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一更

許恆這個人倒是命大，這樣的情形之下，他都沒有生命危險被救了回來。

其實沈家的人是很恨他當時為什麼直接被打死，這樣的人，活着都是對他們的噁心。

不過就算是現在不死，他們也絕對不會放過這樣的人。

嵐之是最後得知事情經過的，等她回來，已經快要天亮了。

嵐之心軟，問道：“那二姐如何？”

為了葉竹的死，她在路上已經哭了很久，只是等到了沈家，倒是也想到，二姐還是有身子的，她哪裏能夠放心的下呢。

沈太太其實也不是不關心二女兒，她道：“你去樓上看看她吧，我讓她回去休息了，這個時候，她也沒得出來搗亂的緣由。”

沈太太其實一直都覺得二女兒十分不懂事兒，她自私又對許恆痴心，特別是這次，葉竹被欺負了，她不多問一句就認定葉竹是撒謊，這點沈太太一絲都不能忍。就算現在這個人不是葉竹，她都會覺得難受，都想要判定這件事兒的真假，如果許恆的人品有問題，那麼他們應該過早的有個打算，而現在並不是，她分明就是掩耳盜鈴。

不過如今她總是懷孕的，沈太太道：“等一會兒天亮了，你幫她收拾一下，送她去鄉下的老宅住幾天。”

嵐之哎了一聲應了，連忙上樓。

此時穎之一樣是睡不着的，她知道許恆被葉竹打傷了，心裏恨得不行，不理解為什麼會是這般。其實她心裏未見得就是百分之白相信許恆，只是這個時候，她能選擇的只是相信許恆，畢竟，那是她愛的男人，也是她的丈夫。如果承認了許恆不好，就相當於表示她自己有眼無珠看錯了人，而她的家庭也會毀了，她絕對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一刻都不可以。

大抵正是存着這樣的心情，她覺得自己只能忍，只能假裝這些都不是真的，一切的一切都不是。

敲門的聲音傳來，穎之從思緒中驚醒過來，問道：“誰啊！”

嵐之道：“二姐，是我。”

穎之吁了一口氣，道：“進來吧。”

嵐之進門之後就見到燈火通明，可見穎之也沒有睡。

她問道：“二姐怎麼不睡呢，你不睡，孩子也要休息一下的啊！”

不管如何，總是不能不管，她將窗帘拉好，道：“二姐稍微休息一會兒，等一會兒睡醒，我送你回老宅休息幾天。”

說起這個，穎之一下子坐直了，問道：“怎麼回事兒？”

深色晦暗不明：“我不要走，我為什麼要走？是不是你們打算對許恆做什麼？我告訴你們，想要動許恆，也要過了我這一關，否則別怪我對你們不客氣。”

嵐之一下子就被這話給氣到了，她原本的憐惜心情也冷了幾分，黑着臉道：“二姐說的這是什麼話，什麼叫對我們不客氣？許恆害了葉竹，難道二姐就不考慮葉竹嗎？葉竹好端端一個姑娘就這樣被人害死了，難道二姐覺得事情就這樣就完了？”

嵐之本是不想與穎之說這些，但是看到穎之這般，就感覺自己的氣不打一處來，她實在不明白，為什麼會是這個樣子。

“葉竹是一個花季的妙齡少女，她還有美好的人生，還有燦爛的大學生活，可是一切的一切都被許恆破壞了，而現在她自己更是因為這件事兒丟了性命。在這樣的情況下，二姐還要是非不分，你實在是太讓我失望了，我原本以為二姐只是有些太過愛慕許恆，現在看來，而且就是一個自私自利的人。”嵐之簡直不想再多說一句話，轉身離開。

嵐之憤怒離開，穎之卻也並沒有平息多少，她其實內心深處還是轉不過來勁兒，就覺得自己委屈。

她咬唇哭：“葉竹葉竹，你們只會想着葉竹，葉竹是你們的姐姐還是我是你們的姐姐？她不過是個過來白吃白喝的表妹，我才是你們的親姐姐，你們就不能為我想想嗎？難道你們希望圓圓沒有父親還是希望我沒有丈夫？葉竹死都死了，如果不是她自己勾引許恆，許恆這樣的老好人哪裏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你們總是說許恆如何不好，我看你們是根本就看不起許恆。”

她哭訴之後恍然想到，這房裏倒是也沒有其他人，說了又有什麼用。

料定他們這樣做就是為了支開她對付許恆，穎之坐不住了，她原本還是可以堅持住的，但是卻覺得這樣不行。

穎之很快的出門，此時陸潯已經離開了，他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自然不能再這邊久留，沈蘊也是清楚這些情況，況且安之與言之都是能夠幫的上忙的，也就並不耽誤陸潯了。

穎之快速下樓，沈蘊蹙眉道：“你怎麼下來了？”

三太太也是個機靈的，立時上前扶住穎之，安撫道：“二姐，我送你上樓休息吧，你現在可是雙身子，比不得旁人。”

穎之一把甩開三太太的手，她冷然道：“你給我滾開，我就見不得你這樣的人，看着八面玲瓏，實際上就是個陰險小人。”

