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摯友相逢(下)

第三章 摯友相逢(下)

是龍族帝國一年一度的朝見日,全國三等護國公爵位以上的貴族都要在這天前來都朝見女皇。然而,當日也是愛華德爾兩兄弟最感頭疼的時候,因為沒能追查到螢的下落,他們一直處於高度緊張的狀態之中,總覺得自己脖子上面像是懸挂着一把不知道何時就會突然下落的利劍。由於中午女皇要出席盛大的歡迎午餐會,因此托爾特意叫弟弟陪在嘉芙蓮身邊,以便保護對方的安全。而他自己則潛藏在暗處,睜大了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監視着整座皇宮。

在迎賓殿二樓巡視的時候,托爾碰巧遇見了準備下樓陪同女皇迎接外地貴族的內務大臣奧奇,於是他堆起笑臉走上前去打招呼:“嗨,奧奇老兄,最近臉色很難看啊,連黑眼圈都熬出來了啊。”

“哼,你也好不到哪裏去吧!等抓到那個該死的魔女,我一定把燒得她連渣滓都剩不下。”奧奇沒好氣地歪着嘴回答道,嘴角居然磨擦出了一絲火花。

“別太過勞累了,保重身體才是最重要的。你先忙吧,我去三樓看看有沒有可疑人物出現。”托爾心滿意足地招了招手,準備向三樓進,卻被奧奇揪住不放。

奧奇看着托爾,詫異與不解寫在了臉上:“等等,巡邏的事交給憲兵隊就行,你就別添亂了。”

“克萊門特可以代替我守候在陛下左右。”托爾揚起了眉毛,他滿以為這個理由足以打奧奇,卻沒想自己的胳膊仍被奧奇緊緊攥着不放,於是護國主向內務大臣投去疑惑的目光。

奧奇瞅了瞅四周,瞧見附近沒人,就小聲提醒托爾說:“你想過沒有,你若是不去,有人肯定會大雷霆,到時候倒霉的可是我們幾個。”

見托爾一副摸不着頭腦的樣子,奧奇一拳打在對方胸口上,並低聲喝斥說:“別裝糊塗!”

托爾這時終於理解了奧奇的用意,他面露難色,兩道眉毛緊緊地扭在一起:“你說嘉芙蓮?不會的,當著那麼多貴族的面,她不會抱怨什麼的,你少開玩笑了。”

“如果你覺得我像是在開玩笑,那麼請你自便!陛下曾經很認真地和我商量過這件事,她說……她說寧肯讓你當皇帝!”奧奇表現得十分嚴肅,如同矮人工匠雕刻出來的石像一般。

“你們簡直沒把這個國家的前途放在眼裏!君主怎麼能隨意更換?虧你還好意思說得出口。”托爾不想再聽奧奇繼續啰嗦下去,他甩開奧奇的手衝上了樓梯。奧奇愣在那裏半天,最後只好嘆着氣下樓去了。

懷着複雜而煩亂的心情巡視完三樓以後,托爾就再也沒有動力去巡察四樓了,他想起剛才奧奇的話,覺得麻煩的事情終於已經生--嘉芙蓮似乎真的對他情有獨鍾,可他對嘉芙蓮卻是毫無興趣。少年認為自己應該冷靜下來思考對策,他口中響起一段咒語,這段舒心咒讓他身心備感輕鬆,彷彿所有的煩惱頃刻間全都遺忘在腦後。心態回歸正常之後,托爾想起了自己肩負的使命,他直接用飛行咒來到宮殿屋頂的尖塔上面,望着盡收眼底的整座皇宮,默默地念起另一個咒語來。

“先祖的英靈,給予我智慧的決斷!多羅雷斯巴洽姆,命運的啟示錄。”

話音剛落,一座無形結界便以護國主為中心向四面八方鋪展開來,不一會就覆蓋了整座皇宮。這個強大的感應魔法矩陣是托爾從恩師那裏學到的高等預知系法術,它能根據施法者已知的信息迅在結界範圍內確認目標的位置,其定位精度能夠達到平方厘米,這就意味着連一隻蜜蜂都逃不出托爾的精神感應。

