止住。

待到鬧鬧它們重新歡騰的叫起來后,他又微微笑了。

元槿瞧着也是覺得稀奇。

她本打算是讓貓兒狗兒們來看看青嵧,和青嵧熟悉一下,免得往後不認得他生分了。哪知道青嵧好似也喜歡和它們在一起。

自打那天起,元槿沒事的時候就抱了青嵧和小動物們一起待一會兒。

她也不知道青嵧現在能聽到多少、聽懂多少。不過他既然喜歡動物們,倒是個好現象。往後大一些了和阿吉阿利它們也好相處一些。

有時候元槿將青嵧放在小床上在外面曬太陽,狗兒貓兒們就圍着小床趴成一圈兒,偶爾抬頭看看青嵧,然後就繼續趴着,乖巧得很。

鄒寧揚做的小床,就擱在了屋裏,當做青嵧睡覺時候所用。

如今院子裏的這個,是宮裏匠人們所做。亦是精緻結實。而且,因着元槿特意要求過,這張床做得四周圍護都比平常小床要高不少,且木條之間的縫隙比較窄,青嵧在裏面,即便往後會站起來了,也等閑不會有事。

徐太后也是沒料到紐扣它們能和青嵧這樣和平相處。

她看到這些大狗后都忍不住犯怵。當初藺君泓養着阿吉阿利的時候,她就沒少勸過還是端王的他要小心着點,又不住催促他將那兩隻趕緊送了人去。藺君泓一直不肯聽她的,她也只能作罷。

後來見元槿能和這些大隻的傢伙們相處融洽,徐太后已經覺得這是十分不可思議的事情了。再看青嵧亦是如此……

身為祖母的她,對此已經完全無話可說。

徐太后管不得青嵧和動物們相處的如何,不過青嵧的飲食起居她是半點兒也不敢放鬆的。每次見了后,都會問一問乳母們。

——嵧哥兒吃飯怎麼樣?吃的飽不飽、好不好?哦,吃的不錯。那這兩天又重了嗎?好像重了。睡覺呢?睡覺如何?

藺君瀾還是跟着徐太后住在靜明宮內。

跟着太后連續來了幾次后,藺君瀾都有些無法忍受了,私下裏對徐太后抱怨:“娘你問問題的時候可不可以換個說辭?這般來回往複的只問這麼同樣的幾個,莫說是她們了,就連我聽了都有些受不住。”

徐太后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養孩子不就是操心這些事情?你看看槿兒,平日裏不也是在操心嵧哥兒的這些瑣事?倒是你,也不知道可晴到底是不是你養的,平日裏孩子需要注意什麼,你不知道。平日裏孩子們喜歡什麼,你也不曉得。鎮日裏說自己是個好母親,還抱怨可晴不與你親。你也不瞅瞅你都做的是些什麼事兒!”

惱極之下一連串說完,徐太后就將藺君瀾的話拋到了腦後,急急的去忙下一件事情去了。

如今她為了寶貝孫子的事兒半刻也閑不下來。可沒時間與藺君瀾在那邊瞎扯。

聽了徐太后的話,藺君瀾怔了怔,呆了半晌沒有言語。

她往永安宮的方向凝視了會兒,又看了看自己掌心,扭頭去問單嬤嬤:“娘說我對可晴不好。真的不好?”

單嬤嬤默了半晌,想想剛才徐太后激動的言辭,終究沒有將藺君瀾的話當做耳旁風,而是說道:“大姑娘不如想想小郡主究竟喜歡什麼吧。”

“喜歡什麼?”藺君瀾慢慢說道:“喜歡紅衣裳,喜歡小狗,喜歡下棋。”

單嬤嬤又問:“那大姑娘為什麼會覺得小郡主喜歡這幾樣東西呢?”

藺君瀾聽着這話覺得好笑,忍不住斜睨了單嬤嬤一眼。但看單嬤嬤神色認真,她想到這是母親身邊跟了多年的老人,就又收起了那般不當回事的表情。

現在的宮裏風平浪靜,那是因為藺君泓身邊沒有姬妾,宮裏主子不多。而且元槿是個寬厚待人的,從不胡亂苛責底下人。所以宮裏才會是這樣的平和的氣氛。

但是當年可並不是這樣。

當年的時候,後宮中詭譎多變,時常有人爬上去,也時常有人被拉下來。

但是徐太后卻在妃位上穩穩噹噹的過了那麼多年。這一部分是因為徐太后自己懂得審時度勢,跟着當時的皇後身邊沒有讓人瞧出什麼不對來,另一個就是單嬤嬤也是個眼神極好識時務的,幫了徐太后不少。

藺君瀾就一一的分析起來。

說楊可晴喜歡紅色衣衫,是她看着楊可晴平日裏沒事的時候就喜歡穿紅色的衣裳。至於小狗……可晴身邊的那隻小狗,不就是當初問元槿要了去的嗎?不喜歡怎麼會要。至於下棋,這個她是知道的。因為幾年前可晴生辰的時候,姚先生就送了可晴一本棋譜。因為那古籍還鬧出了一些事來。

“不對。”單嬤嬤說道:“大姑娘這話說得不太對。”

藺君瀾有些惱了,“我自己的女兒,我還不清楚?”

