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深藏巴國的秘密(4)
第六章深藏巴國的秘密(4)
馬蹄又是一愣:“有錢,買地買鋪面,娶媳婦,生娃娃,然後怎麼樣?”他突然發現自己給這個白痴哥哥問住了:“我幾乎拼了性命,然後有了這點錢。然後辛苦經營,然後買鋪面,然後娶媳婦,然後生娃娃……然後呢?”
停下來想一想,他突然發現,當初激勵着自己一路走來的念頭,早被自己忘記了。
商通西南,止於孟塗,這是大多數人的選擇。當有窮商隊決定再次出發的時候,跟在後面的人不足原來的五分之一——其中還包括新加入的巴國商人。對大多數商人來講,開通西南一脈的目的已經達到,接下來的事情,是如何保持這條商道的暢通和鞏固自己在這條商道上的利益與地位。只有懷着極大的冒險精神的人,才會選擇跟着有窮商隊去探索那不可測的蠻荒。
其時已近三月,草木繁盛,西南的蠱瘴也到了大爆發的季節。不過有江離在,這些都不是問題:七香車就像活起來一般,在瘴氣中來回飛行着——經過幾十天的培養,拉車的木馬已經長出了枝筋葉羽的翅膀,可以在空中自由飛行了。木馬在瘴氣中馳騁,所到之處,瘴癘被七香車的七色異花吸食一空。吸食瘴癘以後,七香車的香氣變得更濃,花開得更艷,馬飛得更矯健。
“真是一個好東西啊!”一個妖冶女子遠遠地望着七香車,無限艷羨地說。在她身旁,聚集着四個人:兩個年輕英挺的黑衣人,一個背負長劍、長相古樸的老者,還有一個赫然是方士靖歆。
“看來杜若心動了。”其中一個黑衣青年笑道,“既然如此,他便交給你如何?”
杜若咯咯笑了起來:“不過,我還是對有窮門下有把握些呢。這樣吧,你們哪位幫我去把那車搶過來,等我卸下那個什麼羿令符的日月弓來交換,如何?”
那個老者長長的眉毛跳了跳,似乎頗為心動。
“好了,先談正事。”那個一直陰沉着臉不說話的黑衣青年看起來年紀最輕,但這句話說出來,其他人便都斂笑端容,看來他是這群人的首腦。他轉頭問靖歆道:“那天為什麼讓我們別去見桑鏖望?”
靖歆微笑着答道:“桑鏖望對大夏表面臣服,實際上懷恨在心,只是畏懼我大夏威嚴,隱忍不發而已,若直說我們是夏都派來的,只怕反而讓他壞我們的事。”
那青年冷笑道:“他敢?”
靖歆道:“若在平時,他當然不敢,但現在東方局勢日漸緊張,這些西南夷痞就蠢蠢欲動了。東方局勢一朝未定,咱們都不宜在西南多生事端,只要把血祖交代下來的事情做好便是。何況我那番說辭,也足以讓桑家有吞滅有窮商隊、擒殺有莘不破之心。”
那青年冷笑道:“這次就算了,但你不要忘記,小招搖山不過是本門旁支,你更不是這次西南之行的主帥,以後凡事不要太自作主張!”
靖歆忙賠笑道:“是,是。我這把老骨頭,最大的作用原也不過是替各位引路而已。”
“大哥,那個叫靖歆的方士……”
“這方士不是什麼好人。他來遊說我們的這番話別有用心。不過他的話,倒有幾分道理。”
“既然如此,我知道怎麼做了。”
“莫要輕舉妄動。成湯和伊尹可都不是好惹的。何況,有莘羖也在西南。”
“他應該還不知道有莘不破的身份。”
“有窮商隊、有莘不破的名字早就響遍西南,只要聽到這個姓,有莘羖不會不出來搞清楚的。何況……”
“難道就放任有窮來去?”
“唉……那靖歆雖然說得好聽,但我也知道,以當今天下的局勢,我們倆這一輩子是無法取得大勢了,但我還是想給小雋開個頭,讓他當家的時候,可以完成祖宗們一直沒能完成的心愿。”
這天傍晚布下車陣,羋壓做了豐盛的晚餐:不但食物色香味俱全,器皿更是空前的精美。有莘不破笑道:“那天晚上你雖沒去小扶桑園聽故事,但在廚房的收穫倒也不錯。”羋壓樂滋滋的,卻見羿令符不動筷子,問道:“令符哥哥,菜不好吃嗎?我今晚可是下足功夫的!”羿令符正兒八經道:“偷盜始終不是什麼好事,咱們是商人,以後少干這種不上枱面的事情。”
羋壓抗議道:“我可不是存心的,誰叫桑家那麼小氣,幾個盤子碟碗也不肯賣。”一轉眼,見江離也沒動筷,有些生氣地說:“江離哥哥你也怪我偷東西啊?”