不過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他在此基礎之上又增加了一道保險措施,那就是愛華德爾家族世代遺傳的特殊魔法“愛華德爾之眼”,這種被外界又稱作“聖菲爾眼”的視界法術實際上是在一種極其簡單的透視瞳術的基礎上,歷經數代子孫基因變異而最終形成的獨特能力,因此它具有遺傳和變異特性。到了托爾這一代,聖菲爾眼已經衍生出七十一種形態,托爾繼承了其中的五十六種,克萊門特則掌握了四十一種。

現在托爾使用的是被稱為“螺旋眼”的視界形態,這種能力是他的創,世界上沒有第二個人能夠施展與之完全相同的法術。螺旋眼生效后,圓形的瞳孔瞬間扭曲成雙紋螺旋狀,整個世界在托爾眼裏變成了單調的黑白色。任何經過魔法修飾的物體在少年的視野中都會還原回本質色彩,況且眼睛還可以無限制調整視距,所以不管螢如何精心偽裝,也逃不出護國主的鷹眼。

托爾就這樣一直堅持到夜色來臨、皇宮大門關閉為止。從今天監視的情況來看,螢並沒有混在人群里潛入皇宮。由於長時間保持施法狀態,托爾感到疲憊無比,他簡直懷疑自己能否支撐過夜間的慶祝晚宴。萬般無奈下,少年硬是拖着身子來到舉辦晚宴的迎賓殿大禮堂。他來到那裏的時候,禮堂中已經聚集着過半數的嘉賓了,護國主不得不勉強打起精神和那些遠道而來的貴族逐一問候致敬。

“喂,托爾,好久不見!”

正當托爾和東方龍王羅維斯·海洋之翼談得興緻勃勃的時候,他突然被背後襲來的莫名其妙的力量推個了個踉蹌,他困惑地回頭望去,現一名藍碧眼的少女正滿臉壞笑地盯着自己。女孩身後站着兩個與其色相同、氣質非凡的貴族。其中年輕的男性表情冷峻而平靜,似乎只比托爾年長几歲,中年女性則美麗端莊,儼然是個極其注重儀錶的貴婦人。

“蘇迪娜阿姨……”托爾先向那位貴婦人彎腰行禮,提到“阿姨”這一稱呼,他似乎覺得有些不妥,於是連忙改口,“蘇迪娜大人,我謹代表愛華德爾家族向您表示最誠摯的歡迎。當然,還有迦林王子和菲麗絲公主,同樣歡迎二位的到來。”

“呵呵,托爾長大了,變得越來越英俊,就像喬年輕的時候那樣呢。”貴婦人笑着誇獎道,卻不知道這番讚許勾起了托爾傷心的回憶,因為她口中的“喬”正是托爾已經過世的父親。不過護國主並未表現出任何哀傷的神情,只是靦腆地搖了搖頭。

“您還是如此美麗,猶如夜空中最閃亮的星星,高貴的北方龍王。”托爾低頭讚美道,他無法向別人抱怨什麼,惟有將心中的苦澀咽進肚子裏。

蘇迪娜打算再說兩句客套話,卻被她的小女兒搶過了話柄,菲麗絲眨着大眼睛囑咐托爾:“嘿,托爾,你曾經答應過要帶我去你家玩的,現在我從遙遠的北方趕來了,你可不許耍賴。”

菲麗絲旁邊的年輕男子聽后輕輕地皺起眉頭,他暗中扯了扯自己妹妹的衣角,提醒對方說:“這裏是公眾場合,要注意形象,不要給托爾殿下惹麻煩。”

不料任性的小公主聽后大感不滿,當著托爾和北方龍王羅維斯的面,大聲數落起自己的兄長來:“哥哥!媽媽她也就算了,怎麼連你也‘殿下、殿下’地稱呼托爾啊,哪裏還有童年摯友的樣子!”

迦林王子聽后直搖頭,連忙對托爾賠禮說:“殿下,舍妹欠缺管教,讓你見笑了。”

托爾聽后哈哈大笑起來,他摟住迦林的肩膀,攥起拳頭敲擊對方的胸膛:“我認為菲麗絲講得沒錯,你如果還把我當朋友,說話時就不要這麼客氣。”

就在托爾正準備和迦林一起回憶那些有趣的童年往事的時候,一個柔美的聲音穿過人群飛入他的耳中:“你們聊什麼呢,這麼高興?”

