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落難
禁不住我的軟磨硬泡,雪姨終是同意帶着我和春然再去集市上走走。剛集市,雪姨就頭暈眼花,四肢無力。就留她在回春堂,只我和春然去逛。
“小姐,這個好不好看?”春然揀了個碧綠的耳墜興主采烈的舉到我面前。
“嗯,不錯。”我回過神來,“你要喜歡,就拿上好了。”
“小姐真是好眼光。”店主適時走過來“這件玉飾可是從遙遠的西瑟運過來的,色澤極好,整個忻桃縣怕都找不到第二件了。”
“是嗎?那就拿了吧。”
我心不在焉的應着,眼睛一起在熙攘的人群中搜索。隱隱有種期待。
付了銀子,走出玉器店,春然開口:“小姐,其實商少爺讓小姐學那些草藥,花藥的,也是為了小姐好,為什麼小姐不好好學,要讓商少爺憂心呢?”
“你心疼了?”我戲謔,“要不,我跟你的商少爺說說,讓你跟他學?”
“小姐又拿我取笑。”春然嘟囔,又用探究的目光審視我,“不是說要出來買些飾品嗎?泰然怎麼感覺小姐好像有心事的樣子?“
這小妮子,越發聰明了。
“有啥心事兒,就是桃園呆的煩了,想出來走走,轉轉。”我渾不在意,望着前方緊閉的大門愣愣出神。
“……夷?我們怎麼又走到穆府大門了?迷路了嗎?”春然茫然的撓撓頭。
看着緊閉着的淀金色大門,心裏又湧起那股莫名的空落。
一直都很想出來逛逛。只因着一絲莫名的悸動和牽引。怎奈天不隨人願,我在這個地方來來回回晃了十幾遭,淀金的大門依然緊閉。
“回去吧!”我輕道。
回春堂門口,馬車已在等候,卻不見雪姨,我倚着車櫞指使春然,“你去看看雪姨怎麼樣了。”
可能是因為失望,整個人無精打採的,做什麼都提不起精神。
春然應聲離開。。
“姐姐,你好漂亮哦!”
是他嗎?我驟然轉身,原來是個五六來歲的小孩子。我笑着拍拍他的頭,“小朋友,你是在叫我嗎?”
“小朋友是什麼?”小孩兒晃着小腦袋,又指向身後,“不過,姐姐那邊巷子有人找你。”
順着他指的方向,我只看到形形色色的人群。心下好奇,誰會找我呢?桃園居外的人,我誰也不認識啊?
“嗯,姐姐知道了。謝謝啊!”
小孩蹦蹦跳跳的跑開了,真是天真活潑。
走到巷口,巷子裏空無一人。奇怪,不是說這裏有人找我嗎,怎麼一個人也沒有?
想想又覺得可笑,誰會找我呢?唉,居然讓一個小孩子給騙了。
轉身往回走,忽然感覺背後有什麼東西在靠近。還未及回頭,一下子被捂住了口鼻,接着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識。
迷迷糊糊中,感覺渾身酸痛,想要活動下四肢,才發現手被反綁在後面。
我猛然打了個激靈,急忙抬頭,可是眼前黑咚咚的什麼也看不到,就連嘴裏也不知道塞了什麼東西,腥的讓人作慪。
我心裏一懼:被綁架了?
該怎麼辦?我要怎麼辦?春然呢?東商呢?他們知不知道我被綁架了?
不,我不能慌,我不能亂!我要冷靜,冷靜了才能想辦法。在東商他們找到我之前,我要保住自己。
深深吸口氣,我不斷的告訴自己:冷靜,冷靜!
“大哥這次收穫可不小,五個妞呢,肯定能賣不少錢!”
突兀的粗嘎男聲在頭頂響起,我不禁打了個冷顫,賣?我這是被人販子拐了嗎?
他們要把我賣到哪裏去?青樓妓院?還是給老頭當小妾?腦海里情不自禁浮現許多電視裏被拐賣女孩兒的悲慘下場,止不住陣陣膽寒,難道我真遭到此命運嗎?
不,不會的,我不會的!
“媽的,鳳棲院的老鴇真正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狼,上次那幾個凈是賠錢貨——”粗嘎的男聲又開口,說著還狠狠朝我屁股踢了一腳,彷彿我是讓他賠錢的那個人。
我一下子趴在地上,撕裂的痛趕不上心裏的恐懼,止不住身體瑟瑟發抖,隱隱約約中,還聽見四周有好些壓抑的嗚咽聲。
突然後頸被一隻粗糙的大手一把抓起,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又被往後狠狠一擲。
“嗚——嗚——”這一摔,我渾身像散架似了的痛,痛的我眼冒金花,聲音都被堵在嗓子裏,想喊喊不出來。我感覺整個空間都隨着我這一摔而震動起來,這時我聽到“嗒嗒嗒嗒”馬蹄飛快踏地的聲音。是在馬車上嗎?他們要帶我們去哪裏?
