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蔣振指着蔣安厲聲說道：“要不是你爸在國外,我現在就讓他來看看,他這幾年一直放心的兒子是個什麼貨色,對自己的妹妹產生了那種見不得人的心思。”

蔣安最不願意見到的情況終於發生了,他疲憊的閉上了眼睛,心中卻無比慶幸,今晚讓安穎留在了四合院中,她要是見到這一幕，肯定再也不願意答應他了。

他捂着剛剛被蔣振踹的生疼的肩膀，直直的重新跪好,對蔣振的話不為所動，固執道：“安穎不是我妹妹，我跟她沒有血緣關係。”

蔣振氣急了,坐在他面前的沙發上拍着桌子看着他：“你還有理了是不是,照你剛剛的那個意思，安穎不答應你還不行了,你聽聽自己剛剛說的什麼混賬話,連路人都做不成了？！二十多年的兄妹情誼,換來你一句連路人都做不成了？”

蔣安眼裏泛起了血絲,那樣子看的蔣振有些心驚,只聽蔣安嘶啞的說道：“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們，從小到大你們一直在為我操心,也對不住安穎，我想要讓她跟我愛她一樣愛我,可是我試過了,讓她離的遠遠的，待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可是我發現，我做不到。”蔣安眼裏帶着奇異的光彩和蔣振對視：“我想永遠陪在她的身邊，只要她答應我這一件事，我會一輩子對她好。”

“做表兄妹，也可以一輩子對她好。”蔣振冷冷的說道。

“離開她，我一輩子都會活在折磨中的。”蔣安這話說的平靜極了，可是每一個字的分量都極重，他的神色太堅定了，而蔣振和柳素琴從小看着他長大，怎麼會不知道蔣安說的是真的呢，頓時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如何勸說他才好。

而此時，蔣安的神色居然詭異起來：“我有時候在想，要是寧老爺子生前沒有讓姑姑他們收養安穎就好了，我就可以普通人一樣把她帶到你們面前，她不會拒絕我，你們也不會如此生氣，只為那可有可無的道德枷鎖。”

蔣振還沒有動作，柳素琴先一個巴掌甩在了蔣安的臉上，柳素琴這輩子生過不少氣，但是沒來沒有動過任何人一個手指頭。她站起來對着側着臉的蔣安說道：“你以為只是因為什麼道德枷鎖嗎？你爺爺僅僅因為這個對你生氣？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情，從來沒有一廂情願的說法，我跟你爺爺活了大半輩子了，情情愛愛的事情也見了不少了，一廂情願甚少有不是悲劇的。”

柳素琴年紀大了，連續說這麼長的話胸口有些起伏，她喘着氣對蔣安再度說道：“我不管你心裏怎麼想的，你要是敢強迫安穎，做出什麼過分的舉動來，你就給我滾去學校，”她一字一句擲地有聲道：“我跟你爺爺年紀大了，繼你父親之後，經不起你再來一次轟轟烈烈。”

說著她大聲喊着，要把外面的人喊進來一樣：“你是一個人回來的還是有人送你回來的。”

保姆匆匆走過來對着她小聲答道：“是林青開的車。”

柳素琴情緒太過激動，身體歪了歪，蔣安眉眼間閃過一絲驚慌，連忙站起來扶着她給她拍着胸口，安撫着她的情緒，蔣振也連忙扶老伴坐下。

林青很快到了客廳，柳素琴已經推開了蔣安重新坐回了沙發上，她恢復了些許平靜，正襟危坐的看着低眉斂目的林青問道：“安穎呢？”

林青咬字清晰的回答道：“在四合院。”

柳素琴眉頭緩了緩，對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女保鏢又問：“既然她在四合院裏，你不跟着她，來蔣家幹什麼？”

林青見一向慈眉善目的蔣老夫人變得如此咄咄逼人，又回想起剛剛踏進客廳時蔣少的樣子，心裏驚訝極了，寧小姐什麼都沒有答應蔣少，他居然敢直接到長輩面前直言相告，他是認定了寧小姐不會正面拒絕他嗎？

這思緒不過是一瞬間就完成了，林青很快又給出了答案：“蔣少喝過酒，不適合開車。”

蔣振和柳素琴一站一坐都在聽她的回答，見她這麼說了，才不說什麼，他們也是知道蔣安那二兩都沒有的粗淺酒量的。

林青這麼平靜，柳素琴只以為她什麼都不知道，當然，也不會刻意去說，想了想便道：“你去安穎房間裏收拾一些衣服給她帶過去，三伏天的，住在四合院的確比家裏舒服，讓她在那裏避避暑，等天涼快了再回來。”

寧安穎的體溫相比於普通人來說是偏低的，連大熱天都是用溫開水洗臉的，哪裏用得着避暑，不過是找個理由讓蔣安和她少見面而已，林青眼觀鼻、鼻觀心，只管服從命令，不對柳素琴的話抱有一絲一毫的質疑。

林青連夜給寧安穎收拾了衣服，等到她離開后，柳素琴才又對着蔣安說道：“這段時間，你別去見安穎，好好冷靜一下。”

蔣安剛才對柳素琴的話跟林青一樣，沒有發表任何質疑，可是此刻卻低聲說道：“太遲了，奶奶。”蔣安的聲音甚至還有幾分淡漠，說出來的話更是嘆氣一般：“您現在的舉動，爸爸三年前就試過了，三年前，爸爸想要我消了喜歡安穎的念頭，讓我在安穎回國之前不能跟她見面。”

蔣安的眼睛跟柳素琴對視：“您之前不是一直責怪安穎在美國的三年沒有回來看過您嗎？其實，她不是不想回來，只是因為沒辦法回來。”客廳里明明是祖孫三人，蔣安站在一邊的身影卻顯得孤單影只，有一種孤軍奮戰的凄涼感，他繼續道：“而且，當我發現自己因為她在國外認識了HC的謝涵而忍不了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再也不能離開她了。”

