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謝曉唯親手毀掉了自己的前途。
得知要跟趙元之對簿公堂,並且很可能會輸,最起碼也是個在Talk上公開道歉的結局后,她就瘋了。
偏偏這時候經紀人又來了一句,“我不知道你們私底下做了什麼事兒,可惹惱了宛然對你沒好處,你趕緊私下聯繫一下,該賠禮賠禮該道歉道歉,儘快把這事兒抹過去,不要節外生枝。”
“你閉嘴!”謝曉唯有些失控的喊了一句,經紀人的臉刷的黑透了。
不可能!
她死也不要向宛然低頭!
從出道之日起謝曉唯就被籠罩在宛然的陰影之下,Talk’下面也動不動就有人說“哎呀好像宛然啊”“挺像宛然的,就是不如她皮膚好、身材好”之類的話,兩個人不過差了不到四歲,可不管是地位還是待遇都差着十萬八千里。
宛然是妥妥的一線小花,甚至在日韓等幾個亞洲周邊國家也小有名氣,儼然華國新生代藝人對外的一面小旗幟,走到哪兒都是眾星拱月的待遇;
她謝曉唯自認不管是容貌還是身材都不差什麼,兩個人的演技也都不相上下的渣,誰也別說誰,可偏偏幾年來卻只能在三四線上打轉轉!
什麼都是她宛然的,就好比去年,謝曉唯看中了一個劇本,覺得自己的風格很附和劇中女主角清純高潔的形象,結果一問之下卻被回復“我們已經定下了宛然”!
宛然,又是宛然!
只要有她在的一天,自己就沒有出頭之日。
想到這裏,謝曉唯就徹底失去了理智。
她將這幾年來通過各種途徑收集到的宛然的黑料都集中到一起,開了小號,匿名買了水軍,直接送上頭條。
《清純玉女原來是欲女》
《八一八宛然無辜麵皮下的真面目》
《清純女星深夜與富商出入高檔會所》
等着看吧宛然,你死定了!
可不等謝曉唯大仇得報,這些八卦就以比上去更快的速度迅速消失了。
怎麼可能?!
謝曉唯不死心,又仔仔細細搜索了幾遍,發現那些帖子和新聞是真的沒了。她不甘心,給水軍打電話破口大罵,說他們收了錢不辦事。
那水軍一開始還勉強有耐心應付,後來乾脆就懶得敷衍,語氣不善道:“一開始就說了我們只管發,不管後果,你自己踢到鐵板,就給的這點兒錢還想上天吶?有本事你就告我們啊!什麼毛病,你這樣紅眼病的娘兒們我見多了!”
說完就撂了電話,氣的謝曉唯嗷嗷大叫。
而就在這時,經紀人氣急敗壞的闖了進來,劈頭蓋臉的質問道:“謝曉唯,你他娘的幹了什麼好事兒?”
謝曉唯還想裝傻,可經紀人的下句話就讓她如墜冰窟:“宛然的工作室找上門來了,說順着那幾個帖子的ID地址和交易記錄順藤摸瓜找到了你,現在要上門要說法了!”
見謝曉唯面色如土,經紀人還有什麼事兒猜不出來,當即暴跳如雷道:“你還有沒有點腦子了,啊?就算爆料,你也得挑時候、分地點吧?在這個當頭黑宛然,誰看不出來是你乾的?而且好歹這種事兒你交給專業團隊做啊,從外面找人算什麼破事兒!”
到底謝曉唯還是自家公司的藝人,就算她要砸在手裏,可其他藝人和公司不能倒啊,經紀人硬着頭皮跟公司聯繫過後,忍氣吞聲的跟宛然的工作室協商,終於讓對方鬆口不鬧大了。
其實宛然打從一開始也沒想把這種事情拿到明面上說,畢竟對自己的形象有害無益,就算官司贏了,最多就是傷敵一千死損八百,划不來。現在謝曉唯那邊主動示弱,宛然就順水推舟的應了私了。
宛然跟謝曉唯私下見面了。
饒是大局已定,謝曉唯卻還是畫了精緻的妝容,帶了名貴的首飾,把自己活脫脫裝點成一棵聖誕樹,努力仰着下巴,拚命維持最後一點虛無的尊嚴。
宛然踩着平底鞋進來的時候,只穿了一條白裙子,腕子上掛着一串橘紅珍珠手鏈,一摘墨鏡,素麵朝天活力四射,看上去簡直像極了朝氣蓬勃的女大學生。
她漫不經心的掃了眼全副武裝的謝曉唯,突然嗤笑一聲,“外強中乾嗎?”