“清楚不清楚,一問便知。”單嬤嬤對着發怒的藺君瀾,不急不緩的說道:“您可以去問問皇後娘娘。看她是怎麼說的。”

藺君瀾性子上來了,氣道:“我憑什麼問她?乳臭未乾的毛丫頭一個,吃的鹽還不如我吃的米多。”

單嬤嬤淡淡一笑,轉身就走。

藺君瀾想到之前徐太后的那番話,終是不想放過這個機會,又把單嬤嬤叫了回來。

“你說要去問一問她,那便去問一問吧。”藺君瀾低垂着眉眼說道:“只不過我想求嬤嬤幫一幫我。”

讓她去向元槿請教,那比殺了她還難。

她低不下去這個頭。

單嬤嬤到底是看着藺君瀾長大的,知曉她的性子。更何況這些天徐太后因為藺君瀾的事情沒少唉聲嘆氣的傷心,單嬤嬤知曉剛才徐太后離去沒將自己叫了跟着,想必也存了讓她提點藺君瀾的意思。

她這就答應了下來,“我正好有些事情要去尋娘娘問起。一會兒我去尋皇後娘娘說話的時候,大姑娘若是不嫌棄,就在一旁跟着就是。”

說罷,單嬤嬤當先朝外行去。

藺君瀾知曉單嬤嬤這話是在說會和元槿將話題扯到楊可晴的身上。雖然不甘願,但也真的好奇單嬤嬤為什麼會說她講的是錯的。

藺君瀾最終還是磨磨蹭蹭的跟了上去。

元槿這個時候剛好正在陪青嵧。

青嵧躺在小床上呼呼大睡,元槿就守在了他的旁邊,手裏拿着紅色的絲線,手指不住翻飛。

單嬤嬤行禮問安之後,藺君瀾瞧着稀奇,問道:“你這是在做什麼?”

元槿揚了揚手中紅線,“你說這個?”

藺君瀾點了點頭,在旁邊的錦杌上坐下了。

“給青嵧打個絡子。”元槿笑道:“阿泓給他做了個玉牌。我瞧那玉牌配個紅色的絡子不錯,就想着今日無事剛好給他做了。”

藺君瀾無視旁邊單嬤嬤的眼神示意,又問:“怎麼早先不打?偏要到了今日才做這事兒。”

如果是旁人問這話,元槿少不得要以為對方是故意挑釁所以這般說話了。

可是經過這麼多年,她也知道了藺君瀾的性子。這人說話就是這個語氣,等閑改不了,就沒在意她說話時候的語氣,答道:“以前會打絡子,不過打的不算太好,而且這是個新花樣的,我以前打的不熟。既是要給青嵧做,自然要保證能夠做的十全十美了再開始。”

她本以為藺君瀾會再嘲笑一兩句。哪知道半晌沒有聽到迴音。抬眼去看,藺君瀾的神色竟是有些怔忡。

元槿不明所以。

單嬤嬤卻是明白緣由。

剛才她和藺君瀾說起的,正是對待自己孩子的問題。

藺君瀾先前沒有留心過沒有比較過,所以覺得自己做得好。但看元槿的這不經意間的話語和不經意間的做法,想必她心裏已經有所觸動。

單嬤嬤就想着將話題引到楊可晴的身上去,笑道:“說起紅色,小郡主倒是喜歡紅色的緊。不知道老奴能不能替小郡主向娘娘求一個絡子。”

這話說得倒是不突兀。

但凡和元槿、楊可晴熟悉點的人都知道,楊可晴粘元槿粘得緊。元槿也很疼愛可晴。

如今元槿給青嵧做了個絡子,再求她來為可晴做一個,倒是合情合理。

元槿就沒多想,點頭說道:“好啊。”頓了頓,又道:“不若打個絡子當劍穗吧。前些天她得了一把小短劍,寶貝得很。我看她那上面還沒配劍穗,就送她這個好了。”

藺君瀾有些坐不住了,“劍?我怎麼沒聽說她有小短劍?”

元槿抬起頭來,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可晴倒是想與你說。可你給她機會了么?”

藺君瀾這就想起來,前些日子楊可晴進宮來的時候,和她好似提過一句,想要習武。

她怎麼說的來着?

