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
趕盡殺絕這種事情其實是有難度的,當初查爾帶着一群人屠島,還是有漏網之魚逃走,更別說只是部族與烏合之眾去拼殺。
幾條大木船都被佔領,甲板上海水裏到處都是橫躺的屍體,可還是有一小部分人倉皇棄船而逃,跳下海,奪過一條小船扯起風帆消失在地平線。而贏得戰爭的人卻獃獃坐在血水與屍堆中,他們神經質的伸出手指,或者才感覺到身上傷口的錐心疼痛,有的人哀哭着在海水中翻找死去的朋友親人。
糟糕的氣氛在登上島嶼后才有所好轉,茂密的森林與阻擋颶風的山峰,這不正是他們期望的好地方,為死去的人活着,才是每個人最應該做的事。
“遠離海怪,特別是人魚…”
老者氣喘吁吁踩上實地時,仍然出聲叮囑。
部族長老在這個小團體中有絕對的權威,就算是外來者形單影隻也不敢去反駁。保羅直着眼睛,他左邊手掌的兩根手指都被削斷了,痛得鑽心,可他的表情還是逐漸被驚駭取代。其他人在回憶時最多疑惑自己為什麼會如此癲狂的往上沖,但異能者能聽見次聲波,保羅終於想到那個若有若無的歌聲,加上部族長老的話,兩下一聯繫,他還能不真相?
但他沒有跟老者交談的機會,許多人趴在船板或者海水裏不斷呻吟,都一個個被抬到老人面前,適當的細胞分裂可以加快傷勢癒合,對外傷很有效,反之治不好感冒,如果對象體質太差,那麼別人得救,他卻更虛弱只會奄奄一息。
就算知道這是異能,這景象也足夠震撼了,手按上去那麼一秒,沒有白光也沒有金光,原本血流不止只能呻吟的人,就面色紅潤的再次站起來了。骨折的人在接好骨頭后,也被抬過來醫治,雖然不可能馬上活動自如,不過要養三個月的傷十天後就能復原。他們付出的代價,卻微乎其微,畢竟沒多少人是自然老死,細胞分裂能力消耗殆盡后衰竭垂死的。
這一手足夠震懾所有人,在未來的幾年內,只要老人還活着,這裏的人會形成一個緊密的團體不會輕易離開,甚至消息傳開后,這個團體還將越變越大——未來將是美好的,只要海怪不追到這裏來!
保羅筋疲力盡的躺在岸邊,看着海水發獃。
渲染着紅色的海浪輕輕拍擊海岸,忽然海浪中冒出來一段長長的銀色身體,像是大海蛇似的拱出來,保羅剛發出一聲尖叫,手還沒指出去,那個恐怖的身影又消失在海面以下。周圍聽到聲音的人甚至莫名其妙的盯着保羅。
冷汗順着額頭一直滾落下來。
原來海怪就藏匿在他們附近,是被鮮血吸引過來的嗎?還是默默潛伏着他們附近,就像愛跟蹤魚群的海豚一樣?
一定要想辦法,海怪肯定有弱點!
嗯,話說這是當然的,而且很明顯。
克拉肯不就哭嚷着沒吃的,尤瑞比亞把鬧騰的魔鬼魚壓住時一不小心用錯力,反而把皇帶魚某一段身體擠出海面。
糟糕,塞壬說要藏好的!