謝曉唯剛做好的美甲在椅子上劃出深深的溝壑,她難以置信的看着宛然,只覺得本就不大牢固的信念搖搖欲墜。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這個老女人分明比自己大四歲多,可皮膚狀態怎麼會這麼好?眼角竟然一條皺紋都沒有,皮膚也細緻水潤,緊繃有彈性,沒有丁點鬆弛和下垂的跡象!
不,她絕不可能是素顏,一定畫了妝,還是那種最下功夫,難度也最高的自然妝!
一定是這樣沒錯。
然而宛然這次本就不是求和來的,又瞥了她一眼,帶着幾分洞悉一切的殘酷,慢條斯理的取出一條圈內最受推崇的強力卸妝濕巾擦了擦臉,“唉,穿的有些多,都出汗了呢。”
一邊說著,一邊緩緩擦遍全臉,甚至連露在外面的一截細嫩的脖頸也沒放過!
擦完之後,她還有意無意的沖謝曉唯抖了抖依舊潔白如初的濕巾,慢吞吞的疊好之後才丟入垃圾桶。
謝曉唯的眼眶都要瞪裂了:她竟然真的是純素顏!
做完這一切之後,宛然才心滿意足的問道:“謝小姐是吧,雖然我們之前沒見過面,沒什麼交情,可好歹也沒仇吧?你怎麼就是死了心的要跟我杠上?”
謝曉唯冷笑一聲,咬牙切齒道:“你永遠都不會理解我的痛苦,看着別人把我稱為小宛然,看着別人活在你的陰影之下,你很開心吧,很有成就感吧?裝的什麼似的,其實私底下什麼齷齪事都做盡了,勾三搭四,就連我的男朋友,你也要搶走,你這個不要臉的女表子!”
類似的話宛然聽過太多,以至於謝曉唯這點攻擊在她看來簡直無足輕重,甚至有些乏味。
說白了,那就是看我不順眼的人忒多了,你算老幾?
“就這點兒?”宛然不屑一顧道,“我還以為你能有更新鮮的說詞呢。”
謝曉唯目瞪口呆,過了好久才恨聲道:“你不要臉!”
“嗯,就你要臉,行了吧?”宛然輕飄飄的反唇相譏,又雲淡風輕道,“說完了嗎?說完了可就到我了。”
她擦了擦手,端過桌邊的水微微抿了一口,忽然抬手衝著謝曉唯的眼睛直潑過去,後者失聲尖叫。
“都是混娛樂圈的,你跟我裝什麼純潔?”宛然冷笑道,“既然這麼要臉,乾脆回家種地算了,跑到娛樂圈喊委屈,閑的嗎?”
“別以為只有你是白蓮花,什麼人都對不起你,什麼人都面目可憎,你就是活該!”
“怎麼,想打我?我告訴你謝曉唯,你不光事業上爭不過我,就算打起來,你一樣打不過!老娘一周三次去搏擊俱樂部,持械流氓都按倒過,你算個屁!”
“對,我就罵你,罵你怎麼了?要不是老娘早上剛做的美甲,等會兒還要去拍護膚品廣告,今天不把你的臉抽腫了我都不叫宛然!”
“我勾三搭四?少嗶嗶,我們那是愉快的合作,各取所需,至少我從不插足別人的感情,從不碰有夫之婦!就算是勾搭,我也是有原則的勾搭,成年單身男女談一段兒怎麼了?我理直氣壯!”
“謝曉唯,我最瞧不上你這樣的,一天到晚怨天尤人,怨這個怨那個,就是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貨色。狗屁的小宛然,老娘被人叫小江敏的時候比你慘多了,你算老幾?簡直搞笑!”
