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爹不疼娘早逝【新坑公告】
內屋牆的西北角擺放着一醬紫色的書櫃,暖暖的陽光從朱紅的雕花木窗透進來,零碎地撒在了窗台上兩隻對頸白瓷花瓶,內屋中央的香爐里升起陣陣裊裊的安神香煙,淡淡的瀰漫在屋內,書櫃對面一張紅木雕紋的卧榻上躺着兩個小人兒。
大一些的女孩約莫五歲上下的年紀,團的圓圓的小臉上眉頭緊皺,側身躺着,身形像是要維護一旁比她小很多的孩子。
輕微開門聲傳開,卧榻旁邊側身靠着的媽媽驚醒,下意識的伸手給兩個孩子蓋被子,繼而看向門口,門口那兒的嚴媽媽衝著她招手。
輕手輕腳到了門口,嚴媽媽拉了她一把,低聲道,“老太太請你過去,這兒有我呢。”
張媽媽掩身出去,語氣懇切,“勞煩嚴媽媽了。”
嚴媽媽拍拍她的手,“放心吧。”輕推了下門,走進屋子內把窗戶掩了掩,到卧榻旁坐下,看着這兩個孩子,虛嘆了一聲。
十月的午後日頭正好,院子陣陣丹桂飄香,張媽媽穿過迴廊到沉香院的主屋,待門口的媽媽稟報後跟隨入內,松鶴屏風后的檀木几上擺着一盞紫金香爐,靜靜的吐着雲紋般的香煙,坐榻案前靠着一個婦人,緞織對襟外裳着身,一串手握紫檀佛珠,體態安和,正與隨身侍奉的媽媽說著話。
張媽媽恭敬行禮,“老夫人。”
“坐罷。”柳老夫人抬了抬手,張媽媽知老夫人習性,在右側靠後的位子上坐了下來,有丫鬟上前端茶。
“青蕪和煜兒可醒了。”柳老夫人年輕的時候是儀都遠近聞名的大美人,如今年紀大了還能依稀看到當年的影子,經歷這些歲月,即便是生的面善也無人敢怠慢。
張媽媽恭恭敬敬的回稟,“回老夫人的話,大小姐和三少爺還睡着。”
“二房那裏有沒有派人來。”
“二夫人有派人來看過。”
“二老爺呢。”
“這時辰,二老爺怕是還沒回來。”張媽媽斷然是不敢說中午的時候二老爺其實是回府過一趟,只是沒有過來看過大小姐和三少爺,二老爺是回來看出生才半個月的五少爺。
只是這些事怎麼可能瞞得過老夫人。
柳老夫人點點頭沒有說話,屋子裏也是安靜一片,半響,她放下佛珠抬了下身子,一旁年長些的丫鬟扶住她起來,柳老夫人開口,“過去瞧瞧罷。”
前後半個時辰的時間都還不到,嚴媽媽瞧見老夫人來了,趕忙給她開門,卧榻上的兩個人還睡着,柳老夫人站在門口,看到孫女緊抓着孫子的手,連睡覺時都是一副護着的模樣,眼神閃爍了一下。
緊接着床上的人就有動靜了,柳青蕪睜開眼,看到旁邊睡的呼呼響的弟弟,起身看到了門口的柳老夫人。
“祖母。”柳青蕪睜着眼睛朦朦朧朧的喊,柳老夫人走到卧榻旁坐下,她依賴的趴到了柳老夫人懷裏,仰頭看她,語氣里滿滿的關切,“祖母,弟弟是不是沒事了。”
柳老夫人心疼的摸摸她的頭髮,“傻丫頭,你也落水了。”
“青蕪沒用,沒拉着弟弟,還給翠屏姐姐她們添了麻煩。”她看到弟弟落水了,岸邊伺候弟弟的丫鬟只會尖叫,沒人下去救,她當時就想着要救弟弟上來,也沒管自己下去之後也是上不來的。
柳老夫人輕輕的拍着她的背,眼神微凌,語氣卻輕柔的很,“乖孩子,不會再有這樣的事了。”
柳青蕪在她懷裏很安靜,柳老夫人看了一眼門口,屋子裏就剩下了張媽媽和嚴媽媽兩個人,柳老夫人讓柳青蕪坐好,慈愛的看着她,“你願不願意搬來沉香院,陪祖母一塊住。”
“那弟弟也跟着來陪祖母是不是。”柳青蕪稚聲問。