三太太可不是什麼好欺負的，不過這個時候看着家裏亂成這樣，也不與她一般見識，更是不想做這個炮灰，道：“二姐說的這是什麼話。”

隨即放手，默默的退到了一邊。

三太太自己忍了，沈言之倒是不能忍，他怒道：“二姐你什麼意思？陰險小人？我看許恆才是天底下最陰險的小人吧？這樣的人你都要護着，都看不出來，還說別人是陰險小人，不覺得很可笑嗎？”

三太太對沈言之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說了。

言之也知曉三太太是顧及家中現在事兒多，但是他現在也全是氣，壓根就平靜不下來。

他道：“我們平日裏都不與二姐一般見識，可不代表二姐做得事情都是對的。”

沈蘊聽到他們說這些，揉着太陽穴呵斥道：“夠了。”

現場立時安靜起來。

沈蘊站了起來，直接看向二女兒，十分的恨鐵不成鋼。

不過這個時候，他倒是平靜了下來，他問道：“正好你下來了，我讓人收拾一下你的東西，你去鄉下住一段時間。”

穎之一愣，隨即歇斯底里：“我不！”

當年二姨娘與三姨娘一起去鄉下老宅，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不知為何，穎之倒是多了幾分的擔憂，不是為自己，她不擔心沈家會不顧自己這個女兒，她擔心的是許恆。

她道：“我是不會離開的！我要留下，我要陪着許恆，不管葉竹說了什麼，我是一點都不相信的，我的許恆絕對不是那樣的人。”

即便是到了這個時候，她還是要執迷不悟，沈蘊看她的眼裏只有痛心。

他一字一句，十分冷然道：“我不是徵求你的意見，是通知你。”

穎之立時：“父親只會強迫我，父親小時候……”

不等說完，就見一個茶杯直接砸了過來，那茶杯砸在了穎之的頭上，穎之一驚，摸着頭頂流下的血，她呆住。

沈太太眼神裏帶着冰冷，她道：“我知道你父親小時候沒有留在你的身邊讓你們受了些委屈，但是我自認為做母親做的很好。只是穎之，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你三翻四次利用你父親的內疚與我的傷口來達成自己的目的。你真是我的好女兒。”

穎之一愣，隨即眼神閃了閃，狡辯道：“不是，我不是……”

沈太太冷笑，那笑容裏帶着無限的蒼涼，她道：“你是我的女兒，你以為你能瞞得住我？你以為你說謊話能夠騙得了我？”她深深的喘氣，道：“你太讓我失望了。穎之，我今日把話撂在這裏，許恆被送進醫院的時候我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所以任由醫生救了他，但是葉竹死了，他就一定要死。你不要與我說那些許恆無辜的話，真的無辜的人是葉竹。若知道她來到這邊會有這樣的結果，我是寧願她留在她那個父親的身邊的，最起碼她還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如果你覺得我們殺了許恆就要如何如何，那麼輕便，我就當沒有你這個女兒。”

穎之說那些厲害的狠話不過就是拿準了大家不會對她如何，要顧及她，她不僅是沈家的女兒，還是一個孕婦。可是萬萬沒想到，最先狠心的竟是她的母親。

她掉眼淚質問道：“母親是不要我了嗎？“

沈太太冷漠：“我要你，但是你自己卻不要我們了。我的女兒，我不要求她有多麼能幹，但是我不希望她是個人品沒有問題的人，我不用你像你四姐那樣，也不需要你像悠之那樣，我只求你能好好的，你懂么？如果你這麼是非不分，那麼我寧願是沒有你這個女兒的。“

穎之沒想到母親這樣冷漠，咬唇撲通一下子就跪了下來，她求道：“母親，求您放過許恆，就算是他做錯了，也請您放過他好嗎？我發誓，以後會好好看着他，我肚子裏已經有了兒子，我帶著兒子與他，我們一家三口離開北平，求您了，求求您了。我不能讓我的兒子沒有一個溫暖的家，我也不能沒有丈夫。我不能讓別人看不起。”

沈太太看穎之這個時候還要這樣，又見小小的圓圓獃獃的站在一邊兒，似乎是不明白為什麼那個家裏沒有她，她恨道：“你給我閉嘴。”

悠之一直都沒有開口說什麼，只是這個時候她怎麼都忍不住了，她也是有兒女的人，也見過不少人偏心，但是如同她二姐這般的人，真是見所未見。

她連忙上前拉住圓圓的手，輕聲道：“小姨陪圓圓上樓吧，圓圓睡足了有精神才能好好的保護姥姥，對不對？”

許恆與穎之一貫的忽略孩子，圓圓真是處處都跟着沈太太的。

小姑娘也不是四五歲不懂事兒了，她咬着唇，認真言道：“小姨，我不走。”

悠之輕聲：“你睡一會，一會兒讓你姥姥也上去睡一會兒，往後還有很多事兒呢，你們不休息，會熬壞的，乖。”

小圓圓緊緊的捏着拳頭，抬頭看穎之，問道：“媽媽，你為什麼不喜歡我？”