“機會就在那裏擺着,想要的話你就自己去取啊,一動不動坐着還想白撿便宜,天底下怎麼那麼多白給的好事兒?什麼都不付出就坐享其成,當別人是傻子嗎?”
“要麼奮起反抗,努力向前,付出什麼都不後悔;要麼就老老實實待在原地,滿足於現有的一切,別看着人家努力之後有點回報就紅眼病,閉嘴吧你!”
“什麼盧慈倫,告訴你,那種渣滓辣雞就算白送我都不稀罕要,我勾搭他?犯得着嗎我?老娘就坐在那裏,連手指頭都不用勾,他自己就腆着大臉屁顛兒的湊上來給我提鞋!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那種兩條腿的鳳凰男,我見得多了!”
這段時間來宛然的壓力大到數次瀕臨崩潰,再加上差點就被盧慈倫那個感情騙子得逞,她早就想找個機會好好發泄了,正好趁今天都一股腦發作出來,好不爽快!
宛然罵了個酣暢淋漓,只覺得連日來的鬱悶煙消雲散,真是通體舒泰,想來小說里神仙們吃了人蔘果差不多就這個效果了吧。
再看謝曉唯,整個人都被她罵懵逼了,哭都忘了哭。
宛然神清氣爽的捋一把頭髮,猛地拉過椅子,大馬金刀的在她面前坐下,抱着胳膊蹺二郎腿,“本來我覺得女藝人生存不易,何苦相互為難?不愛跟你計較,誰知道你給臉不要臉,真以為自己天下無敵了是不是?”
謝曉唯的嘴唇抖了抖,兩大包眼淚嘩的流滿臉,狼狽不堪,哪兒還有之前張牙舞爪的氣勢?只是拚命搖頭,哼哧吭哧的喊我沒有。
宛然翻了個白眼,更瞧不上她了,“少在我跟前胡咧咧,做了就是做了,行的正坐得直,敢做不敢認,簡直孬種!最瞧不上你這樣的了,跟盧慈倫那藏頭露尾的王八蛋簡直是破鍋配爛蓋!”
說完,她又哼了聲,看時間差不多了,乾脆站起身來,一邊整理衣服,一邊道:“不是每個人都有靠山的,像我們這樣的,唯一能靠的就是自己。既然已經進了這個圈子,就要有相應的覺悟,要麼前進,哪怕頭破血流;要麼乾脆麻溜兒退圈兒人,啰嗦個什麼勁!別整的自己跟天下唯一一股清流似的這麼矯情,白白惹人煩,最後什麼都做不成,你自己都不覺得討厭嗎?”
真要說起來,她之所以沒在第一時間對謝曉唯趕盡殺絕也是動了惻隱之心,因為在宛然看來,這會兒的謝曉唯跟曾經的自己真的很像:
都是普通家庭出來的孩子,都沒什麼靠山,又都被冠以“小XX”的名號,長年累月籠罩在別人的光環之下,完全看不到出頭之日。
但她們又是很不同的,至少現在,宛然終於清晰的認清了這個現實:自己跟她是不同的。
面對相識的處境,宛然始終不屈服不氣餒,哪怕恨江敏恨得要死,卻也一直都是咬着牙往上爬;
但謝曉唯?她卻只是坐在原本的泥潭中一動不動,徒然的伸出雙手,希望有路過的人救……不僅自己不努力,甚至還盲目的憎恨一切努力的人!
這叫什麼道理?
“我才不是你!沒有下限!”謝曉唯卻突然崩潰的大哭大喊起來,指着她咬牙切齒道,“我是好姑娘,才不跟你一樣!你少他媽的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教育我,你算什麼東西,就是個沒節操的戲/子!”
這人沒救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宛然也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什麼純潔無瑕或是專門為人打開心靈枷鎖的聖母,當即用力翻了個白眼,還是沒忍住,左右開弓往謝曉唯臉上扇了幾巴掌,這才甩着隱隱發麻的手掌大步離去。
“呼,痛快多了。”
對付這種人,就該直接上硬菜,能動手就別瞎費功夫嗶嗶,要是自己別這麼端着,上來二話不說就是一頓胖揍,你看她服不服?還敢不敢嘴硬了?