江離淡淡笑了笑,道:“不是,不過我是想到一路被幾個賊跟着,心裏疙疙瘩瘩的。”羋壓叫道:“賊?我雖偷了回東西,但你也不用說得這麼難聽!”江離道:“我不是說你。”“那是說誰?”江離道:“我們從孟塗出發到這裏,一路都被幾個賊盯着啊,難道你沒發覺?”羋壓大喜:“你是說有賊跟着我們?外賊?”江離道:“嗯。本事只怕不小,那些氣息若隱若現的。本來讓他們跟下去也沒什麼,但前面如果再遇到什麼強敵,這些小賊又在後面跟我們搗亂,那就討厭得很了。還是趁着無事,先解決掉的好。”
羋壓叫道:“江離哥哥你的意思是要去把他們打跑嗎?太好了!有莘哥哥,吃完飯我們打賊去,上次遇到那頭大土狗太厲害了打不過,這次,嘿嘿,我要讓他們試試我的重黎之火。”
“在孟塗我們忌憚桑鏖望,現在離孟塗都一千八百里了,為什麼還不動手?等什麼?”“雷旭,你急什麼?”那妖冶的杜若一笑,道:“血晨都不着急,輪得到你急?”說著向那年紀較輕的黑衣人挨過去,把那年紀較大的年輕人雷旭看得眼中冒火。“別碰我!”血晨厲聲叫道,“再碰我,小心我殺了你。”杜若笑得就像一隻發春的貓,讓血晨感到全身發毛,血晨大喝:“別笑了!”杜若止住了笑,卻用一副讓血晨更受不了的媚態追問說:“為什麼?你不喜歡我嗎?還是說你不能喜歡?”
血晨就像被人踩痛了腳,臉色一沉。杜若心下一怕,知道他真箇發火了,不禁退了兩步。雷旭趕緊走上來攔在兩人中間,道:“師弟,別這樣。咱們大事為重。我們已經跟了這麼久,不如就今晚衝進商隊,把事情了結了。”
“不行!”血晨恢復了鎮定,“我們來得晚,沒見到川口的那場大戰。但如果如靖歆所說,那個江離竟然能召喚九天外一等一的幻龍赤髯,那這幫人就絕不是那麼好對付的。最好的辦法,就是各個擊破。”
“赤髯又怎麼樣?”那個相貌古樸的老者冷笑道,“如果你們是忌憚那個驅使七香車的少年,那就放心好了,這小子由我來對付,我保證他連赤髯都沒法召喚!”
杜若笑道:“我們本來就要安排你去對付他啊,不過你對付人就可以了,那車可小心些,別把它烤焦了。”
靖歆看着這幫夏都來的年輕人,心中暗暗冷笑:“這就是鎮都四門新一代的才俊么?雖然實力不錯,但如果不是有我在旁照料周旋,這些人根本不是有窮商隊那幾個年輕人的對手。”
飯後,羋壓便搶着要出去“打賊”,被羿令符眼睛一瞪,這才噤聲,轉頭向有莘不破求援,連使眼色。有莘不破見狀笑了笑,對江離說:“今晚?”“不,現在出去了也不一定找得到他們,”江離說,“他們從孟塗跟到這裏一直不出現,就是心有所忌,想找到我們人手分散的機會,然後各個擊破。只要我們不分開,他們多半就不會出現。”
“那我們就分開好了。”有莘不破說,“各個擊破沒那麼容易!”
“你有把握?”江離道,“如果來的是四五個和桑谷雋不相上下的人,你有辦法一個打五個?”
“如果有五個桑谷雋聯手來打我,我是打不贏的。但一時半會兒只怕也死不了。只要那個受到襲擊的人撐得住,其他人一起趕來,前後夾攻,這事就成了。”有莘不破說,“不過,你認為那些毛賊真有桑谷雋那麼厲害?”
“我知道你的意思。”江離說,“不過這個戰術要成功,前提是這些毛賊的實力比我們弱。如果真有五個桑谷雋,嘿嘿,你撐不了一時半會兒的,一個照面就死翹翹了!”他掏出五個種子:“這是多春苗的種子,每人一個,遇到危急狀況把它捏爆,其他的種子就會有感應。”江離分派完種子以後又開始分派人手:“車陣不動,有莘不破向西,令符兄向南,我向東。其他人留守。”說著看了雒靈一眼。
羋壓急道:“不行!我也要出去。”
有莘不破道:“中間策應的任務最重要了,而且敵人直襲大本營的機會也最大,所以其他方向都只有一個人,只有大本營需要兩大高手坐鎮,你要出去的話,和我換好了。”
羋壓想了想,笑道:“那我還是在這裏陪雒靈姐姐吧。”
有莘不破道:“那你可得照料好雒靈姐姐啊,保護女孩子是我們男子漢的責任!”
