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1

末日-1

在食物充足的地方人們才可能種植煙草,然後用粗製的辦法把它們晒乾后捲起來吸,錫紙也是個稀缺貨。各種手工作坊沒有從歷史的塵埃里重新復蘇前,生活用品都顯得彌足珍貴,於是某些被丟棄到箱子邊緣或者準備當古董的煙斗又被挖出來使用。

這僅僅是煙草。而有秩序的地方都禁酒,因為釀酒會消耗大量的糧食,這不是困難時期應該享受的東西,當然末世前的酒現在已經成了昂貴無比的奢侈品,哪怕最破論斤稱的白酒,也比一箱子黃金貴。這些東西現在根本就沒人要,但安莉叫李紹收了很多藏在一座島的岩窟里。

紙做的貨幣也好,債券也罷,會是永遠的廢紙,但黃金與白銀在社會穩定生產力恢復后,將會成為最基礎的貨幣,拿鹽腌制的食物怎麼也比不上黃金的耐腐蝕不易損壞吧!當以物換物的混亂過去——這些財富就是立身安命的根本有木有?

乘着一條大船,船上有十幾個敢打能拼的人,李紹覺得美好囂張的生活就要從此開始了。跟他正好相反,在南半球瓦努阿圖群島上,都中午了,喝得醉醺醺的查爾還在打鼾。

自從發現酒能麻痹神經,驅除那每晚重複的噩夢后,查爾只要到晚上,都喝得爛醉如泥。

但酒是個稀罕東西,屠戮搶奪的時候,總有人要私藏的,查爾勒令下屬軍官貢獻自己的收藏。這已經讓整個軍隊裏的人很不滿了,開始躁動。他們本來就嘩變殺死了軍隊原先那些肩膀有星待在作戰指揮室和防禦工事裏蹲着的軍方高官。如果不是查爾的異能最高,明顯也很用不可或缺的話,下面這幫子人早就按捺不住了。

一旦失去威望與懾服力,誰盯着橫躺打鼾的查爾看,都覺得這是一個廢物。

拖後腿的廢物!

“原先的計劃明明不錯,也不知道他聽了那個骯髒的東方女人什麼話,結果一條船的人都葬身在大海中…”

再強的異能者,也就醒着的時候也讓人懼怕,像查爾現在這樣滿身酒氣的呼呼大睡,隨便哪個誰拿把刀就能割斷他喉嚨。

“我們還聽這個傢伙幹什麼?”

“不錯!往西走,穿過珊瑚海就是澳洲!”

眾人意見不合的吵吵嚷嚷一番,因為實力差異,幾個異能者也沒得出誰能代替查爾發號施令這個至關重要的答案。而他們也捨不得就這樣砍掉查爾,沒有強大的風異能,在海上遠航就很艱難。

正吵得不可開交,煩躁不定的時候,有人聽到了外面在砸門,頓時憤怒打開門暴吼:

“怎麼了?”

“不…不好了,有很多船…”

這個軍官不耐煩的舉起一個望遠鏡,看到海面上大片各種各樣的風帆,都是勉強可以航行的小破船,沒好氣的怒罵:

“又是逃難的臟猴子,直接帶了人去殺完——”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很明顯看到了船頭上站着的都是高大的男人,手持魚叉,還有用木棒上面死死纏着菜刀或別的尖銳東西。漁網中間也有寒光閃閃的利刃,更有一些臉上塗著奇怪油彩的人手裏還挽着木弓。

那是最難對付的,末世前都沒徹底開化的島嶼土著。

“Shit!這些蠢狗瘋了嗎?”

原先吵得不可開交的人全部走出來,一個個接過望遠鏡,立刻臉色鐵青。

“上船!全部上船!!把他們攔在島嶼外面,該死的!”