從這天起,謝曉唯和盧慈倫就被徹底封殺了,除了偶爾有粉絲懷念一下之外,再也看不見關於他們的報道。
而就算是粉絲也不是長情的,不過短短小半年,謝曉唯和盧慈倫原本號稱“鐵粉無敵”的官方後援會就幾乎完全沉寂下來……
其實原本盧慈倫只要好好道個歉,認個慫,夾起尾巴熬過這一陣子就還有東山再起的可能。但謝曉唯不同意。
她覺得自己會有如今的下場,全是拜宛然和盧慈倫這對根本沒什麼實質進展的奸/夫淫/婦所賜,既然自己不好過,盧慈倫也別想好!
你不是曾經說喜歡我,曾經那麼海誓山盟嗎?那就永遠在一起吧!
誰也不知道謝曉唯和盧慈倫兩個人私底下到底發生了什麼,反正不等星光幫趙元之打贏官司,謝曉唯突然就開始大肆爆料,說盧慈倫私生活極其不檢點,分明已經跟自己秘密交往,卻還百般隱瞞,同時又在外面伺機物色能夠幫到他的年輕女性……
原本粉絲們是不信的,可無奈謝曉唯聲性多疑,早在跟盧慈倫交往之初就保留了大量短訊錄像和電話錄音,其他據說早就刪除了的親密合影和私密照更是數不勝數,一個版面根本排不開!
而數位相關行業人員認真對比后給出的“未經PS和二次加工痕迹”的結果也證實了這些資料的真實性,粉絲們這才是想哭都哭不出來了。
還有什麼比原本的陽光無敵偶像大男孩兒人設一夜之間急轉直下,突然變成陰暗奸詐負心渣男感情騙子更令人傷心和絕望的嗎?
沒有了,至少在粉絲們看來不亞於天塌了。
鄰近年根兒,本來各路妖魔鬼怪鬧么蛾子的就多,但算來算去,竟沒有一件的精彩程度可以跟謝、盧兩人因愛成恨這一出相媲美!
很多人都想不通,本來這倆人就算算不上一線,可他們還年輕啊,勢頭也不錯,只要踏踏實實努力工作,三五年之內絕對能起來的,怎麼就突然想不開的自爆了呢?
顧陌城給宛然打電話的時候說的也是這個疑慮,因為在她看來,尤其是謝曉唯,完全就是瘋了。
“你們仙女是不會理解我們這些追逐錢財富貴的俗人的心情的,”風波過後的宛然情緒不錯,還有工夫跟顧陌城開玩笑,“你們凡事看得開,所以壓力再大也無所謂,可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視錢財富貴如浮雲,能沉得下心去奮鬥的。像盧慈倫,像謝曉唯,甚至也包括一定程度上的我,我們都非常急迫,也許在外人看來很短暫的三年五載,還真就等不了。”
出名要趁早,眼見着很多跟自己同時期,甚至是更年輕的新人也都陸陸續續起來了,很少能有人真正做到心如止水。
大部分人都會羨慕,然後是嫉妒,但一部分人能控制住,另一部分人則不行。
他們會越來越焦慮,越來越浮躁,完全不能沉下心來專註於自己的工作。比起通過自己的奮鬥來取得成就,他們甚至更傾向於將那些已經成功的人重新拉回泥潭!
憑什麼你上去了,我還停留在原地?
不不不,你不能走,留下來,我們一起完蛋!
這類人的宗旨只有一個:
我可以不成功,但反正你不能成功!
顧陌城聽后唏噓無限,覺得自己果然無法理解這種想法。
要說名望、錢財,她和師父、師兄也曾一無所有過,滿山遍野折騰,破屋漏雨、吃糠咽菜,可不還是挺開心的嗎?
雖說現在什麼都有了,但如果這些又都一夜之間失去了,只要重要的人還在,她覺得自己也不會像謝曉唯那樣發瘋。
“幸虧你沒事兒。”想不通就不想了,顧陌城對這些一項不算執着,又順嘴感慨了下。
“這算什麼啊,”危險過後的宛然也開始吹牛皮,雖然也覺得自己其實挺牛逼的,簡直臨危不懼嘛!“我早就跟你說了,老娘多年娛樂圈那都不是白混的,像謝曉唯這種小蝦米見的多了,簡直沒一個能打的!”