聽他這麼說完，蔣振和柳素琴心裏都湧起了驚濤駭浪，他們的兒子蔣睿居然一直都是知道的。兩人的眼裏具是染上了更深的擔憂，特別是柳素琴，她怕，她怕蔣安跟他父親一樣，一輩子就認定了那麼一個，可是蔣睿和庄凝是兩情相悅的，可是蔣安和安穎呢？蔣安這樣執着安穎，安穎跟他的想法一樣嗎？

要是一樣，安穎又怎麼會不回蔣家，連東西都不收拾就住到四合院裏去呢？

柳素琴並不知道寧安穎一開始沒有想住到四合院來着，是蔣安提的，蔣安怎麼會讓她一起面對長輩的責難呢？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讓安穎躲在殼裏的觸角探出頭來。只要寧安穎對他是有這方面的感情，再單薄零星都不要緊，只要她也願意回饋相同的情感，剩下的路都由他來走都不要緊。但是他還是要推她一把，推着她不再逃避，只能正視他的情感。他像是刑場上等待宣判的囚徒，或生或死，皆不由自己選擇。

林青到了四合院的時候，已經超過晚上十一點了，不過寧安穎並沒有睡覺，而是坐在房間的梳妝枱前的圓凳子上，她纖細的手指一下一下點着放在上面的蒙奇奇，臉上染上了愁緒，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扣扣扣，敲門聲響起。她愣愣的看着拎着大包小包進來的林青：“怎麼今晚就帶來了，不是說明天再帶過來的嗎？”

林青把東西放到主卧的隔間，再次站到寧安穎面前的時候，臉上竟然出現了糾結的神情，這神情看的寧安穎有些稀奇，要知道，她對自己情緒一向把握的準的，可林青表情比她還少，當年初見時林青表現出來的樣子不過是個假象而已，林青大多的時候都是沉默的，於是便好脾氣的問道：“出了什麼事嗎？”

林青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把在蔣家所見到的事告訴了寧安穎，聽完后寧安穎的臉色一瞬間變了，猛地站了起來：“你說什麼，蔣安去外公外婆面前表明心跡了？”她抬腳就往外走，可是手剛剛碰到卧室的正門又僵住了，手虛扶在門上么最後還是放了下來，接着腳步虛浮的走到了最近的桌邊緩緩在椅子上坐下。

看着她的樣子，林青便問道：“寧小姐，不回蔣家嗎？”

寧安穎搖搖頭，輕聲抽着氣道：“不回去了，”林青又等了十多分鐘，才又聽到一句，不過這句是對着她說的：“已經很晚了，你去休息吧。”

林青離開寧安穎的房間，關上門之前，還能夠看到寧小姐保持相同的姿勢一動不動，面對着卧室牆上的一副油畫發獃，像是要天長地久的坐下去。

而那副油畫林青之前沒見過，不過在油畫的左下角有寧安穎的簽名，看樣子是寧小姐以前畫的，那畫也很好認，是一副茶花，那茶花倒是有點意思，花瓣層層疊疊的，跟剛剛烤好的半邊蝴蝶酥似的。

第二天一早，林青還以為寧安穎要立刻回蔣家，可是寧安穎像是把一切都忘了一樣，忘了蔣家有個愛了她多年的蔣安，忘了他將一切都告訴了長輩，忘了這一切也跟她息息相關，而長輩並不同意蔣安的想法。昨天不回去是因為太晚了，今天又是為什麼？

在林青看來，寧安穎要是心裏是有蔣少的，應該回去跟他一起面對長輩的反對，要是沒有，那更加應該回去，在長輩面前直言拒絕蔣少，什麼話絕情說什麼，讓他就此放棄，再也生不起這個念頭。

可是寧安穎明顯對這個話題唯恐避之不及，林青跟在她身邊那麼多年了，知道自己應該在什麼時候保持安靜，於是看着寧安穎一整天捧着一本書卻沒有翻動幾頁，除此之外就只是打了兩個電話，上午一個，下午一個。

下午那個電話是接通時林青身也在一邊，寧安穎靠坐在藤椅上，透過窗戶看外面被曬得懨懨的葡萄藤架子和常青樹，對着手機那邊的說道：“葉佳，我已經給單晉打過電話了，不過他說要配合《你在哪》的電影宣傳，要跑不少地方，還要出一次國，近期都沒有時間。”

聽完這個轉達，葉佳的語氣非常黯然，她只說了一聲是嗎？單晉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葉佳不知道嗎？他從來只負責拍電影，拍電影之外的事統統與他無干，更不要說電影宣傳了，那都是其他部門的事情，作為一個導演，只要做好導演的本職工作，就沒有人會說你什麼。

單晉明顯是在躲着葉佳，找這個理由則是連掩飾都不願意，要是再以前，葉佳肯定是會在電話里跟寧安穎訴苦的，可是她曾經在寧安穎面前犯了錯，還起了爭執，到現在為止關係早就大不如從前，葉佳想要挽回，可是這世上哪有什麼事情都是隨着自己的心意來的？在寧安穎情緒不高的情況下，只能客套的表示感謝后悶悶不樂的掛斷了電話。

寧安穎鴕鳥一樣連續一周不去關心寧家蔣家的情況，期間只接到過柳素琴的一個電話，林青不知道電話那邊說了什麼，只看到電話都已經掛斷了，寧安穎還捧着手機，只不過那個時候她的眼睛有些發紅：“外婆叫我不要擔心，沒人會強迫我。”她看似在對林青說話，其實是在自言自語：“我是不是太軟弱了。”

可是這個答案並沒有人能夠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