趕緊恢復原狀,魷魚與皇帶魚互望,應該沒人類看到吧。
再扭頭,很好塞壬帶着夏意往回遊了,也沒看到。
嗯,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V=
當海怪們拖拖拽拽,不安分的戳來戳去,進入珊瑚海很遠后,尤瑞比亞才吭哧吭哧的問:
【那些人真的沒香蕉嗎?】
【……】
世界很大,也很小。
在空蕩蕩連島嶼都看不到一座的南太平洋,沒有魚,也沒有人,海水中能看到的就是深層海域上來換氣的鯨。但是在富饒的珊瑚海大堡礁,沒有游出去多遠,就能看到又一條帆船在海面上行駛,掌握絕對實力卻殘忍屠戮的人也不止一個查爾。
這個時代消息再閉塞,還是有小範圍流通的,美國人的失敗,讓更多的人聚攏在一起,信心十足的準備從那些人渣手中將美好富饒的島嶼重新搶回來。
大航海時代,如果西班牙人沒有槍炮,如果土著沒被光鮮華美的器物吸引,始終用弓箭招呼他們,那麼殖民史至少不會如此殘忍。能對付渣滓的永遠不是弱者的屈服,而是鐵與血。
風浪,迷航,淡水還有海怪。
好吧這就是要漂泊在海上付出的代價。
B市地下基地,科學院的人將通風管道打通與幾口井相連,通過地下河的流動與氣壓變化,很自然帶來了新鮮涼爽的空氣,被幾個上了年紀的老將軍戲稱為春天的好氣息。這不,雖然人人面前還是一堆需要緊急處理的計劃表,但不再有全年的滿面愁容,不少人甚至樂呵呵的啃饅頭。
的確是饅頭,中間還夾着蒸熟的大白菜。
沒辦法北方冬季嚴寒,在現有的條件下,又不肯消耗太多的炭給大棚增溫,那就只好用沼氣或者地熱種蔬菜。甭管是誰,頓頓吃大白菜,泥土裏生長的土豆與胡蘿蔔就偶爾用來改善生活。換了其他國家的人,一來對蔬菜的要求絕對沒這麼高,二來就是叫他們天天吃三明治也肯定能忍耐。
可這是中國,中國啊親!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可是沒足夠材料怎麼辦,那就把自娛自樂啊,把饅頭吃出N種料理來,切很多刀統統塞滿細碎白菜再去油炸,千層酥有木有,給饅頭填餡當包子,沒豆沙沒肉就可以填土豆嘛,要是有蛋黃那就更棒!
坐到餐桌前對菜色沒期待怎麼成,會感覺明天生活都不美好了!
“食物的配給沒有問題,但是貯備庫不能放鬆,要維持固定量,確保在顆粒無收的時候也能熬過冬季。畢竟現在大家都是靠老天爺吃飯!”有人嘆氣着自嘲。
“希望今年不是厄爾尼諾。”
“讓玲玲去問海怪吧,海怪最清楚太平洋洋流的變化!”
“哈哈…你真異想天開!等等我覺得這個主意真的很不錯!”
“……”
於是郝隊長傻傻看衝進他房門,把他按在床上的一個老教授,要掙脫吧,怕老教授重心不穩摔倒。抬頭髮現不是一個人,是一群科學院的教授,都擠進他房間裏,其中不乏女性。沒錯啊,五十多歲也還是女的啊!
郝隊長只好拚命扯被子使眼色。
但是按住他的老教授一點沒發現,興緻勃勃的開始跟他闡述中國氣候主要受西伯利亞與太平洋影響,一大半疆域都處在季風區,七月風從海洋吹向陸地,而氣候由海水溫度與洋流變化決定,如果有一隻海怪說這些,就是活生生的天氣預報有木有。氣象局有N年的記錄,只要有足夠的蛛絲馬跡就能查找歷史上同樣年份,看是乾旱還是洪澇,早有準備降低損失啊!
這想法真好,可也太不實際了!
郝隊長半天才狼狽的從床上爬起來,飛速套褲子一邊黑線的申明,魔鬼魚去參加海怪的新年聚會了,都春天了還沒回來呢。
“啥?它們還有新年聚會?”
“這是好事啊!”有人興沖沖的說,“根據資料,克拉肯只是一個剛出生不久的海怪,智慧也很有限,我們期望的是跟整個海怪聯盟打交道,而不是某一隻海怪。”
必須讓所有海怪知道並且贊同嘛!
“我想你必須先搞清楚,海怪不是人類,它們聚集在一起,不是我們開代表大會,也不是西方參議院選舉,它們只是為了吃!”林教授當頭一盆冷水澆下。
按照海怪邏輯,跟吃沒關係的話題值得討論嗎?