顧陌城給她逗得哈哈大笑,很捧場的說了幾句好話。
總算沒再被刺兒的宛然也是心滿意足,嘚瑟的不要不要的。
“對了,顧大師,你有那個治關節炎的葯沒有?”一到有求於人的時候,宛然又很自覺地狗腿起來,“給我弄點兒唄?最好味兒小點的,我還得見人呢。”
“你爸還是你媽?”顧陌城隨口問道,“這個最好分個男女,再看看年紀和病因,我把藥方做做刪減。”
“我!”宛然還有點不好意思,“我爸媽身體倍兒棒,年年都參加市級馬拉松,一口氣能爬十八樓,比我強多了!”
顧陌城就有些無語,“你才多大啊,就關節炎,等老了還不得癱了?”
“這不是為了賺錢嘛,”宛然大大方方道,“冬拍夏戲,整天漏肚子漏腿,冷風嗖嗖的,大冬天走紅毯凍得都打哆嗦還不讓穿秋褲……”
人家那些穿大禮服的沒準兒還能偷個懶,可誰叫她腿長得美,禮服裏面十有八/九要麼高開叉,要麼直接露腿,穿秋褲能被人打死,哎呀,真是甜蜜的煩惱。
簡單的訴苦之後,宛然又說了實話,“下個月我要進組拍戲古裝,就在那兒過年了,大約三分之二是夏天的戲份,還有淋雨、跳河什麼的。本來天氣就冷,估計一準兒老寒腿、腰椎關節炎發作,最近我也忙,實在過不去,你受個累,看着幫我先隨便弄點兒功效差不多的膏藥什麼的抗一抗唄?”
正好這幾天又降溫,窗外西北風呼呼的響,顧陌城聽得都覺得凍得慌,這傢伙竟然還有穿着夏裝去跳水?
截至目前為止,她雖然一直都跟宛然保持長期穩定的買賣往來,但基本上都是美容養顏的,還真沒怎麼關注過二十來歲的老寒腿,現有的信息也不過是之前把脈時候留下的案底。萬一最近一段時間宛然的身體狀況又變了呢?
對待本職工作異常認真的顧大師想了下,特別誠懇地提出建議和解決方案,“要不這麼著,你多給我點錢,我就辛苦一下飛過去給你診個脈,根據你的具體情況開個新方子。”
宛然:“……不,謝謝!還是照原來的吧!”
我們都這麼深的交情了,我說大師你真是一點都不給面子,咋還這麼死摳錢呢?剛說的視錢財富貴如浮雲的小仙女呢?
話音未落,就聽那邊顧陌城幽幽道:“你賺那麼多錢,咋這麼摳呢?”
宛然差點把自己噎死,咳嗽了半天才出離悲憤道:“咱倆到底誰摳啊!”
兩個摳B相互DISS半天,到底是宛然獲勝了,顧陌城答應想給她弄點膏藥對付着,回頭什麼時候見了面再“量身定做”。
宛然美滋滋的道謝,爽快的打了錢,又跟她要地址,“我媽聽說了你的事兒,之前用你給的藥膏效果也非常拔群,皮膚好多啦,人也年輕也好多,挺感謝你的,說想給你寄點自己做的臘腸,你給我個地址,再想想願意吃甜味的還是辣的還是五香的。我跟你講你可別跟我矯情,我媽做的臘腸那可是一絕,肥瘦相間、滿嘴流油,特別好吃!對了對了,還有那什麼,我爸做的鹹鴨蛋,紅油的,配白米粥可香了!要不是我減肥不能多吃,絕對不夠我自己吃的。”
顧陌城聽得口水直流,“你爸媽又是跑馬拉松又是灌臘腸、做鹹鴨蛋的,老年生活挺豐富啊。”
“這算什麼,”宛然不以為意道,“他們還把花園開出來種菜呢,年初聽說還打算承包一片果園種水果,嫌外頭買的不好吃……”
顧陌城聽得哈哈直笑,琢磨半天,也不跟她客氣,“那就一樣來點兒唄。”
宛然:“……你可真不跟我矯情!”
