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林父一回來,林家就彷彿找到了主心骨,各種停滯的事情都被按了快進鍵。

林父先把家裏留守林管家和幾個賬房叫來,把這些日子的賬目清理妥當,又見了一下本地來請安的各個分鹽號的掌柜的,把今年的要求傳達下去,然後又約了王家老爺子商量林清的婚事。

林父隱晦的把將要分家的事給王老爺子提了一下,王老爺子立刻聞弦而知雅意,主動把其中的一些還沒來的及打大件傢具換成銀子,畢竟傢具是要照着屋子打的,換了屋子就顯得不大講究了。

對於林父想要提前分家,王老爺子是一百個贊成,雖然聽說林家兩個兄弟倆關係不錯,可誰知道具體情況,再說,就算兄弟關係好,這妯娌,婆媳關係難道是容易的,尤其再加上錢的問題,哪裏比的上分出去妥當,再聽說林父打算下重聘禮,王老爺當即表示,把女兒的嫁妝弄厚三層,並且多放銀子、田產和鋪子等以便兩小口好關起門來過日子更寬裕。

由於一些大件傢具不用打了,所以兩家準備婚事的時間更充裕了,兩個人對着黃曆商量了一陣,就定下了十月初十的好日子。

林父回家把這件大事告訴李氏,於是李氏立刻帶着林淑忙了起來,甚至連小李氏,也在做完月子后,過來給婆婆搭把手。

而林清,雖然是他娶親,可他只用在娶親那天去迎親就可以了,反倒閑的發慌。

……

兩個月的時間眨眼而過,明日是林清成親的日子,所以今兒林家眾人一大早就起來打開大門,等着王家送嫁妝。

成親前一天曬嫁妝,不僅是從古至今的成親必備的習俗,更是顯示女子身份地位和娘家重視程度的一種標誌。

而王家這邊,看到吉時已到,就先在門口放了高升(一種衝天鞭炮),然後鞭炮鑼鼓齊響,引出一台台早着提前擺在前院的嫁妝。

隨着一台台的嫁妝跨門而出,唱嫁妝的開始唱嫁:

“黃花梨攢海棠花圍拔步床一張”

“酸枝三屏風羅漢床一張”

“酸枝美人榻一張”

“琴桌一張”

“書桌各式几案”

“紫檀八仙桌一張”

“黃花梨頂箱櫃(內附紋銀五十兩)”

“黃花梨立櫃(內塞滿棉花)”

“楠木書櫃(內放儒家《論語》一冊;佛教《金剛經》一冊;道教《道德經》一冊;皇曆一冊)”

“楠木多寶格一對(內放金、銀元寶各一對)”

“豇豆紅瓶一對”

“黃花梨連三橫櫃”

“樟木箱子四對(內裝皮、棉、夾、單、紗等四季衣)”

“楠木匣子八對”

“梳妝枱一座衣架”

“銅盒架(上掛布撣子、銅鞋拔子、鞋刷子、蠅甩子等物)”

“嵌螺鈿黃花梨炕桌一張”

“嵌螺鈿黃花梨金錢櫃一對(內裝金錠五十兩)”

……

而大門外聽到鑼鼓聲,早就聚滿了看曬嫁的人,看着一台台出來的嫁妝,羨慕的議論紛紛。

“這王家果然財大氣粗,傢具居然用了清一色黃花梨,睡榻居然還用了酸枝的!”許多別的街圍觀的人羨慕的說。

“王家經營布莊這麼多年,如今家裏就一個閨女,怎麼可能不好好陪嫁。”一同過來的人說。

“這陪嫁雖然看着貴重,可也中規中矩,王老頭那麼疼閨女,只怕後面有大頭。”本街身份相當的富商說。

“看這樣,後面只怕有田產和鋪子。”

“田產和鋪子肯定有,不過就看多少了。”

當然也有幾個不和諧的話夾雜在裏面:“這王家的嫁妝也不怎麼樣嘛!”

“就是,這些都是死物,就算用料再好有什麼用!”

“都是老姑娘了,才備這點嫁妝。”

旁邊的一個老人家有些聽不下去,皺着眉訓斥道:“嘴上留德,王家不過是拒了你們幾個的提親,你們就在這裏說三道四,難道你們幾家大人就一點家教不曾教導你們!”

幾個年輕人剛要反駁,卻發現這個老頭是這裏的里正,不由憤憤的閉嘴。

王家的嫁妝不算多,很快就到了最後三台,正當眾人奇怪嫁妝的台數有些少時,只見第三台跨門而出。

第三台看起來比較小巧,是一個金絲楠木的匣子,唱嫁的將匣子打開,裏面是一捧土和一張地契,眾人伸長脖子,想看看地契上寫了多少,猜想莫非是良田百畝,要是這樣的,前面的嫁妝少情有可原,畢竟田產可是每年可以收租並且可以傳給後代的,比別的嫁妝都貴重。

唱嫁的拿起地契,也沒有賣官子,直接扯着嗓子唱道:“沂州府城外良田~十頃~”

“十頃?”

