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激活
程尋被遠處的鐘聲驚醒。她坐起身,一把脫下寢衣,露出少女正在發育的身體。剛過完十三歲生辰的她,個子抽長,而胸前才微微隆起。
她伸手拿過床頭的白色束胸、襟圍。雙層遮掩,再套上寬大的衣服,胸前看上去一馬平川。程尋輕拍胸口,確定毫無破綻,滿意地勾了勾唇角。
從暖水瓶里倒了點熱水,她洗臉漱口,對鏡綰髮。
黃銅鏡自然不能跟後世的水銀鏡相比,但是平滑的鏡面,依然能清晰的映出她的容貌。柳眉杏眼,雪膚花貌,雖年齒尚稚,也能看出來確實是個美人兒。
可惜的是,她不能頂着這張臉去見人。她低頭拉開抽屜,取出暗格里的眉筆,將眉毛畫粗,又在臉上小心翼翼塗了一層黑粉。手上、脖頸中也不放過,像前世塗防晒霜一般,塗得異常認真。
等一切都收拾妥當,程尋才出房間,掩門,一路小跑往前院去。
她行得急了些,在月洞門外,差點撞上一個三十來歲的美貌婦人。
這個婦人是她這一世的娘親,姓雷。
雷氏後退一步,含笑嗔道:“跑什麼?仔細摔着。”
程尋正欲回答,忽聽鐘聲再一次響起。不同於上回,這一次,頗為急促。她神情急變:“娘,先不說了,要遲到了。——再晚會兒,夫子要罰我的!”她話音未落,人就一溜煙跑遠了。
她一路飛奔,踏着最後的鐘聲走進學堂。她心說好險,趁夫子不注意溜回座位上就好啦。
然而她一抬頭,就看見年輕俊朗的夫子手執戒尺靜靜地看着她。
這夫子不是旁人,正是她二哥程啟。他們的父親程淵是這崇德書院的山長,程啟中舉后沒有繼續科考,而是留在書院裏教書。
書院夫子不少,程尋最怕的就是這個哥哥。
二哥程啟一襲長衫,眉目間有些像他們的父親。他冷着臉:“又遲到了。”
程尋下意識否認:“沒有,我進來的時候,鐘聲還響着,不算遲到……吧?”
像是在證明她的話一樣,“當”的一聲鐘響蓋過學子們朗朗的讀書聲,傳入他們耳中。
學堂里有片刻的靜默。
程啟瞪了她一眼,有些不耐:“還不快回座位上!愣着幹什麼?!”
“哦?哦哦。”程尋抬頭沖兄長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後頭靠窗的位置,坐下。她翻開放在書桌左側的課本,掃了一眼,便大聲讀起來:
“山有樞,隰有榆。子有衣裳,弗曳弗婁……”
這篇她上輩子背的很熟,這一世稍微溫習一下,也就能熟練背誦了。不自覺地,她的讀書聲低了下來,反倒是腹中的雷鳴一陣響過一陣。
她按了按肚子,將目光轉向窗外。
窗外的柳樹枝繁葉茂,有一根長長的柳枝就垂在窗欞上,在她面前晃啊晃,讓她的思緒也跟着飄了起來。
這是大周朝,卻不是她所熟悉的周。剛開始,程尋從其生產力的發展水平來判斷,覺得可能類似於明朝;但是從風俗人情來推測,又有點像宋朝;可是從疆域圖來看,卻分明異於任何一個朝代。——糾結了半天以後,程尋豁然開朗,這不就是傳說中的架空么?
她曾祖父一手開創了崇德書院,祖父、父親也是大周有名的大儒。程尋長到十歲上,提出要去自家書院讀書,要上學,遭到全家上下的一致反對。
書院中都是男子,哪有姑娘家去讀書的?
程尋沒辦法,只好露了幾手,顯示自己的非凡天賦,表示自己願意扮作男兒,在書院就讀。她會很小心很小心,不會給人發現的。
程淵早逝的原配夫人留下兩個兒子,續弦雷氏比他小了十多歲。呦呦出世時,程淵已年近不惑。
唯一的女兒,平時乖巧伶俐,程淵對她不可謂不疼愛。禁不住她痴纏,又見她果真通過了書院的入學測試,就點頭同意了。
但是,進書院讀書可以,他要跟女兒約法三章。
第一、不得暴露女子身份。
第二、不得與同窗走得太近。
第三、在書院讀書只是權宜之計,過幾年,大些了,不可再滯留書院。
程尋一心上學,哪有不從之理?她歡快答應,還自己給自己取了學名程尋。她女扮男裝,總不能還叫程呦呦吧?還是她前世的名字更中性一些。
她上學的第一天,老天送給她一份大禮。她剛進入學堂,眼前就忽然跳出一個晉江logo,logo下面閃現着一排黑色正楷二號字:系統激活,小說內容讀取中……
她當時就懵了。她以前只以為自己是穿越,沒想到,竟然是帶着系統穿越!“小說內容讀取中”?她這是穿書?穿什麼書啊?!