羋壓傲然道:“這個自然!”
“稟、稟王上、侯爺:不好了!”
“什麼事這麼慌慌張張的?”
“少主,少主他又不見了!”
月隱日出。
羿令符策馬南行,江離七香車騰空向東,有莘不破疾奔向西,車陣不動,轅門大開。
“他們竟然無緣無故分開了,這算什麼?”雷旭冷笑道,“向我們挑戰嗎?”“如果是挑戰,”杜若看着血晨,道,“那我們應戰么?”血晨斷然道:“當然!不管他們打的是什麼主意,既然敢分開行事,那是自尋死路,大夥全體向西,先攻有莘不破!”“不!”那個相貌古樸的老者突然說。血晨冷冷地盯着他,道:“烏懸!你說什麼?”烏懸給血晨看得有些忐忑,但仍堅持道:“對付一個有莘不破,不需要那麼多人。我向南去擒住羿令符。”血晨冷冷道:“我看你是想報師門之仇吧!”烏懸道:“就算是,難道沒有我你們就拿不下那個有莘不破?”“我同意烏懸的話。
”杜若道,“一個有莘不破,不需要那麼多人一起動手。不過我有個更好的提議。”血晨冷冷道:“哦?”杜若嗲聲道:“你別老對人家這麼冷淡嘛。”血晨怒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杜若彷彿很喜歡逗血晨發怒,但也不敢太過分,正色道:“烏懸和那把落日弓有仇,但讓他去對付那個有窮傳人不大適合,相反,我卻是他的剋星。”血晨道:“說下去!”杜若道:“我的意思是,我去對付那羿令符,烏懸對付那江離。你們三個,嘿嘿,別告訴我連個有莘不破也拿不下。”烏懸接口道:“好!我贊成。”雷旭淡淡道:“無所謂,反正要拿下那有莘不破我一個人就夠了。
其實我不懂師尊為什麼要這麼勞師動眾的。明明我一個人就能幹完的事情,還要動用這麼多人幹什麼?”血晨看了一眼靖歆,只見他笑道:“有各位在,其實用不到小可這點力氣。無論如何安排,小可在旁吶喊助威就是了。
有莘不破向西奔出十餘里,遇見一座大山:山坡上桂木成林,山谷有很多無條草,那草形奇特。猛然,林間竄出一隻(yīng)如,形狀像鹿但有一條白尾巴,有馬一樣的腳人一樣的手,還長着四隻角,隨即又隱於山谷林蔭間。
“出來吧。”有莘不破叫道。
一個人微笑着從一株桂木後面踱出,衣襟青青,神態悠悠,卻是桑谷雋。
“哈,”有莘不破有些驚訝道,“怎麼是你”?
“你以為是誰?”桑谷雋笑道,“以為是一路盯着你們的那幾個小賊么?”
“你來這裏幹什麼?”
“幹什麼?”桑谷雋笑道,“報仇啊!在孟塗我是主,你們是客,且放你們一馬,但巫女峰下的賬,遲早要找你們算清楚的。”
有莘不破微微覺得腳下有異,連忙跳開,原先立足那地面竟然陷了下去。他不敢停留,撒腿便逃。桑谷雋笑罵道“沒出息的東西”,立馬趕來。有莘不破逃得好快,桑谷雋連施展法術的空當都沒有,全力追趕,這才沒讓他逃脫。眼見有莘不破越逃地勢越險峻,他冷笑道:“不向東邊和你的夥伴會合么?你一個人鬥不過我的。”
有莘不破不理他,慌不擇路,竟走上一條死路。桑谷雋見他停在懸崖邊上發愣,不禁放聲大笑:“真不知道你這樣糊塗的傢伙一路是怎麼走來的?竟然能帶着商隊從東南一直走到巴國,都是多虧你幾個朋友的幫忙吧。可惜啊,現在他們都不在你身邊。”
有莘不破回過頭來,怒道:“少爺我一個人也能對付你!”
說罷,他如風如箭,沖了過來。桑谷雋微微一笑。有莘不破衝到他身前五丈處,腳下地面突然下陷,沙石紛飛,把他裹了起來。
桑谷雋看着有莘不破的狼狽相,笑道:“人家說笨蛋一千年也學不乖,果然……咦!”一股勁風有如刀割,凌空劈來,桑谷雋不敢硬接,微微一讓,那勁風猛地斜斜縮了回去,桑谷雋被這股如大海退潮般的力量一帶,身子被帶得向前沖了兩三步,卻見有莘不破從沙石中突圍而出,兩人已是短兵相接之勢。
有莘不破大喝一聲,右拳夾着一股氣勁揮了過來,桑谷雋微微變色,身子微側,左手一擋,右足一點,就要跳開,哪知有莘不破變拳為抓,牢牢把桑谷雋的左手給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