托爾尋着聲音望去,遠遠望見嘉芙蓮身着一襲高貴性感的玫瑰色晚禮服走了過來,臉上還帶着十分好奇的表情。女皇身後除了形影不離的憲兵隊隊長米菲特以外,還跟着一位面如刀刻的白老頭,他神情木訥,無論看什麼人都似乎帶有天生的敵意,這個老人就是西方龍王洛茲·復生之翼。

本來見了嘉芙蓮,托爾就因想起奧奇的話而備感尷尬,再瞧見女皇身後的兩個傢伙,他立刻就沒了興緻,匆匆地向蘇迪娜和羅維斯寒暄幾句便轉身離開。其實托爾這麼厭惡西方龍王也是事出有因,他的父親曾經和西方龍王是水火不容的政敵,當時的女皇米婭娜拉二世正是輕信了洛茲的讒言才下令拘禁托爾的父親。老護國主不甘心含冤入獄,盛怒之下率部出逃,結果被帝國調集重兵剿滅,其本人也在最後的戰鬥中英勇戰死。因此托爾和克萊門特在得知事件的幕後真相以後,自然異常憎恨西方龍王和他那個寶貝孫子--憲兵隊長米菲特。

可惜嘉芙蓮似乎並未察覺到托爾的臉色,她以為今天上午托爾拒絕與她一同接見外地貴族是因為自己在某些地方得罪了這位好朋友,而此刻護國主的表現更讓女皇覺得對方是在刻意向自己示威。於是嘉芙蓮不顧降低身份,提起裙角奮力朝托爾追去。

“托爾、托爾!你等等!”嘉芙蓮邊追邊喊。

托爾卻誤認為女皇是來勸說自己和洛茲化解仇恨的,所以心中更加來氣,便裝作沒聽見似地徑直奔出大禮堂的後門。後門通向皇宮花園,而直至穿過花園,嘉芙蓮才勉強追上托爾。

“如果我有什麼令你不滿意的地方,請你告訴我好嗎?我一定會改的。”嘉芙蓮拉住托爾的手臂,十分真誠地懇求說。

托爾奇怪地望着嘉芙蓮:“你在說些什麼?我和洛茲的恩怨與你無關。”

當托爾把自己剛才火的原因告知嘉芙蓮以後,女皇頓時顯得如釋重負,然而她對托爾不陪伴自己接見外地貴族一事依舊持有疑問。托爾見事情再也隱瞞不住,只好把那天自己和惡魔聖女相遭遇的前後經過詳細地複述出來。

誰知嘉芙蓮聽到一半的時候,眼中便漸漸地泛起了淚光,等托爾剛剛說完她就撲到對方懷裏大哭不止,這讓護國主霎時不知所措。

“原來你之所以受了那麼重的傷,全是為了這個國家,為了我。任勞任怨地站了一天崗,還是為了我,可是我剛才還在埋怨你不來陪我……”嘉芙蓮哭得越來越厲害,最後甚至泣不成聲。

托爾輕輕摟住嘉芙蓮那不斷顫抖着的嬌小身軀,反覆撫摸着她的腦袋安慰說:“好啦,你知道我有苦衷就好。別哭了,萬一讓人看到怎麼辦?”

嘉芙蓮把臉深深埋進托爾的懷裏,很小聲地試探着說:“那你得答應我幾件事……”

為了儘快掙脫嘉芙蓮的糾纏,托爾痛快地點頭承諾道:“沒問題,你說!”

“以後不許什麼事都瞞着我。”

“知道了,以後不會了。”

“而且要經常來皇宮,陪我聊天、騎馬。”

“好的!”

“那……你會娶我的吧?”嘉芙蓮把聲音壓得很低,低得甚至連她自己都快要聽不清楚了。

雖然托爾的聽力遠遠越常人,但他由於沒能及時反應過來而盲目地做出了回答:“嗯,當然……嗯?!你說什麼!”

當托爾回過神來的時候嘉芙蓮已經大笑着遠遠跑開了,她朝托爾扮着鬼臉,開心地大喊:“托爾,別忘了你對我的承諾!”