顧陌城理直氣壯,“我家人口多啊,我,我師父,我師兄,我爸,還有”
“再見!”宛然毅然決然的掛了電話,決定給多少自己看着辦。
顧陌城非常憤怒的給她發了條短訊,“小氣!”
宛然回了個中指。
“小師妹,別老在房間裏悶着了,”見她大半天不出屋,井溶上來敲門,“你不是想看雪嗎?”
“下雪了?!”顧陌城果然一骨碌爬起來,興沖沖的跑到窗邊一看,果然外面天生紛紛揚揚遮天蔽日,而地皮子早就白了,也不知下了多久。
井溶拿了件狐狸皮的連帽斗篷過來,笑道:“有一會兒了,看樣子是場大雪,明天都未必停呢。抬頭。”
顧陌城聽話的仰起脖子,讓他給自己系帶子,也笑了,“這都一月了,早該下了。”
今年的天格外的冷,可不知怎麼的死活不下雪,這都憋到一月份了,可算來了。
井溶給她弄好披風,又看着她亂糟糟的頭髮皺眉,無奈嘆氣,“先別跑,我給你梳梳頭髮。”
顧陌城着急出去玩雪,哪裏願意等,只說隨手紮起來就行,結果被強拉着按到腿上。
井溶熟練地給她編頭髮,一邊整理還一邊教育,“多大的人了,還這麼毛毛躁躁的,外面風大,到時候吹起來一準兒成個瘋丫頭。”
顧陌城咯咯的笑,往他懷裏靠,美滋滋的說:“有師兄在啊。”
“坐好了,都戳到我臉上了,”井溶失笑,把她往前顛了顛,這才繼續,“萬一我不在了呢?”
話音剛落,就見剛還笑嘻嘻的顧陌城已經刷的變了臉,井溶自知失言,趕緊改口,“我說笑呢,好了。”
“都說了多少回了,不許拿這個開玩笑!”顧陌城虎着臉道,又伸手去掐他,可掐完了自己卻又先心疼起來,“疼不疼?我看看。”
說著就去掀井溶的衣服。
井溶哭笑不得的把她按住,又愛又恨的在嘴巴上親了幾下,抱着嘆氣,“傻姑娘,哪兒有這樣的,大白天脫別人衣裳。”
顧陌城一怔,騰的紅透了臉,乾脆又掐了兩把,“叫你胡說,再叫你胡說!大白天的耍流氓!”
“這就叫耍流氓?”井溶一挑眉,二話不說埋頭就親,然後氣喘吁吁的問,“那這算什麼,嗯?算什麼?”
他問一句就親一口,到最後顧陌城只好軟趴趴的求饒,這才得了自由。
兩人一路走一路鬧,最後到了後院半敞開的木頭連廊上,秦巒就唉聲嘆氣,“就知道鬧騰,大過年的刺激我這個孤家寡人。”
顧陌城和井溶對視一眼,特別不尊師重道的哈哈大笑,然後才沒什麼誠意的過去安慰。
要過年了,基本上當紅藝人都忙的腳不沾地,崇義也不例外,根本沒空陪女兒,只能每到一個地方就郵寄一大箱子當地特產回來,這才出去小半個月,家裏的一號儲藏室已經快要承受不起了。
師徒三人笑鬧一陣,就挨挨擠擠的湊在廊下看雪,前面還有一個火堆,裏面幾塊木炭熊熊燃燒,時不時發出噼啪聲,偶爾也蹦出幾個橙黃的火星,十分愜意。
鵝毛大雪伴着凌厲的北方從天而降,無差別的覆蓋了整片大地,顧陌城伸手戳了戳,地上的積雪已經差不多沒過腳背了。
庭院中的湖泊表面已經結了一層冰,周圍的青松、假山都蓋了白白一層,雖然蕭索,可高低起伏,別有一番韻味。
顧陌城用力伸了個懶腰,發自肺腑的感慨道:“不用上班,真好啊!”