柳老夫人沒說話,柳青蕪以為她不答應,忙改口,“祖母要是覺得我和弟弟兩個人吵着您了,那弟弟過來陪您一起住好不好,弟弟他很乖的,不會吵着祖母。”
“那你呢。”柳老夫人轉口問她,柳青蕪轉頭看還睡着的弟弟,稚氣的臉上有了一抹堅毅,“弟弟還小,可以陪祖母很久,我是姐姐,我能自己照顧好自己。”
小小年紀的柳青蕪很清楚的知道留在祖母身邊能得到很好的照顧,不會再有人像今天這樣讓弟弟處於危險境地。
這才多大的年紀。
柳老夫人心頭觸動了一下,眼眶微濕,把她攬在了懷裏,搖着笑道,“祖母不怕你們吵,都來陪着我一塊住。”...
傍晚,太陽剛剛西落,天邊紅霞,沉香院主屋內,柳老夫人正在與一個眉宇間與她幾分神似的男子說話。
男子指着桌子上的錦盒,心情很不錯,“娘,這是今年域河進貢來的香,兒子有幸也得了一份賞賜,六王爺他們也就得了這樣一份,聖上對晉南糧收的請諫很滿意。”
“不可居功傲氣了,你還年輕。”柳老夫人看着那錦盒,臉上也有了一抹笑意。
“兒子謹遵娘的教誨。”柳尚義作揖了姿勢,臉上堆滿了笑。
柳老夫人被他這一弄逗樂了,笑出了聲,“多大的人了沒個正經。”雖是罵的話,可聽不出一點教訓的口氣。
“多大都還是娘的兒子,我長不大,不正好顯得娘年輕,儀都城上下,哪個老太太有娘這風範。”柳尚義走到柳老夫人身後,伸手給她按起了肩膀,誇道。
嘴甜的話誰不愛聽呢,柳老夫人手掐了他一下,嗔罵道,“你最會的就是一張嘴了。”
柳尚義笑地得意,在她左下側坐了下來,柳老夫人收斂了些笑意,正色道,“煜兒今早落水,你可去看過了?”
提起這兩個孩子,柳尚義臉上的笑意淡了許多,“問過無礙了,有丫鬟婆子顧着沒事。”
柳老夫人知道他過去和晚秋的感情不好,對兩個孩子也不上心,直言道,“這兩個孩子從今往後就養在我這兒吧。”
柳尚義一怔,沒料到從不插手自己院子裏事情的娘會忽然這麼說,“娘,他們有奶娘丫鬟照顧,養您這兒會吵着您的。”
“要是照顧的不周到呢。”
“打發了換一批人,還怕尋不到人,娘您素來喜靜,他們年紀小,會累着您的,哪能讓您幫忙養孩子。”
柳老夫人看着他,語氣也緩和,“有人照應,讓這兩個孩子陪着我也好,再者,你還得為你自己想想。”
“我能想什麼,那就讓青蕪陪着您,煜兒太小,又頑皮,這不是給您徒添亂。”柳尚義還是不答應,兩個孩子都養過來,那多拖累。
“再有今天這樣的事傳出去,讓有人心人一編排,到時候御史台得怎麼寫你。”柳老夫人見他不答應,轉口提醒道,柳尚義臉色一沉,很快想通透了。
如今聖上正在提攜年輕一輩,要是有什麼風言風語傳出去,他這哪兒還有戲,錯過了這機會,以他這才幹,又不是最出眾了,多少年才爬的上去。
知子莫若母,知道他不在意孩子,她就絕口不提他這個做父親的有多失職,見他意會過來了,端起一旁剛剛換過的茶,低頭抿了一口善誘,“兩個孩子還小,懂什麼,底下那些人都看人行事,換了一批還是會這樣,你媳婦剛生了孩子,得先顧着霖哥兒,養在我這兒也正正好,你別忘了,那還有個靖國候府,傳了出去,誰的臉面都不好看。”
柳尚義皺着眉頭忖思了一會兒,面露愧色,“還要讓娘費心。”
“費什麼心思,你大哥一家子不在,就讓他們陪着我,替你盡孝也好。”柳老夫人淡淡笑着反過來安撫他,“這宅內安穩了,你在外才能安穩。”
柳尚義是個孝順兒子,如此說下來,於情於理,這辦法都是好的。
柳老夫人見他答應了,“霖哥兒的彌月也要準備,讓人收拾好,就這幾天搬過來吧。”...