女孩子家,莫要摸那些東西,打打殺殺的算什麼樣子……

藺君瀾扭過頭去不說話了。

“小郡主好似喜歡紅色。不如娘娘給她做個紅色的吧。”單嬤嬤在旁趕緊說著,又問:“小郡主是喜歡紅色吧?婢子鎮日裏在宮裏頭,也不知什麼樣的適合。只看小郡主喜歡穿紅衣裳,想着她應該也喜歡紅色的絡子。”

元槿並未多想,只當她是看到剛才藺君瀾那般尷尬的表情后故意打破僵冷的氣氛所以這樣說。

不過元槿對於藺君瀾的一些做法很看不慣。眼見着單嬤嬤說到這個,元槿也想藉機敲打敲打藺君瀾,便道:“她喜歡穿紅衣裳是因為小時候長公主給她買了件紅裙子送給她,表揚她下棋下的好。後來她就喜歡穿紅衣裳了。至於她喜歡什麼顏色……說實話,久而久之,也確實成了紅色了。”

元槿的話平平淡淡的,聽在藺君瀾耳中卻不啻驚雷。

話語裏的“長公主”說的是誰,她再明白不過。

那紅裙子——

說實話,她的印象已經很淡了。不過,她倒是還記得有這麼一回事。

藺君瀾神色變幻莫測,不等單嬤嬤開口,她已經按捺不住了,開口問道:“那她到底喜歡不喜歡養小狗?到底喜歡不喜歡下棋?”

元槿看她這神色,知道自己的話已經對藺君瀾起了點作用,就將手中做了一般的絡子擱到了一邊,說道:“養小狗是因為沒人陪着她。騰騰能夠陪着她,所以她喜歡騰騰。至於下棋——”

元槿勾唇一笑,“她為什麼喜歡下棋,剛才我不是說過了么。”

藺君瀾正欲反駁,剛剛張開了口,忽然想到元槿先前說過的一句話。

“……長公主給她買了件紅裙子送給她,表揚她下棋下的好。”

藺君瀾頓時坐不住了,騰地下站起身來,臉漲紅的冷冷一笑,“你說謊。你憑什麼胡亂猜她心思。”

“是不是胡說,你大可以去求證。”元槿淡淡的勾了下唇,復又拿起桌上的絡子,“只不過還請你不要將人想的太壞。免得有時候旁人好心幫你,卻要被你硬是當做惡意,那可是得不償失了。”

言罷,她再也懶得搭理藺君瀾,只和單嬤嬤有一搭沒一搭的說了幾句,便讓人把藺君瀾“請”了出去。

這天的天空有些陰沉。到了晚間,狂風大作,開始變天。

臨睡前葡萄看着這天上黑沉沉的烏雲,邊關窗戶邊感嘆道:“天黑的那麼透,怕是要下大雪吧。”

“也不盡然。”秋實抬頭看看天空,“我倒是覺得可能是下雨。”

如今天氣已經開始轉暖,一個月前下的還是雪,但是到了如今卻不一定。

葡萄初時還不相信。待到第二日起床時候,聽着外面嘩啦啦的雨聲,這才是徹底服氣了。

雨下的不算特別大,但是淅淅瀝瀝的持續了好多天。

這樣的天裏,倒是沒敢讓青嵧出屋去。一來是怕他不小心淋濕了一些后容易感冒,二來下了雨後風也涼了許多,吹到身上泛着冷,反倒比前幾天寒涼了些。

青嵧沒發出屋去,就由孟嬤嬤抱着在窗戶底下聽雨聲。偶爾的,他還會轉了眼眸望向那不住滴水的房檐下。

“小殿下如今大些了,就喜歡看新鮮景兒。”乳母林氏在旁笑道:“小殿下的眼睛又黑又圓,和娘娘的像極了。”

說起這個,孟嬤嬤的笑容愈發深濃,“可不是。小殿下這樣,簡直和娘娘一模一樣。往後啊,定然是個性子極好的。”

藺君泓的是鳳眼,雖好看,卻帶着股子冷厲氣勢。

元槿的眼睛卻是不同,瞧着溫婉而又恬靜。

林氏又看了看眼睛溜圓的青嵧,笑道:“那定然是的。”

