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二章

第一八二章

鵝毛大雪紛紛揚揚的下了三天,將天地萬物銀裝素裹,宋嘉禾裹着狐裘歪在榻上賞雪,小几上的紅泥小火爐里煮着清茶,正優哉游哉着,就聽見青畫稟報:“姑娘,八姑娘來了,氣呼呼的。”

話音剛落,踢嗒踢嗒的腳步聲就傳來,顯見的主人心情不佳。

望着腮幫子鼓鼓的宋嘉淇,宋嘉禾好笑:“是誰惹咱們八姑娘生氣了?氣得嘴巴都能掛油壺了。”

宋嘉淇更氣了,憤憤地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下:“真討厭,枉我以為她是好的,哪想她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說誰呢?”

宋嘉禾坐起來,親自沏了一杯茶給她:“新送來的普洱,我嘗着不錯,正想派人給七叔送一些過去,待會兒你帶點走。”七叔最喜歡喝茶,尤其鍾愛雲南普洱。

“三表——太子送的。”宋嘉淇硬生生改了口。

宋嘉禾笑着點了下頭。

不想宋嘉淇又陰了臉:“我不是去參加盛靈芝生日宴嘛!結果倒好,倒叫我聽見她在跟她表妹說小話。”

宋嘉禾十分配合地問她:“說什麼啦,瞧把你給氣得?”

宋嘉淇氣咻咻,張了張嘴,突然又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宋嘉禾瞅瞅她,笑:“我來猜猜,是不是說三表哥的。”

“你怎麼知道的?”宋嘉淇大驚。

因為你都寫在臉上了啊。

反正都猜到了,宋嘉淇頓時口齒伶俐起來。

原來是盛靈芝和她表妹在背後嘀咕魏闕這太子之位來得不正,故意讓鷸蚌相爭,然後漁翁得利。

講真,其實宋嘉禾也有點懷疑,不過她並不想深究。自古以來,奪嫡之爭都充滿了爾虞我詐,便是順水推舟了又如何,魏閎造反是事實,魏廷有不臣之心,結黨拉派也是事實。青史上記載的也是魏閎妄圖弒父殺君,魏闕撥亂反正。

“合著惡人有惡報,太子沒被燒死就成了幕後黑手了。”宋嘉淇老大不高興。

“嘴長在人家嘴上,犯不着跟她生氣,不過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罷了。那場動亂里空出不少位置,不過盛家不升反降,自然存了怨氣。她那表妹是不是姓謝?”

宋嘉淇點頭。

“那就對了,謝家和肅郡王有些曖昧,雖然沒被問罪,可也丟了實職,能不生氣嗎?”

這兩家都沒從這場權力更迭之中佔到好處,心裏自然不痛快。

“活該他們不受重用,虧得我還把盛靈芝當朋友,以後我再也不和她好了。還有六姐,下次你遇着她,千萬別給她好臉色看。”她過去時還問她六姐來不來呢!她再傻也知道盛靈芝想巴結她姐,她心裏頭不大舒服,卻也知道這是人之常情,畢竟她姐身份擺在那。

宋嘉禾從善如流的點頭:“好,都聽你的。。”

宋嘉淇這才高興起來,復又得意:“我踢翻一個花盆走了出去,那兩個人嚇得,臉色慘白慘白的,腿都要軟了。哼,一群膽小鬼!”

想起那畫面,宋嘉禾忍俊不禁,說壞話還被人給抓了正着,這可就尷尬了:“所以你就中途回來了。”

“對啊,我還向盛夫人告了一狀,回頭有她們好受的。”宋嘉淇臉色好轉。

宋嘉禾朝她豎了豎大拇指:“真厲害!”

“姑娘,八姑娘,太子和衛國公來了。”

宋嘉禾納悶,父親怎麼會和魏闕一塊兒過來。

整了整衣裙,姐妹倆相攜前往客廳。

魏闕一把扶住要行禮的宋老爺子和宋老夫人,溫聲道:“都是自家人,舅公,舅婆無須行此大禮。”

宋老爺子與宋老夫人便也順勢站直了身子。

宋嘉淇拿眼偷偷打量他,五爪金龍的綉紋,看起來威風極了。

宋嘉淇以前有些怕他,後來因為宋嘉禾的關係不怎麼怕了,可現在他做了太子,好像又有點怕他了,這麼想着,不由得同情她姐。

宋嘉禾可不知道她腦袋瓜里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要知道,非得踹她,見天兒瞎琢磨。

“馬上就是晚膳時分,太子若無事,不妨留下用膳。”宋老爺子熱情留客。。

魏闕含笑道:“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他在宋家留飯也是司空見慣的,不過今兒倒是做太子之後的第一回。又道:“今日過來是有件要事與您二老商量。”

二老,宋嘉禾狐疑了下,又看向隨着魏闕一起來的宋銘,不知怎麼的眼皮跳了下。魏闕過來找祖父再正常不過,可有什麼事要找祖母?