不過,沒關係,反正她有系統,有劇情,應該不怕的。
程尋想像的十分美好,可惜那句“小說內容讀取中……”在她眼前停留了三年,始終端端正正地懸浮在她面前約三十公分處,與她視線保持水平。
她走到哪裏,字跟到哪裏,就是一點變化都沒有。
她能怎麼辦?讀取個內容要三年。這該是怎樣的長篇巨著?
讀取便讀取吧,三年裏,她已經從最初的忐忑不安、期待滿滿變成現在的對那一行字視而不見。反正別人也看不到,而且她進了書院以後也很忙的啊。
崇德書院就在老君山下,雙泉河旁,離京城約有三十里地,背靠山川,面臨秀水,風光極美。書院的創始人她的曾祖父提出:“崇德尚能,求真務實”,書院中除了四書五經,時政,歷史,詩詞外,禮、樂、射、御、書、數均有教授。她每日課程很滿。這不,清晨起來,在早飯前,還有半個時辰的早課呢。
她心裏琢磨着,這也跟後世的早讀差不多了。
好不容易等下課鐘聲響起,程尋合上書本,隨着人群往外走。
忽然,右肩被人拍了一下,程尋回頭,看向比她高了半個頭的少年:“紀方?你幹什麼?”
十四歲的紀方五官還帶着稚氣,桃花眼微微上挑,眼梢流淌着若有若無的笑意。他手搭在她肩頭,聲音壓得極低:“誒,跟你商量個事兒。阿尋,你說咱們是不是好朋友?你能不能想法子每日從山長家裏給我帶飯?我給你出銀子,下回旬假結束,我就給你……”
程尋拂開搭在肩頭的手,正要回答,卻聽到二哥森冷的聲音:“程尋,紀方,做什麼呢?勾肩搭背,成何體統!”
程尋心中一凜,蹭蹭後退數步,躲開紀方。
不止她怕程啟,紀方對這個年輕的夫子也有幾分懼意,他訕訕一笑:“不做什麼,不做什麼。”
紀方出身顯赫,自小嬌生慣養,被家裏丟到崇德書院,不免懶散些,沒少受夫子訓斥。這些紀方咬咬牙都能忍受,他受不了的,是膳食。
膳堂的膳食分為上中下三等,他每回都選上等,也吃的不如意。反倒是他的后桌程尋,聽說是山長的遠房侄兒,每次可以同山長等人一起用膳。要是能讓程尋帶些山長家的膳食,應該也不錯。
可惜,他剛一開口,就被程夫子給打斷了。紀方匆匆忙忙丟下一句:“我先去膳堂”,溜之大吉。
只留下程尋仰着臉沖二哥笑。
學堂里其他學子都走得差不多了。程啟看看小妹,皺了皺眉:“走吧!”
小妹年紀大了,這幾年學到的也不少,她又不考狀元,是該離開學堂,做回嬌小姐了。
程尋此刻還不知道二哥的想法,她跟在二哥身後,穿過竹林間的小道,又行得片刻,回到了程宅。
早飯已經備好了,小米粥,薄餅,幾樣簡單小菜。程淵、雷氏,以及程啟的妻子盧氏都在。
程啟看了一眼埋頭吃飯的妹妹,打定主意要同父母商量讓小妹退學一事。然而,他正要開口,就聽父親說道:“文山,今日書院會再來一個新的學子,是為父舊友之子,你多看顧一些。”
文山是程啟的字,他沉默了一會兒,應道:“是。”他性子直,不大喜歡這種“看顧”。書院讀書,各憑本事,看顧什麼?
程尋低頭吃飯,沒注意到父親和兄長說什麼。只是,她忽然發現,她眼前那行字不知何時變了。
“小說內容讀取完畢。”
她瞪大眼睛,心跳加快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