托爾簡直欲哭無淚,他盯着越跑越遠的嘉芙蓮,回憶起對方剛才撒嬌時可愛的模樣,覺得自己彷彿又回到了如美夢一般的快樂童年。托爾像石雕似的愣了半天,轉而想到自己無意中的諾言,心頭頓時感到忐忑不安。

既然嘉芙蓮親口說出來了,看來奧奇沒有騙我……難道她真的那麼喜歡我嗎?對不起,嘉芙蓮,恐怕我要失約了……

托爾那晚沒再出席晚宴,幸好很少有人注意到當時托爾氣憤離場的情景,因此宴會上自然沒有好事者提及此事。不過席間克萊門特向北方龍王蘇迪娜詢問了哥哥離去的緣由,這時他才意識到絕對不能“怠慢”了父親的仇敵,於是端起酒杯朝洛茲走去。

此刻人群中閃出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克萊門特的去路,火焰般的頭在燈光映照下熠熠生輝,他正是內務大臣奧奇。奧奇早就看穿了克萊門特的真實意圖,他不願意看到帝國兩大最富盛名的家族再起衝突,於是極力向克萊門特使眼色。

克萊門特則面無表情地用他那強壯有力的臂膀撥開奧奇,一邊走向西方龍王一邊高舉酒杯:“啊,洛茲大人,您身體還是如此硬朗。”

老辣的洛茲察覺到克萊門特的神情有些異樣,但考慮到此時女皇正站在自己身邊,他便有恃無恐起來。畢竟,年輕的愛華德爾兄弟他一個也不放在眼裏。

“哈哈,越老越不行啰。倒是克萊門特殿下一身英姿,頗有令尊當年的風範。”洛茲冷嘲熱諷道。

一提起父親,克萊門特更加怒火中燒,但他強忍住憤怒,笑容中露出一絲猙獰:“先父承蒙關照,在那邊生活得很開心。前幾天他還在夢中托我向您轉達他的問候,還說隨時恭候您去看望他呢。”

洛茲聽后馬上沉下臉來,但當著女皇和這麼多貴族的面,他不好立即難。嘉芙蓮也察覺到空氣中到處瀰漫著緊張的氣氛,她不停地向克萊門特使眼色,可護國主就是熟視無睹。在即將走到洛茲面前的時候,克萊門特突然腳下一滑,身體失去平衡撲倒在地,而酒杯里的葡萄酒也潑灑出去,恰好濺了洛茲一臉。就在嘉芙蓮以為脾氣暴躁的西方龍王要大雷霆的時候,卻看見洛茲帶着一臉慈祥的笑容趕緊上前扶起克萊門特,這讓女皇由衷地鬆了口氣。

然而嘉芙蓮卻不知道,看似洋溢着友善氣氛的舉動里實則暗流涌動,洛茲暗地裏在手中凝聚了魔力,想趁機捏碎克萊門特肩膀的骨頭。可是克萊門特早有防備,就在洛茲正準備用力的時候,一股忽冷忽熱的能量流突然流經他的手掌,像洪水般朝洛茲的心臟奔騰而去,這股能量有時就像北克利亞冰原的寒風那樣凜冽刺骨,有時又像多納蒂爾火山的岩漿那樣熾熱難耐。驚恐中洛茲迅撒開雙手,再也不敢碰克萊門特分毫。

“媽的,這小子簡直是個怪物,體內魔力這麼怪異!難道他剛才真想殺了我?”洛茲一想到那股忽冷忽熱的魔力就感覺頭皮麻。如果不是及早撤手,那種能量一旦流入心臟,後果將不堪設想。

克萊門特見自己佔了便宜,也十分明智地不再進行挑釁,甚至還假意與洛茲寒暄了兩句。兩人雖然都清楚對方用意之險惡,但彼此心照不宣,對對方的怨恨只有藉助犀利的眼神來傳達。不過護國主顯然並沒有預料到,自己今天的所作所為為日後一場殘酷的戰爭埋下了伏筆。