軍隊可能精通登陸作戰,但那是有空中力量支援的培訓,也比這些亂七八糟聚集起來的人更懂得怎麼配合作戰,但前提是不能遇到世世代代居住在島嶼上的土著。毫無疑問,在海上開戰優勢才更大,到了植被茂密的樹林裏就會被偷襲。

開始混亂的隊伍很快就整合起來。

“笨蛋,除了食物跟淡水都不要帶上船,也不用帶多少!你們是要打仗不是逃難!”一個有軍銜的異能者興奮的兩眼通紅,死死盯着海面上的船隻,“殺光他們!”

“可,可是查爾少校!”

“把他抬上船,綁到桅杆上去!”

“啊?”

“誰現在有時間管那個廢物!”

嗚嗚的低沉聲音響起了,那些臉上塗抹油彩的人,抽出一個像是號角怪異圓筒狀東西,仰頭吹響。隨着這聲音,許多是部族的,或者末世前根本就是城市庸碌的小市民,不管是老人還是女人,連十多歲的小孩都拿起了粗製濫造的武器——海里或許有海怪,他們必須儘快上岸,儘快到一個富饒安全的島嶼上去,將那些屠夫殺光,爭奪僅有的生存之地。

不知道什麼人開始放聲嚎叫,海面上頓時響起一片意義不明的叫喊,讓所有人都熱血沸騰,憤怒或者貪婪的盯着不遠處的島嶼,看着幾條堅固結實的大船從海灣邊緩緩移出來。

“殺,殺!”保羅緊緊的握着手指,掌心都出現了印痕,眼睛是赤紅的。

他並沒發現,自己的狀態有些詭異。

船錨連帶着繩索被拋出去,死死釘在了美國人的船上。

不斷有石頭從大船上砸下來,很多人慘叫着摔進海水中,鮮紅與慘白色交融在舢板上,一片慘烈,但這次面對屠殺沒有人恐懼,反而一窩蜂的划槳,拚命靠攏到大船船身下,然後順着繩索往上爬。往下扔石頭,他們就往上扔菜刀。

混亂一片中,不少人都掉進了海里。

沒有人注意到有一個老人,在幾個年輕人的扶持下,跟着翻倒的小船潛到海水中,閉上一口氣,用手抓住生長在近海珊瑚礁邊緣的一棵紫紅色海藻。

瞬間海藻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茂盛的抽條,生長,五分鐘就冒出了海面,好像變成了一個猙獰無比的怪物,海藻上分泌的一些粘液也迅速增加,牢牢困住了兩條大船,也讓不少墜海的人抓住海藻根莖,僥倖不死的浮在海面上。

這超乎常識的驚悚一幕,使得所有人都在尖叫。

醉得像灘軟泥一樣的查爾模糊的睜開眼睛。

怎麼回事?

他動了下,忽然發現自己被牢牢的捆在桅杆上,頓時怒吼起來,風刃成刀,迅速的劈開了繩子,但是船上的人都忙着拿石塊或者別的東西砸試圖爬上船的襲擊者,根本沒人理會他。

低沉彷彿伴隨的號角的吟唱聲,藏在吼叫與慘嚎的聲音里,低不可聞。

查爾晃着沉重的腦袋,有點狐疑的盯着四周看。

瘋狂攻擊船隻的人,穿得破破爛爛,有的臉上塗抹油彩,有的看上去根本就是那種最懦弱的膽小鬼,還有一些竟然是蓬頭垢面的女人,她們撕開身上的衣服裹在手掌上,奮力的協助拉動繩索,讓船錨釘得更死,讓更多的人前仆後繼雙眼通紅的試圖爬上大船。

船上的士兵好像也殺出了勁,一個接一個的堵在船邊上往下砸石頭。

“笨蛋,他們瘋了!別跟他們打,斬斷繩索!”