剛才出門的時候看見新聞了,說是北方遭遇了幾十年不見的暴風雪,已經對交通造成嚴重困擾,許多上班族苦不堪言……但是他們,不用上班!
真是美滋滋!
三個人都很沒有同情心的笑了一會兒,就見秦巒忽然站起來,特別有范兒的倒背着手溜達幾步,“如此良辰美景”
顧陌城和井溶齊齊抬頭,都挺期待的看着他,全神貫注的等後面的話。
這個師父雖然師門本事不濟,但對生活的感悟和享受等方面頗有心得,經常會有令人豁然開朗的舉動。
就見秦巒又踱了兩步,望着視線中一眼看不到頭的茫茫白雪感慨道:“不如,烤個紅薯!”
顧陌城&井溶:“……”
我們錯了,師父不光是師門本事不濟,還經常性的不着調!
可到最後,秦巒還是如願以償的拖着兩個徒弟去后廚房抱來了一大堆東西。
不找不知道,一找嚇一跳,原來他們家雖然沒人正經做飯,可竟也給儲備了這麼多東西:不光有紅薯、白薯,還有山藥和栗子!
秦巒仔細看過了,特別歡喜的說:“有三種栗子呢,這種個頭大,但是口感稍微差一點;這種稍小,但是口感軟糯;這種是崇先生給寄過來的野生小栗子,最難剝皮,可是口感也最軟糯甘甜!都烤了!”
井溶無語搖頭,“師父,你可真是焚琴煮鶴,大煞風景。”
“你還小,很多事不懂,”秦巒面不改色的瞎扯淡,“大俗即大雅。”
井溶無言以對,這話是用在這兒的嗎?
“哎哎哎說到這個,”秦巒一拍巴掌,“那什麼,城城,你去後面再拿點青梅酒過來,還有山楂酒也要一點。溶溶,哎呀都是自己人,師父叫一聲兩聲的有什麼關係嘛溶溶,哎哎哎行行行,小井,你去拿出琴來,給為師彈一段兒唄?”
井溶額頭上青筋直跳,就覺得每次自家師父犯渾就特別想打他。
井溶彈琴不是鋼琴,也不是結他啊古箏什麼的,而是那種真正意義上的琴:古代的七弦琴。
他到底還是去了,顧陌城屁顛兒的跟着跑腿兒幫忙。
先洗了手,再焚香,井溶對着滿院雪景彈了一首《高山流水》。
顧陌城聽得入了迷,托着下巴砸吧下嘴,由衷讚歎道:“師兄彈得真好!”
說著,就噼里啪啦的鼓掌。
井溶失笑,抬手颳了刮她的鼻子,“小馬屁精。”
秦巒擎着酒杯怔怔出神,忽然長長的嘆了口氣,手中淡綠色的酒液表面也隨之盪起淡淡的漣漪。
顧陌城和井溶笑鬧的動作一頓,對視一眼,難免有點擔心。
難道是觸景生情,師父又想起來什麼悲傷的往事?
“師父?”顧陌城慢慢挪過去,特別乖巧的抱着他的胳膊說,“不要難過。”
“怎麼能不難過!”誰知,秦巒反而又重重的嘆了口氣,看着遠處蜿蜒的山景分外憂傷,“大雪封路”,說到這裏就將手裏的青梅酒一飲而盡。
顧陌城和井溶下意識放輕了呼吸,等着下文。
秦巒自斟自飲,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背靠廊柱唏噓道:“為師想口麻辣小龍蝦的匹薩都吃不上了!”
暴雪天交通管制不說,好多外賣店都不做他們這麼偏僻的買賣了,真是非常令人唏噓。
顧陌城:“……師兄,你快把琴放下,這是弒師啊!”
關鍵是殺人要償命啊!
面色鐵青的井溶懷裏抱着琴,拚命試圖掙脫自家小師妹的阻撓,用力朝着秦巒那邊揮舞,“你不要攔我,我要替前輩們清理門戶!”
這樣的師父要他何用!
但秦巒也覺得特別委屈,他不就是想口麻辣小龍蝦匹薩吃嗎?就這還犯法了?
這樣的徒弟要他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