“良田,十頃!”

“王家瘋了!”

“一頃可是一百畝,十頃就是一千畝,還是沂州府城外的良田,陪嫁陪良田千畝,這王家家主怎麼也不怕兒子鬧起來,這可是一千畝的良田啊!”

“聽說王家的三個孩子是一母同胞,而且這一千畝的良田,聽說有王夫人從自己的嫁妝中拿出兩頃,王家出了七頃,剩下的一頃是別人的添嫁!”一個和王家有些關係的人說。

“七百畝也絕對是個大頭”旁邊的人感嘆道“有了這一千畝,哪怕男方身無分文,一輩子也吃喝不愁!”

眾人議論紛紛,有說王家嫁妝如此貴重的,有羨慕娶妻的林家公子哥運氣好的……

剛才挑刺的幾個年輕人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有些眼紅王家的嫁妝,又有些怨恨當初王家為什麼不選他們,否則今天的嫁妝就是自己的。

其中一個年輕人忍不住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不陪嫁厚點,怎麼可能有人要。”

剩下的幾個一聽,彷彿心中的鬱悶有了發泄點,不斷符合道:

“就是,就是!”

“誰知道王家姑娘是不是嫁不出去,才弄這麼厚重的嫁妝!”

“就是…哎吆”一個年輕人正要附和,卻突然被一根拐杖打中,轉頭一看,就看到里正老頭正怒目看着他們說:“滾回家去,一群沒有教養,不知廉恥的東西,別在這裏髒了地方!”

說完,掄着拐杖就要開揍,幾個年輕人見了,立刻嚇得拔腿就跑,再沒空在這說三道四了。

里正旁邊一個年輕人立刻扶住他,說:“爹爹,莫動氣,跟這群人不值當的。”

里正放下拐杖,說:“我有什麼可生氣的,你爹我當里正這麼多年,什麼樣的人沒見過。”

又嘆息道:“王老頭眼光還是一樣好啊!當初王家姑娘出孝后,他一直挑挑揀揀的,我還勸他姑娘大了,快找一個吧,可他還是一個個往外攆,如今看來,可不是他有先見之明,要是應了剛才那幾家,豈不是哭都晚了。”

年輕人輕笑道:“不過也是人之常情,剛才爹您光忙着訓斥那幾個臭小子了,沒聽到最後兩台,倒數第二台是綢緞鋪子十間,這十間可是旺鋪,而最後一台您猜是什麼,是黃金一百兩,白銀一百兩,這可是相當於一千一百兩白銀,王家的嫁妝這麼厚,別說那幾個小子眼紅,就是兒子,也恨自己早娶親幾年,沒能等上這位王家小姐。”

里正聽了一聲嗤笑,搖搖頭,說:“就算你趕上了,娶了王家小姐,王家也不可能陪嫁這麼多!”

年輕人有些不解的問:“爹,這是為何?”

里正敲了敲自己的拐杖,說:“我知道今兒眼紅的肯定不少,甚至不少家族毀的腸子都青了,可今天要不是求娶的人是林家,別的家,王家小姐出嫁想有這樣的嫁妝,門都沒有!”

年輕人更加不解,說:“爹爹,這裏面莫非還有什麼道道不成?”

“咱沂州府素來重視陪嫁不假,可你不想想,這陪嫁也不是想陪多少就陪多少,一般也有個講究,那就是嫁妝最多不超過聘禮的二倍,否則不但娘家損失嚴重,娘家的哥嫂也不樂意。你們眼中光看到王家的嫁妝,可想過林家行了多少聘禮!王家的兩個兒子為什麼沒有不滿,你可曾想過?”

年輕人把剛才的嫁妝在心中過了一遍,一算大驚道:“這林家居然下了這麼重的聘禮,這都快趕上嫡長子了吧!這林家大郎願意?”

“應該比嫡長子少一點,不過也少不太多”身為里正,他對於這些還是比較清楚的,“至於林家大郎,我聽聞這次林家二郎的婚事,就是林夫人和林家長媳操辦的,你說林家大郎願不願意。”

“這林家二郎還真是攤了個好哥哥!”年輕人感嘆道。

里正看著兒子,說:“林家大郎對二郎不錯,我且問你,你看看咱沂州府,有幾個嫡長子能出生沒有親娘沒有奶奶爺爺還平平安安長大的?有幾個平平安安長大還能深的父親信任,不天天防着後娘的弟弟?人啊,要講良心,林家大郎今日能這樣,是林李氏做在前面!”

年輕人陷入深思,過了一會,嘆了一口氣,說:“爹,我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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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不是做官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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