最近幾天,賓修斯感到身負重擔--為了能夠儘快找出螢的下落,他又增派了幾十人四處設置眼線,可是數日下來還是一無所獲。不過讓他慶幸的是朝見日期間傑根城裏風平浪靜,直到外地貴族們紛紛離去,目標依舊沒有現身。

這天下午賓修斯化裝成一個買皮毛的小商販到處走街串巷,同時他調整體內魔力循環頻率,使自己的魔力波動保持普通人的狀態。賓修斯和像托爾等人不同,他無法在戰鬥中源源不斷地釋放魔力,只能通過事先儲存大量魔力,戰鬥中才能有效地控制和使用它們。所以學習這種攻擊方式的戰士對於敵人的魔力波動也十分敏感,在很遠距離就能判斷出目標的強弱。而對賓修斯這種高端龍戰士而言,目標的性別、種族,甚至年齡都能了如指掌。

賓修斯裝做看風景來藉機觀察路旁的行人,他隱約感到正前方六百米處傳出一股異於凡人的邪氣--世界上只有魔王級別的惡魔才能散出這種令人窒息的魔素。但是由於這股氣息過於彪悍,他還無法馬上判斷出對方的具體信息,只好硬着頭皮跟了上去。賓修斯像是經驗老到的獵手,靈敏的鼻子從空氣中過濾出每一條有價值的信息。終於,在穿越兩條街巷並拐過一個路口以後,他明確無誤地鎖定了目標人物,那人身材高挑,從外貌上初步判斷為男性。不過現在儀容魔法已經高度達,改變外貌也不是什麼難事。然而更令賓修斯不解的是,為何越看越覺得這背影似曾相識。在被跟蹤了一段路程之後,目標忽然拐進了路邊一條幽深的小巷,無奈之下龍戰士王也跟了進去,但是沒走幾步賓修斯就心中驚呼:上當了--神秘人把自己引入了一條死路。

這時走在前邊的神秘人也停下腳步並逐漸收斂氣息。賓修斯感到對方的魔力波動愈微弱,直至完全消失。若不是那人還停留在自己視野中,他絕對不相信世界上還有這麼荒唐的事。

“糟糕,這傢伙也太厲害了,竟然能把自身魔力全部抑制住!”賓修斯感到無比後悔,因為此刻他敢肯定對方不是螢。龍戰士王曾經在五百年前的傑根城決戰中,於城牆之上觀看過螢和龍族救世主的戰鬥。在他印象里螢根本不擅長藏匿氣息,就算臨時學習也不可能在蘇醒后的短短几天裏就登峰造極。

賓修斯心裏叫苦不迭:沒現到要找的人,卻引出了同樣棘手的怪物,我真不知道自己是幸運還是不幸了……

就在賓修斯分神之際,剛才還在眼前的敵人竟然憑空消失了,他感到自己被人一記重拳擊中后心。從未經歷過的死亡的威脅讓賓修斯瞬間將潛力全部爆出來,他藉助後方襲來的衝擊力,以雙腿為支架,身體像繪圖用的圓規那樣原地轉了一百八十度。這樣龍戰士的雙腿就成為媒介,將大部分衝擊力卸入地面,剩餘的小部分衝擊力反而成為他實施反擊的助推力。就這樣,賓修斯藉助對手的力量,反身推掌擊中敵人心口。可惜對方顯然也是身經百戰的優秀戰士,儘管對賓修斯隨機應變的反攻感到詫異,但他還是及時地微微側傾身體,使賓修斯的手掌貼着自己胸前的衣衫滑了過去。

“等等,小木匠,是我啊!”那人在看清楚賓修斯的面貌以後驚聲叫道。

賓修斯也認出了老朋友的身份,他馬上放下另一隻即將擊打出去的拳頭,出嗓門不低於對方的驚叫:“咦?托爾!怎麼是你!”

