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一
“霍衍,你——”霍彶急慌慌地從龍椅上下去,正想說話,就被一旁的宗老攔了下來。一個年邁的老人對着他搖了搖頭,眉頭緊鎖。
“禹皇叔。”霍彶看着攔在他面前的長輩,咬了咬牙,還是老老實實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遠處的人影很快清晰地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穿着鎧甲,高大冷峻的男人走進宮殿,咚咚咚的腳步聲,每一下都踩在在場所有人的心頭。
霍衍的眼神從在場眾人身上劃過,冷凝中帶着一股死意,彷彿現場的所有人在他眼裏都是不足為道的螻蟻。只有在轉向一旁身懷六甲的女子時,眼中才會閃過一絲柔情。
大皇子妃居然懷孕了,看樣子已經有七八個月了,這個消息居然一直被埋得嚴嚴實實的,一點風聲都沒有傳出來。
宮殿中的眾人再看向那個嬌小柔弱的女子時,眼中再無一絲輕視。
肅王妃雖然年輕,卻能在大皇子不在京城的時候,將自己身邊把成鐵桶,一點消息都沒有傳出來,如此心計,絕非泛泛之輩。
坐在上首位的的陸蘊慧捏緊拳頭,修剪的圓潤整潔的指甲狠狠嵌進肉里。
那個女人果然懷孕了,早在探子傳來肅親王府請了大夫的消息的時候,陸蘊慧就對此表示懷疑,她還不放心的讓人盯上了廚房那個婆子的兒媳婦,那個女人的確懷上了孩子。
陸蘊慧沒想到,自己浸淫後宮這麼多年,居然被一個毛頭丫頭騙了過去,這個女人簡直就是就是她的剋星,自從她們傅家出現在京城后,她就再也沒有順過。
“大皇子,你口口聲聲手上留有先帝的遺照,為何不拿出來,讓眾位宗老看看。”空蕩的大殿裏,陸蘊慧的聲音格外大聲,可能因為心有怨氣的緣故,甚至還有些尖利的刺耳。讓那些對霍衍帶來的大軍頗為忌憚的宗老有些不悅。
“這是我們霍氏皇族的大事,太后一介女流,怎可在大殿內喧嘩。”
剛剛攔住霍彶的那位宗老皺着眉,眼神從殿外的傅家軍上劃過,一臉正氣地對着陸蘊慧斥責道。
“你——”陸蘊慧看着下首對她表示不滿的宗老,想起前些日子這些人對她的討好,氣不打一出來,一群牆頭草,這是吃准了霍衍一定當的上皇帝了。
陸蘊慧抓在椅子上的手捏得更緊了,其實她自己心裏也清楚,她和霍彶已經完了,即便霍衍手上的聖旨是假的,他身後有傅家軍,這皇位也已經是他唾手可得之物了。
只是陸蘊慧終究不甘心,即便霍衍當得了皇帝,她也得給他潑一層墨。
“來人——”一隊侍衛訓練有素的小跑進來,手上的長矛還泛着一股幽光,讓殿內的眾人都忍不住豎起一聲冷汗。
“你想做什麼,難不成是想狗急跳牆,霍衍你這個逆賊,你這是以下犯上。”霍彶雙腿戰戰,指着霍衍色厲內荏地訓斥道。
陸蘊慧顯然也沒辦法保持冷靜了,站起身,勉強控制住面上的表情,指着那一對拿着武器進來的士兵,對着霍衍質問道:“這裏可都是霍氏宗親,你是拿不出聖旨,想要滅口不成。”
各位宗老聽了陸蘊慧意有所指的一番話,看向霍衍的眼神也隱隱有些懷疑。
“呵——”霍衍輕笑一聲,伸手從領頭的侍衛手裏接過一道明黃色的聖旨:“我只是讓人拿你要的聖旨進來罷了,陸貴妃太過小心了。”
霍衍狹長的黑眸中閃過一絲不屑,嘴角微微勾起,隨意將聖旨扔向一旁的宗老。
陸貴妃,霍衍這是說她這太后的位置是假的了!