聞言,宋老爺子抬手一引:“殿下,這邊請,咱們進內細說。”

魏闕對宋嘉禾微微一笑,笑得別有深意。

宋嘉禾捂了捂眼皮子,好像跳得更快了。

~

一行四人在廳內落座。

寒暄幾句,魏闕進入了正題,他是來商議婚期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他先去了宋銘那裏。不過宋銘想着,女兒是老兩口養大的,怎麼著也要問過二老的意思,於是他和魏闕一塊過來了。

宋老爺子捋須而笑,魏闕親自過來,而不是讓宗人府出面,可見其誠心。

“不知今年有哪幾個好日子?”

魏闕笑道:“我令欽天監合過八字,算出來四月初九是今年最好的吉日。”

四月初九,宋嘉禾三月里出孝,一個月後出嫁,可真夠急的。

不過宋老爺子也能理解,魏闕他都二十好幾的人了,翻過年宋嘉禾也十八了。

“雖然有些匆忙,不過我萬不會讓表妹在儀程上受委屈,”魏闕看着宋家三位長輩:“父皇身子虛弱,我也是怕。”

怕什麼他沒說,大家心知肚明,要是皇帝駕崩,雖然魏闕可以以日代月,可也沒有在父親熱孝內娶妻的,好說不好聽,起碼得等上一年。

宋老爺子倒是贊同的,不過他沒出聲,而是看向了宋老夫人。

宋老夫人緩緩點了點頭:“既然是最好的吉日,錯過了也可惜。”反正是要嫁的,也沒必要在這兒為難他。嫁妝什麼的早就給孫女準備好,就是沒想到會以太子妃的身份嫁過去,還要再加厚兩成,這些準備起來倒也方便。

魏闕起身朝三人做了一揖,鄭重道:“多謝舅公舅婆成全,您二老放心,我定然會將表妹愛若珍寶,不叫她受半點委屈。”

宋老夫人和顏悅色的看着他:“老身相信殿下一定會好好疼惜暖暖的。”

~

宋嘉禾去廚房轉了一圈,吩咐他們做了幾個菜,便離開了。

半路遇上找過來的小丫鬟,道是魏闕找她,宋嘉禾便隨着她去找魏闕。

遠遠的就見他春風得意,不禁好奇,笑問他:“這是遇上什麼好事了,心情這麼好。”要知道他情緒向來內斂。

魏闕牽着她的手進了涼亭,含笑道:“的確是件大好事兒。”

宋嘉禾歪了歪頭,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來!

魏闕注視她的雙眼,慢吞吞道:“方才我與你祖父他們商定了婚期。”

婚期,宋嘉禾愣了一瞬:“什麼時候?”

“四月初九。”

“這麼快!”宋嘉禾脫口而出。

魏闕危險的眯了眯眼:“嫌快,你還想要我等多久?”

宋嘉禾打了個哈哈:“沒沒沒,我這不是太驚喜了嗎?”

魏闕微笑着摸摸她的頭頂,目光灼然:“暖暖,知道我等這一天等多久了嗎?”

宋嘉禾似是被他燙了一下,不好意思的扭過頭,臉慢慢的紅了。

魏闕低低一笑,笑聲愉悅。

這邊宋嘉禾一出孝,宗人府令恪王親自上門與宋家定了婚期,後腳,喜訊就傳遍了整個京城。

翌日,尚衣局的曲嬤嬤帶着一群宮人來到承恩公府,為宋嘉禾量體裁衣,趕製太子妃禮服。

這是大秦建朝以來頭一次迎娶太子妃,雖有前朝舊例可循,可曲嬤嬤是個心氣高的,想設計出一套不落窠臼的禮服,成為後世之表率,想到以後歷代太子妃都要以她的禮服為版本,曲嬤嬤便心潮澎湃。

萬萬沒想到,好不容易制定了草圖,臨時又發生了變故,太子喜服用不上了,因為皇帝禪位了。

皇帝病情突然加重,整整昏迷了三天,御醫都已經跪下請罪了,駭得宋太后撅過去好幾回。

幸好吉人自有天相,三天後皇帝醒來,精神和身體大不如前,連說話都有些吃力。

太醫院正硬着頭皮道皇帝勞心太過,最好靜養。

受傷之後,皇帝雖然不能臨朝聽政,只能命魏闕監國,可還是會問詢朝事。他是個權欲旺盛的,作為開國皇帝,怎麼可能不戀棧權勢。否則他也不會在感覺到魏闕的威脅之後,把魏閎和魏廷拉出來平衡勢力。魏闕的確是他中意的繼承人,但是他並不想在自己未老之時就讓繼承人威脅他的權威。可惜玩火自焚,現在說什麼都悔之晚矣,

縱然皇帝不甘心,可比起權勢,他現在更想活命,所以不得不退位做頤養天年的太上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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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江水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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