“這話應該由我來問吧,好不容易將魔力波動調節成接近惡魔的頻率,還指望能釣到一條大魚呢,沒想到自己人卻上鉤了。”托爾一臉委屈地怪叫。

賓修斯也滿臉無辜的樣子,他辯解說:“誰想到你能散出邪氣這麼濃重的魔力!我差點把命丟在你手裏。”

“胡扯,明明是我險些被你宰了。”托爾大笑起來,拍了拍賓修斯的肩膀,“好,那麼今天我請客,咱們痛快地喝杯酒去。畢業后只顧忙各自的工作,儘管住在一條街上,可是咱們倆好久沒有見面了。”

賓修斯十分開心地接受了托爾的邀請,於是在托爾帶領下,二人左拐右竄,鑽進了舊城區一條名為奶牛街的狹窄小巷。在彎彎曲曲的街道盡頭,賓修斯很遠就望見了一家掛有“異域旅人”招牌的酒館。眼見托爾居然真的將自己帶到了那家又破又舊的小酒館門前,賓修斯趕緊拽住托爾,皺着眉頭問:“喂,老同學見面,你就找這種爛地方敷衍我啊?”

托爾將手指立在嘴前做了個噓聲的手勢,示意賓修斯只管跟着進來,其他的不要多說。賓修斯無奈地聳聳肩,只好極不情願地跟了進去,因為他實在看不出托爾那雙黃晶玉般的眸子裏閃爍着什麼鬼點子。不過走進屋裏以後賓修斯就傻眼了,這家酒館從外邊看上去雖然破舊簡陋,但裏邊別具特色,其裝飾豪華程度絲毫都不亞於城裏最高檔的酒館。托爾拽着賓修斯徑直來到吧枱前坐下,沖一個年紀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女子說:“拉琪大姐,來兩杯混裝水果酒,一盤水果拼盤,外加一隻巧克力聖代”

然後他似乎想起了什麼,不好意思地側過身來問賓修斯:“小木匠,你也愛喝水果酒對吧?”

賓修斯點點頭:“對,可是別再叫我‘小木匠’了,我已經長大了。”

托爾學起克萊門特的語氣,不以為然地撓了撓頭:“呿,小木匠就是小木匠,除非你改掉喜歡雕刻那些小玩意的習慣,否則還是小木匠。”

賓修斯認為托爾這種惡作劇似的起綽號方式簡直不可理喻,只好無奈地苦笑。等到水果酒和甜點端上來時,他細細品嘗了一口,對此讚嘆不已:“嗯,是好酒。”

“哈哈,我推薦的地方准沒錯。”托爾滿臉自豪的樣子。

賓修斯偷偷瞟了一眼橫置在吧枱上的標價牌,然後問那個年輕的女招待:“老闆娘,你們的酒賣這麼便宜能賺錢嗎?”

“先生,我不是老闆娘,那是我媽媽。”那位叫拉琪的女子為鄰座的客人端上一盤香蕉布丁后,聽到賓修斯的詢問,笑着回答說,“其實我們根本不用顧及成本,因為某位‘大人’一直在暗地裏向我們提供營業資金,他要求我們的售價不能過他規定的額度。”

“什麼,這人是傻子啊?”賓修斯剛叫出聲來,就現托爾正在惡狠狠地瞪着自己,他似乎明白了什麼,便扭過頭來小聲問托爾,“我說,那位‘大人’就是你吧?”

托爾笑得很開心,彷彿做了善事受到嘉獎似的:“好敏銳的觀察力吶!不過要保密,尤其是對這裏的顧客。”

賓修斯又呡了一口酒:“哼,我對你的動機倒是挺感興趣的,說說唄。”

於是托爾娓娓道來。原來幾年前一次出訪時,他偶然現舊城區居住的多數是上次龍魔戰爭期間逃難至此的難民,這些人沒有屬於自己的土地,窮困潦倒,因此生活得十分辛苦。為了能夠讓他們像普通人那樣享用酒水,他從自己的薪金里拿出一部分資助蓓蕾利亞夫人經營了這家酒館,而拉琪小姐就是蓓蕾利亞夫人的女兒。

“呵呵,你還是這麼善良。”賓修斯聽后十分敬佩地搖了搖腦袋,“但是我有個疑問,據我所知你還投資修建了孤兒院、養老院和教堂,單純依靠當護國主那點微薄的收入,恐怕不足以支付這筆開銷吧?”