“喲,這個妞還真不賴耶!”把我摔倒的男人突然把臉湊到我面前,我可以清晰的聞到他呼出的令人作嘔的臭氣。
他解開我眼睛上的矇布,我卻不敢睜開眼。不由自主的一點一點往後靠,希望能避開他的壓迫。他不肯放過,像是在玩一個極其有趣的遊戲,用手背劃過我的臉,粗糙的觸感烙得我的臉生疼,我到他呼吸的氣息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然後一隻手整個覆蓋住我的臉,淫淫笑道:“小美人這麼美,賣到那種地方多可惜,不如讓大爺感覺我先嘗嘗鮮,我會好好的疼愛你的,準保讓你欲仙欲死……”
“不……不要……不要……”我恐懼的向後畏縮,大氣不敢出,心臟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捏住了,窒息的厲害,拼了命的咬住牙齒,四肢被綁,只能不住的搖頭,企求……
這一刻我深深感覺到無能為力,無可奈何……
“猴子!”一聲厲喝,車簾一掀,進來一個黑面男子,“你幹什麼,銀子還要不要了,破了身子能值幾個錢?”
“我就是嚇嚇她,省得她不聽話。”叫猴子的粗嘎男子嘻哈笑着,一臉討好的相。
黑面男子冷喝:“出去。”
“好,好。”猴子一面哈腰應着,一面掀開帘子出去。
我更緊的蜷縮在角落,旁邊的四個女孩兒也都被嚇到了,不自覺的向一處靠攏,壓抑着嗚嗚咽咽。瞟一眼旁邊冷坐假寐的黑面男子,心一點一點收緊,指甲扎進肉里而不自知,手心裏全是汗。
漫漫長路,不知道前面等待我的將會是什麼。
馬車的顛簸讓人昏昏欲睡,眼睛又被蒙上,分不清白天黑夜,只偶爾感覺到人動帶動的車顫動,偶爾車停了,有人塞兩口乾巴的饅頭,再喂口水,繼續趕路,再分不清日月。
從馬車上被拖下來的時候,依舊是天旋地轉。模模糊糊感覺到一個女子穿梭在我們中間,聽到他們在說話,卻聽不清楚在說些什麼。然後被幾個大漢扔進一間更加黑暗的屋子裏。馬車顛簸的勞累,久未進食的飢餓,讓我幾乎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
不知過了多久,黑暗的屋子終於打開,一縷陽光迫不及待的灑進來,沖淡了小屋裏的黑暗。眼睛竟然受不住這樣的光線,不禁拿手遮擋。
玄關處,一着紅色衣裙的女子趾高氣昂的走過來,旁邊一綠衣女子把一個提盒放到我們面前,打開,立刻食香四溢。紅燒肘子,黃悶雞塊,蔥灑白條魚,蟹粉獅子頭,珊瑚白菜,五香大蝦,紅油百葉……每擺一盤,我便不自覺的吞一口口水,胃裏像是有一隻手在火急火燎的猛抓。
掙扎着坐起來,全身虛脫無力,黑屋裏另外的女孩兒也都有了動靜。一路的擔驚受怕,哭泣哀求,恐懼不安到了這一刻忽然都變得安靜下來,只剩下身體的空虛和對食物的渴望。一個高個的女孩實在忍不住,委身就爬過去搶,被旁邊的大漢一把推回來,按倒在地。
“很餓?”
紅衣女子蹲下來,纖纖玉指輕撫食盒,柔柔笑道:“姑娘們都該了解目前的處境,媽媽也不多說廢話,今兒鳳棲院來了些貴客,姑娘們模樣都不錯,若肯替媽媽好好招待他們,日後山珍海味,榮華富貴自是享之不盡,更有的是機會飛上枝頭變鳳凰。
當然,如果誰願意,也可以繼續留在這裏。只是這屋子遠在繁城之外,山巔之下。等天黑了,保不準會有那些餓瘋了的狼啊豹啊什麼的野獸來這裏覓食,到時候百里無人,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到那時候可別說媽媽我不懂得憐香惜玉!”
她吟吟笑着,像是感嘆今天天氣真好一樣。我彷彿看到一個偽善的魔鬼,她指着一個滿是烏煙瘴氣,熊熊火光的屋子,對一群孩子笑着,告訴他們,那裏面有他們想要的糖果。
四周瞬時鴉雀無聲,每個人的呼吸聲都聽得一清二楚。這跟我在電視裏看到的那些,老鴇用武力逼着女孩接客完全不同,她先從身體上擊垮別人,然後再從精神上施壓、誘惑。
好可怕的詭計。
“天快黑了哩!”紅衣女子向窗外睨了一眼,似乎在着急害怕,“我們得趕緊離開了,從這兒進城還得好遠吶。媽媽我如花似玉的、細皮嫩肉的,可真禁不住被那狼啊,豹啊咬上一口,若死了也就罷了,若死不了,還得承受皮肉撕裂之痛,血流成河之苦。百十隻野獸你一口他一口在身上撕咬,咀嚼,手、胳膊、還有腳、腿……在這個世界上,死從來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求生無望,求死不能,只能在地獄裏活活受煎熬。”
明明是平靜至極的語氣,可每說一句,讓房間裏本來就滿滿的恐懼更添一分,身體的顫抖更加一分,已有膽小一點的女孩驚駭的抱頭痛哭,彷彿已經在經歷被野狼撕咬,被野狗咀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