在這邊伺候了這些日子,林氏也發現了,娘娘是個脾氣很好的人。只要盡心將自己分內的事情辦妥當了,娘娘只有賞不會罰。但如果自己不將差事當回事,那就只能收拾包袱走人。

先前的孫氏就是個極好的例子。

這些話她也悄悄的提醒過朱氏。只不過朱氏當時沒什麼表情,聽沒聽進去那就不得而知了。

正說著話的功夫,屋門開了又合,帶進來一股子涼氣。

她們側頭望過去,瞧見來人,趕忙行禮問安。

藺君泓揮手讓她們都起了身。望了青嵧一眼后,轉而去了火爐旁站了會兒。待到身上的涼意散去,這才又走到了窗邊,伸手將青嵧抱在了懷裏。

青嵧瞪着眼睛看他。

藺君泓瞧着他那一雙眼,越看越喜歡,吧唧在小傢伙的左邊眼睛上狠狠親了一下。想想不夠過癮,還在右邊又來了一下。

青嵧癟了癟嘴,沒什麼開心的表示,反倒是將小腦袋一扭,繼續去窗戶那邊看雨去了。

藺君泓恨恨的戳了下他小巧的鼻尖,咬着牙說道:“居然敢不搭理我。”說罷,將他交給了孟嬤嬤,就往內室去尋元槿了。

林氏看的稀奇,與孟嬤嬤小聲道:“旁人家都是更疼兒子些。咱們陛下瞧着倒是和娘娘更親近。”

她這話也不是無緣無故說出來的。

進宮伺候那麼久了,早就發現了這一點。不過今天忽然有感而發,就和孟嬤嬤說了起來。

孟嬤嬤聽聞,欣喜不已。

元槿得了藺君泓的寵愛,她當然是極其高興的,頗有點自豪的說道:“娘娘性子和善,自然如此。”卻也不點明是在贊同林氏的話。

林氏知曉這宮裏頭有些話說不得,就笑了笑,沒再多言。

這雨下了好多天。從國子監那邊的一次休沐開始,持續到下一次休沐將要臨近,這才作罷。

而且,雨一停,接着就是個大晴天。

元槿瞧着天氣不錯,而且風停了外頭也不甚太冷,就帶了青嵧出來曬太陽。

因為前些日子天氣不好下了雨,青嵧就待在屋裏沒出來,所以鬧鬧它們就也沒有見到他。

如今再次看到青嵧,它們好似發瘋了一般,激動的不行,繞着他的小床不住的喊着,聲音高高低低,能明顯聽出它們的歡喜與愉悅。又看它們繞着小床不住的蹦躂,場面很是有趣。

紐扣忽然停了步子,跑到小床跟前,用頭將小床拱了拱。

它是個性子溫順的狗兒,進行這個動作的時候,用力並不大,好似是試探着這麼做。發現小床不動彈了后,就趴在一旁,並未再多做什麼。不過瞧着小床時候的眼神,看着頗有些失望。

元槿瞧着這一幕很有意思,想了想,回去后和藺君泓商量,讓匠人們把那小床再加工一下,做成底下是輪子的。

“加個輪子?”藺君泓有些好奇,“那能做什麼?”

“推着來回的走。”元槿比劃了個推的動作,“那樣比起抱來抱去的方便多了。”

元槿之前曾經想過做一個手推車,只不過將想法和工部的人說了后讓他們去設計了,還沒個結果出來。剛才看到那一幕後,就想起來乾脆先把床裝上輪子用着。

思及此,她不禁又暗暗感嘆了一番。

都說“一孕傻三年”,果然如此。

她竟然之前沒有想到這一點,剛剛看到後方才反應過來。

岳公公正在旁邊伺候筆墨,聽了元槿的話後有點擔憂,“若是裝了輪子,那麼阿吉阿利它們看到后,也去推車子怎麼辦?”

他這個說法,元槿和藺君泓倒是不太擔心。

元槿想的是,可以做一個鎖扣,待到將床停下來后可以把鎖扣扣住,那樣床就沒法推動了。

藺君泓則是考慮着,這些狗兒們其實在關鍵的事情上十分又主意,很聽話。不會出什麼大的岔子。

更何況有紐扣在,藺君泓倒也沒什麼不放心的。

經過幾年的相處,又有了之前地動時候的配合,狗狗們已經達成了一種默契。雖然阿吉阿利瘋玩起來不管不顧的,可如果紐扣在那邊“叫着”讓阿吉阿利停下來,它們就會停下來。想必帶着青嵧玩的時候也是如此。

再說還有鬧鬧在旁邊看着。這也是個很有主意的主兒。

而且元槿往後讓秋實去照顧青嵧。

秋實性子平和,狗兒們和貓兒都和她十分熟悉。秋實在旁看顧着,那便一點問題都沒有了。

藺君泓越想越覺得在床上加個輪子是個極其好的想法,當機立斷打定了主意,吩咐下去讓匠人們即刻開始着手去做。

他親自要求的事情,所有人都不敢大意。不多時,新的一個改裝好的小床就做了出來。

誰知小床剛剛做好青嵧還沒來得及躺在裏頭出去玩,就出了點岔子。

這天元槿有些忙,徐太后幫忙看着青嵧。

可是大半天後,小傢伙就開始不對勁起來,懨懨的沒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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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榮寵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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