柳尚義回到罄竹院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走進屋子,屏風后許氏靠在床上,正逗着剛剛餵了奶的兒子。
“義郎,你回來啦。”許氏抬頭,衝著他笑的暖暖的,把懷裏的孩子遞了遞給他看,“瞧他,長的可真快。”
柳尚義在床側坐了下來,一手攬住她,許氏順勢的靠在了他懷裏,一手輕輕的逗弄了一下懷裏孩子的臉頰,聲音溫柔,“哎呀,你怎麼就知道吃呢。”
柳尚義笑着低頭看孩子,看到了她敞開衣襟內的秀色,心頭一熱,抱着她的手也緊了好幾分。
美人在懷,她身上還有着淡淡的奶香味,許久不曾同房,一遐想便心猿意馬。
“想什麼呢!”許氏感覺到他越漸炙熱的眼神,手肘輕杵了他一下,紅透了臉,“往哪兒看呢,霖兒看你爹羞不羞。”
許氏天生的一股魅意,饒是這嬌斥聲都讓柳尚義喜歡,男人么,總是有着征服欲,喜歡女人對自己服帖。
柳尚義把視線轉到兒子身上,還不忘記衝著她看了一眼,眼底的意思不言而喻,許氏暗掐了他一把,“去母親那兒了?”
這麼一問柳尚義才想起柳老夫人的吩咐,伸手輕輕拉了拉兒子的手,“是啊,娘還說,你剛生了霖哥兒,照顧不過來,以後還要添孩子,青蕪和煜兒往後就養到她那兒去,這幾天搬過去,你也能安安心心準備這小子的彌月酒。”
“你答應了?”許氏笑容一滯,低了低眉。
“答應了,就讓他們陪着娘,儘儘孝也好。”柳尚義感覺到懷裏的人一僵,輕輕拍了拍,“養過去也好,省的你難做。”
柳尚義沒瞧出妻子的想法,自己想想,越發覺得養過去省事。
許氏臉上的笑很牽強,低頭斂去眼底的神情,再抬頭時,溫柔的靠在他身上,語氣里有幾分委屈,“怎麼也該提前和我打聲招呼,事兒都已經商量好了,下回可不許這樣了。”
“娘忽然提的,之前也不知道。”柳尚義拉住她的手,見不得她這委屈可憐的模樣,忙答應,“好好好,以後有事會和你提前說一下。”
“那我明天吩咐人收拾東西送過去。”許氏點點頭,神情還委屈呢,算是原諒他了,懷裏的孩子嚶嗚了一聲,兩個人被孩子吸引,直接把這事兒給放在了一邊,許氏也沒提白天繼子落水的事。
暖意的屋子裏,點點燭火襯着這氣氛,好一副溫馨的一家三口畫面...
然罄竹院西北角的玉清院內,一個兩歲大的男童翹首以盼的坐在窗檯前,嘟着嘴臉上委屈的很,他的視線看的是院子的大門方向,天都已經這麼黑了,爹爹是不是不認得路,怎麼還沒來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