查爾用風刃迅速削斷了繩子,一連串人像是下餃子一樣掉進海里。

但是更恐怖的事情發生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船底與船舷已經長滿了紫紅色的海藻,像是一種怪異的爬牆虎,還在不斷往上蔓延。

“挑開,剪斷!”查爾拚命的用風刃撕來折去,但是卻不敢用力。

船身上已經多了深深的白色印痕。

他抬頭,才發現很多人眼中都是嗜血的瘋狂,根本沒有人理會他的命令,而遭到挫折的襲擊者也沒有退卻,竟然抓着海藻繼續往上爬。

這明顯就是正常人做不來的事,除了那些身材瘦小靈活的土著人,其他人攀了幾步,又滑落下去,竟然堅持不懈再次起來。那一張張瘋狂的臉,很明顯的說明了他們已經處於一種喪失理智的狂熱里。

查爾這下徹底清醒了。

他只在好幾年前,中東戰爭里見過那些宗教自殺分子,是這種模樣!

“該死,開船!拉起風帆!”

查爾聲嘶力竭的呼喊着,因為船剛剛駛出海灣就遭遇了襲擊,根本沒時間將風帆完全拉起來,查爾的話也沒有人聽,包括異能者在內,都用所有能攻擊的手段瞄準船下的襲擊者,看着鮮血橫飛肆意的叫罵大笑。

混亂一片,查爾撐着被酒精麻痹的腦袋,驚恐的發現,他自己好像就是個局外人。沒人注意他,也沒人聽見他的聲音,風刃揮出去,斷口整齊無比,但屬下士兵的注意力卻全部在船下。

一個嘴裏咬着刀子的土著爬上來了,他跟一個士兵滾成一團,搏鬥的技巧全部用上,刀子在兩人身上劃出深深的傷口,還不罷休,竟然用牙開始撕咬。

瘋了!所有人都瘋了!!

查爾跌跌撞撞的衝到船邊,想抓住一個人拚命搖晃,但他忽然僵住。

在遠離血腥戰場的海面上,耀眼的陽光下,竟然有一個人影——這條船比較大,也很堅固,查爾能很清晰的辨明那個身影,上半身浮在海面上。銀色長發濕漉漉的披散在赤/裸白皙的肩上,微微側頭,能看到頭髮里的兩道反光,那是豎著舒展張開的耳鰭。

那條人魚!

殺死了娜林的人魚!!

查爾也終於聽清楚人們瘋狂大喊慘叫哀嚎下的低沉音色,那是歌聲,淺淡而緩慢的重複着一個調子,認真聆聽的話,不知不覺整個人都跟着憤怒沸騰起來,好像恨不得撕裂眼前的所有東西!身上每個細胞都叫囂着要衝上去,要戰鬥——

心中陰暗的人,會被死亡纏繞,激憤而欲殺戮的人,則會被瘋狂主宰。人魚不止會唱一首歌,它們游曳在海洋中,出現在即將傾覆的船隻前,也會是最恐怖的復仇者。只要它們盯上某一個人,祈禱你們所信仰的神吧,相信死亡才是最好救贖與解脫。

“咚!”

查爾狠狠撞了下桅杆,他滿臉是血的清醒過來,用一種恐懼的目光注視海面,人魚已經不見了。但是他知道,人魚一定在笑,冰冷而恐怖,死死的盯着這邊,就好像當初盯着失明慘嚎的娜林一樣。

“啊——”

查爾這聲尖叫混在亂七八糟的狂吼里根本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塞壬,你在看什麼?】

夏意很不明白的凝視遠處海水中一片翻騰的混亂,從大大小小的船底,以及不斷掉下海的屍體就能大概猜出發生了什麼事。但他對這些並不關心,就算不在海上,每天也有很多人為各種理由而互相毆鬥,只不過末世前人們將爭鬥化為無形,現在直接掄着刀子上,沒有陰謀詭計與陷害,看誰不順眼就捅一刀。

塞壬眨了下眼,潛入海中。

夏意疑惑的看着他,身邊一群海怪互相戳來戳去的打暗號。

銀色長發在海水中氤散開來,塞壬用手指按在夏意的唇上,目光專註笑容冰冷:

【人類的戰爭,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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