穎之一愣，隨即眼神漂移：“你胡說什麼！整日的自己瞎想，這次如果不是你，你父親怎麼會被人這樣說，你個死丫頭，還好意思叫我媽。我沒有你這樣的女兒。”

圓圓立刻就哭了出來，她小小的年紀是這麼都不明白，為什麼小心翼翼處處討好母親，依舊得不到母親的喜歡，她咬着唇，哭的可憐兮兮，悠之再也忍不住，她將圓圓抱到了懷裏，道：“好好的在孩子面前說這些幹嘛？圓圓才幾歲，二姐，我就把話撂這，我不管你怎麼想，葉竹出殯，我就一定要給許恆弄死陪葬，同時還有褚一寒，不管是誰，這次的事兒，誰也別想算了。至於你，肚子裏孩子是你自己的，你願意折騰，願意作，那你就鬧，隨你。你好好的，你就還是我二姐，你要是想要在家裏找事兒，那麼我不管你是什麼人。”

悠之抱起圓圓，逕自上樓，等來到圓圓的房間，她嘆息一聲道：“圓圓，我曉得你是個敏銳又聰明的孩子，只是有些事情並不是你的錯，你懂么？”

圓圓淚眼汪汪，“你們會趕走我母親嗎？”

悠之輕聲道：“她是我姐姐，我不會害了她，現在也不是趕走她。只是想讓她去老宅修養，也算是好好的清醒一下，圓圓，我曉得許恆是你的父親。可是你知道嗎？人做錯事兒都是要受到懲罰的。就算是你將來怨恨小姨，小姨也一定要這麼做，如果小姨不這麼做，那麼他們就會覺得，做錯事是可以被原諒的，那麼再害了別人怎麼辦？葉竹死了，如果不是因為你父親，她可能不會走到這條路，你懂嗎？她也不會被人害死，你懂嗎？小姨知曉說這些有些沉重，讓你覺得不能承受，但是你相信小姨，等你長大了，等你明事理，你就會知道，不是什麼錯誤都能被原諒的。”

圓圓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悠之道：“圓圓乖，不要想那麼多，你這麼聰明的一個孩子，一定不會鑽牛角尖的，對嗎？”

圓圓咬唇，又點了點頭。

她終於吁了一口氣，輕聲道：“好了，乖乖的早點睡，等下醒了，你還要幫忙照顧姥姥呢，現在姥姥這樣傷心，只有圓圓能安撫她的。”

許是因為聽到這個，圓圓立時點頭，乖巧的躺好。

她輕聲道：“小姨，我知道父親和母親不喜歡我，我也知道父親不是一個好人。”她輕聲呢喃：“我偷聽到父親與母親說，他老許家該是有一個男孩子的，還說我一個丫頭，上什麼學。他讓母親罵我，還說他是男人管教我不合適……”

圓圓輕聲呢喃，慢慢的睡了過去……

悠之心裏五味繁雜，倒是說不出什麼滋味兒了，等她調整心情下樓，就見穎之跪在廳里，眼神倔強。

沈蘊與沈太太都十分的平靜，道：“這孩子是你與許恆的孩子，我們不能左右，但是你去鄉下住下吧，不要回來了。”

穎之不可置信的抬頭。

沈蘊雖然難受，但是卻認真：“我沈蘊沒有你這樣的女兒。”

眼看着穎之被強行帶走，悠之心裏說出來的滋味兒，小時候最是親近的自家姐妹，現在卻走到了這個地步，不管是涵之還是嵐之，亦或者是她自己，她們都沒有難過，相反的，倒是真的解脫。

“許恆的事情，我會處理妥當。”沈蘊輕聲道。

“老爺、老爺，二小姐突然就流血了，現在人已經往醫院送過去了。屬下擔心，讓司機直接給她送醫院了，自己則是回來報信。”負責送沈穎之去老宅的人去而復返。

沈太太變了臉色，“流血？人怎麼樣？要不要緊？孩子呢？”她後退幾步，感慨道：“是命，一切都是命！”

心中竟是突然就感慨起來，有時候，也許就是命。

果不其然，就如同沈太太預料的那般，沈穎之的孩子小產了，任誰也想不到，在這樣的時候發生了這樣的事兒，聽說這個沒有生下來的孩子是個男孩子，穎之一下子就癲狂了，這是她心心念念的兒子，已經不光是為了許家，這孩子已經成了她的執念，可是這個執念現在不在了。

一時間，她竟是覺得都是沈家的人害了她，她倒是誰也不想再見了。

而後，許恆死後，穎之身體也修養過來，沈蘊差人將她送到了沈家的老宅，終其一生，沈穎之都不肯再見沈家的任何一個人。甚至包括她的女兒圓圓，她覺得，自己的幸福都是被這些人破壞的。

而許多年許多年穎之逐漸衰敗過世之時也不曾悔悟過，更是不曾想要原諒自家姐妹，她堅定的認為，大家都對不起她，都欠了她。

每每說起此事，沈家之人竟是無言以對。

不是愧疚，只是傷心，傷心自家親姐妹變成這個樣子。

而現在，穎之小產在醫院休養，一切都是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