“這是秘密……”

就在托爾考慮應當如何回答賓修斯的提問的時候,他忽然感到一條孔武有力的胳膊搭在自己肩頭,同時現另外一條胳膊攬住了賓修斯的脖子。

“小鬼,你好久沒來了啊,該罰一杯!”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中年大漢笑眯眯地瞅着托爾說道,不一會他又把臉扭向賓修斯,“嗯?新面孔啊,你是這小子的朋友吧,那也就是我們的朋友啦!我叫索漢克,叫我大叔就好啦,哈哈。”

“您、您好……”賓修斯似乎被對方粗獷的外表給震懾住了,說起話來都吞吞吐吐的。

“嗯!既然托爾帶了自己的朋友來,那麼索漢克就不再打擾了,但下回這杯酒一定要補上啊!”索漢克大叔威風凜凜地朝托爾展示了一番自己達的肱二頭肌,大聲嚷道。

是!”托爾趕緊打走了那位體格健壯的大漢,轉而對賓修斯苦笑着說,“怎麼樣,這傢伙夠豪邁吧?”

賓修斯只好陪着一起苦笑起來。

托爾張開大嘴啃了一口巧克力聖代,又咽了一口酒:“嗯,對了,你把眼線撤了吧,酬勞政府會照付的。”

“為什麼?”賓修斯詫異地問。

托爾無可奈何地解釋說:“我覺得螢已經離開傑根城了,而且你那些手下的監視本領實在不敢恭維,連我都能輕易辨認出來……”

“……后一條理由暫且不提,你怎麼就知道她不在這附近了呢?”

“太簡單了,朝見日裏有那麼多外地貴族來到傑根城,她只需隨便殺個僕人,再裝扮成那人的模樣混在人群中出城不就行了?”托爾打着哈欠不屑地說道。

經過托爾這麼分析推理,賓修斯倒覺得有些道理:“那你打算怎麼辦?”

護國主熱情洋溢地與一位從他身邊經過的青年打了個招呼,然後端起酒杯痛飲起來:“這樣我就沒辦法啦。不過只要她離開傑根城,女皇陛下就安全了,奧奇完全可以派出內務警察下訪各省逐級調查,遲早能逼她現身。”

賓修斯不由得長舒了一口氣--這些天來緊張難熬的日子終於煙消雲散了,他又可以像以往那樣輕鬆地承接新任務了。他笑着向托爾敬酒以表謝意,二人一飲而盡。結賬過後托爾邀請賓修斯與他結伴同行,於是兩位曾經的同學一齊向各自的住所走去。

兩個老朋友一路上暢所欲言,無所不談。這讓托爾感覺仿若回到了以前在帝國戰鬥學院進修時的美好時光。那時他們兩個吃住都在一起,無論上學還是放學總會這樣結伴而行。每當路經校園裏那條著名的林蔭大道,二人常常討論當今時事,對軍政人物評頭論足,那種日子在托爾如今看來是多麼愜意。

托爾與賓修斯並排走在斯雷福勒大街的柏油路面上,迎着夕陽的晚霞,欣賞着漫天飛舞的淡黃色花瓣從路邊的樹木上滑着優美的弧線飄落,托爾不禁心生感慨:“現在的情景讓我想起了以前咱們在戰鬥學院念書的時候。”

“對啊,那時班裏成績最好的你同時還是逃課最多的人呢!”賓修斯望着路邊美景,陷入了對過去記憶的無限遐想。

托爾尷尬地點頭笑道:“眨眼之間大家都各奔東西了呢,真想回到過去那段無憂無慮的時光啊。”

賓修斯無不感慨地嘆氣說:“是啊,那樣美好的日子像流水似的一去不返啦。”

“不過我們還是好朋友,至少這件事永遠不會改變,不是嗎?”托爾欣慰地笑了起來。

“對,要做一生的朋友啊!”賓修斯暢快地回答道,並向對方揚起右掌。

“啪”的一聲,托爾同樣高舉右臂與賓修斯擊掌相迎,這是兩個人在學生時代習以為常的慶祝方式。落日的餘暉柔和地灑向大地,像是慈愛的母親熱情擁抱久違的兒子。在這種溫馨的氣氛之中,托爾·愛華德爾與賓修斯·白金之翼,兩位生死之交相互擊掌的一幕彷彿被命運永遠定格在那一刻,並且為之鍍上了任何力量都無法使其褪色的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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