陸蘊慧被他的話氣到,臉色漲紅成了豬肝色,一手指着霍衍,哆哆嗦嗦地說不出話來。
在場的不僅有宗親,還有一些德高望重的老臣,一群人傳閱着霍衍給的聖旨,交頭接耳,還不住地點着頭。
“這的確是先皇的筆跡,印章也沒有錯,是先皇留下的遺詔不假。”禹王爺作為代表站了出來,拿着手上的聖旨對着霍彶以及陸太后說道。
陸蘊慧畢竟是能隱忍之人,對着下首處的宗親大臣說道:“筆跡能假冒,我聽說,江湖上有一種人,專職就是模仿別人的字跡,誰能保證這就是先皇的筆跡。而且——”
陸蘊慧話鋒一轉:“先帝留下的遺詔應該在皇宮裏,怎麼可能在你手上,難不成是先帝在你帶兵去邊城之前就將聖旨交給你的,簡直就是荒謬。”
陸蘊慧的話也有些道理,霍衍帶兵出發之前,正德帝的身體還是很正常的,他又怎麼知道自己會突然暴斃。既然如此,正德帝為何會提前將聖旨交到霍衍的手上吶,這裏頭的確有些疑點。
“沒錯,這道聖旨肯定是假的。”霍彶眼中一亮,附和道。
“誰說這聖旨是先皇在我離京前給我的。”霍衍嗤笑了一聲,看着站在上頭的兩個人就像是在看兩個傻子。
一旁的侍衛搬過來一把椅子,霍衍小心地扶着寶珠坐下。寶珠現在挺着大肚子,站久了就容易腰酸腿麻,這也是霍衍在照顧了寶珠這些天後發現的。
寶珠扶着腰坐下,看着自家男人一臉自豪。
霍衍對寶珠的星星眼十分受用,為了讓寶珠的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久一點,就讓陸貴妃母子再蹦躂一下,當著寶珠的面徹底擊碎他們的希望吧。
本來,他可沒想好好當著宗親的面解釋,他的軍隊都已經進到皇宮裏來了,還怕這些人不成,只要動用些武力,這些人就嚇成了鵪鶉,一句話都不敢說。
上兩世,他不就是用這種粗暴直接的手段解決所有人的嗎,只要結局一樣,過程如何他無所謂,只是後世的罵名罷了,那又如何。
可是,霍衍的眼神轉到寶珠和她高高凸起的肚子上,那些污名,他又怎麼捨得讓珠珠和他們的骨肉擔著呢。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陸蘊慧看着胸有成竹的霍衍,喉嚨發緊,啞着嗓子問道。
“這個問題,就讓奴才來給娘娘解釋吧。”一個尖利陰柔的嗓音從殿外傳來,陸蘊慧渾身一震,是他。
走進大殿的,正是在正德帝死後沒多久就自盡,當做陪葬,隨着先帝一塊葬入皇陵大內總管,梁十。
“你怎麼沒死——”陸蘊慧指着走進來的梁十,整個人有些站不穩,她明明親眼看着那老太監死在自己面前的。
“老奴沒死,讓娘娘失望了吧。”梁十的嗓音尖細,看着陸蘊慧的眼神充滿了怨毒。
“各位宗親大臣,大皇子手上的聖旨是陛下在臨死之前交到我的手裏的。當日,陛下駕崩,二皇子逼宮,整個皇宮內一片大亂,三皇子平定完二皇子的叛亂后,就來到了先皇的寢宮,逼問老奴皇上死前是否留有遺詔。老奴雖然是個閹人,可也知道要替先皇完成遺願,這聖旨一到三皇子的手上,必定是保不住的。”
梁十說道傷心處,還用袖子擦了擦眼淚,在場眾人也心有戚戚。
“可是她——”
梁十的手直指陸蘊慧,“當時的陸貴妃,為了徹底滅我的口,讓人把我給勒死。可惜,先皇保佑,老奴命不該絕,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居然已經到了京城外的亂葬崗里,那個動手的小太監力氣太小,沒有徹底把我勒死,還給我留了一口氣,讓我能有機會找到大皇子,告訴他這一切真相。”
梁十語帶哽咽,直到說完最後一句話,才如釋重負:“幸好老奴不負先皇所託,還是將聖旨交到了大皇子的手裏。”說完,朝天際拜了拜,似乎在感念先皇恩澤。
“不可能——”霍彶將龍案上的東西全掃到了地上,指着梁十,雙眼赤紅:“我當時看着你斷氣的,而且你全身上下都被搜過,根本就沒有什麼聖旨。”
“彶兒——”陸貴妃大吼一聲,可是霍彶的話在場所有人都聽見了。霍彶看着眾人的表情,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些什麼,雙腿一軟,癱坐在了龍椅上。
完了,全完了。
陸蘊慧看着身旁的兒子,虧她自認聰明,怎麼生了這樣蠢笨的兒子來。
“諸位宗親大臣,對這封遺詔的真實性,你們可還有疑慮?”霍衍輕笑一聲,對着一旁的眾人問道。
宗親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點頭示意,齊刷刷跪倒在地上。
“吾皇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吾皇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這是宮殿外的傅家軍,在大殿內的聲音傳出來后,也齊刷刷地跪倒在地,對着殿內的霍衍和寶珠行禮道。
寶珠看着這烏壓壓一片腦袋,心裏還有些恍惚。
她這是當上皇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