“首先,跟歷史上一樣,有一個最重要的通道必須佔據!”
郝隊長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個教授展開一張地圖,啪啪兩下就掛到他房間牆壁上去。太敬業了,走哪裏都把這玩意帶着嗎?
“…馬六甲!”
連通東南亞,澳洲,太平洋印度洋的最主要樞紐。海上的生命航線,將會主宰左右未來的繁榮發展。
“太靠南了,南沙上面的艦隊不能使用,我們如果不能在廣東建造船隻,那麼船就要出渤海,一路途徑黃海東海南海的遠遠駛去。”
“深度7729米的瓜哇海溝就在馬六甲海峽下面,那附近又是珊瑚礁絢麗的淺海,食物豐富,如果海怪要暫時在那裏住順帶騷擾下過往船隻,誰也沒辦法。”
“所以?”
“搞清楚每隻海怪愛吃什麼,用食物對付它們,才是最正確的選擇。”林教授說得斬釘截鐵,所有人齊刷刷看郝隊長。
國家異能小隊的隊長表示,壓力山大。他只是異能者,只是軍人,為什麼還要主管這些?他已經連幼師、外交部的工作全包了,現在還要緊急培訓海洋生物食譜嗎?
當然很多年後,郝國群能穿着扛星星的軍裝,裝牛叉的對某些國家說,早在末世的第一年,我們的方針就是要跟整個海怪聯盟打交道,沒有外交的國家是不成功,沒有食物…啊,沒有利益的外交是不能實現的。
***
夏天才是大西洋龍蝦換殼的季節,現在的硬殼龍蝦肉雖然最美味,可是對沒有生出指甲的小人魚來說,比較麻煩。但傳承記憶也給予人魚智慧,根本不需要直接跟這些張牙舞爪的好鬥分子打,尕斐兒身上的肌膚太軟太白,被海浪沖刷都會出現紅痕,所以它只需要用聲波嚇唬龍蝦就可以了。
過度驚恐的時候,龍蝦會丟下螯、腿來迷惑捕食者,小人魚也不用去追,直接撿起來試圖找到縫隙,或者就用龍蝦腿的尖端來撬開螯鉗,挖出裏面白白嫩嫩的肉。
它的動作笨拙又遲緩,不小心還會戳到手,雖然痛,可是肉嘟嘟的手指會逐漸靈活,畢竟它們是人魚,手指需要跟人類一樣靈活,而且海怪不會去使用工具,都是徒手做。
等到時間推移,指間的蹼長出來,指甲鋒利尖銳,五指張開骨節分明,就能有力的插入龍蝦的甲殼縫隙——好比塞壬!
亞速爾群島的春天,大堡礁的秋天。
那邊黑夜,這裏白天。
塞壬還是帶着夏意趴在一塊高聳的礁石上,旁邊的一個大腦袋是皇帶魚,翻車魚本來要躺在下面睡覺的,硬是被塞壬叫尤瑞比亞捲走了。
【別讓龍蝦看到你,聞到你。】
【我埋在沙子裏龍蝦也能發現?】
深海生物皇帶魚表示困惑,而且很餓的扭動身軀,它知道塞壬手上的這一隻是夏意的,還是乖乖的自己去抓比較好。
【埋在沙里,你的氣味,它出巢穴就感覺到了。】不逃才怪。
你以為龍蝦橫行霸道的踩踏而過,明明會游泳卻要在海底排隊走是為什麼?它的足部長有跟味蕾差不多的識別器官,踩到哪聞到哪…
原來以為捕獵是海怪天生技能的夏意疑惑盯皇帶魚。
塞壬好像什麼都會,無論是不是他愛吃的,總之夏意的樂趣之一就是揣測下一餐吃什麼。
【塞壬,你怎麼知道的?】刻托睜着再大都看不清東西的眼睛崇拜問。
【…就是會。】
嗯,大西洋的陶瑪斯正在深刻體會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