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大夏王朝的氣數(2)
第四章大夏王朝的氣數(2)
由有莘不破身上發出來的死亡氣息讓他們恐懼,而被支起在半空、全身支離破碎的札羅更讓他們失去了戰意:“首領都已經完蛋了,我再打下去有什麼好處?”
為惡一方的窫窳盜眾,終於全部潰散了。跑在後面的幾匹牛、幾隻(áoyīn)和彘已經逃進了樹林深處,驚飛一群飛鳥。過了很久,還能聽見鵸(yīyú)鳥像人一樣的大笑聲,笑聲在樹林上空響徹,令人毛骨悚然。
衛皓很擔心。
遠處又是火起,又是殺聲,一直到半夜也沒有迴音。他派出了一小隊雜獸騎士,回報說有幾個人在子午谷放火,已經把人趕走。第二撥探子派出去以後就沒有回來,這更增加了衛皓的憂慮。但他無可奈何,除了守寨的這點人馬,他連有機的戰鬥力量都沒有了。
“報!回來了!回來了!寨主回來了!”
衛皓大喜,登上寨門瞭望塔遠遠一望,隱隱見為首一騎虎頭象牙,
不由大喜,開門迎接。雙方相距不到十步,火光中面目漸漸清晰,才發覺那“窫窳”竟是馬蹄馬身,馬上那人穿着札羅的袍甲,手挎沖皓的鬼王刀,鮮血滿面,卻笑嘻嘻地顧盼自如。
“有莘不破!”衛皓大驚,慌忙要退,哪裏來得及,早被一箭射中左胯,有莘不破趁機沖了進來。
見遠方又一股青煙衝天而起,老不死等無不歡呼雀躍。“公子!有莘公子——不!有莘台侯他得手啦!”江離奇道:“有莘台侯?”“當然!有莘台侯!新的台侯!”“不錯,有莘台侯,新的台侯!”眾人一齊歡呼着。江離淡淡一笑,知道有莘不破已經建立了在有窮商隊的威望。
有莘不破按刀屹立在窫窳寨大堂,盯着並排倒在地上殘廢的札羅和衛皓。盜眾大部分已經逃散。羿令符扼守寨門,四長老分別帶人搜繳餘孽和財寶。“公子!找到寶庫了!”有莘不破大喜道:“幾百人的口糧有着落了!”趕緊讓蒼長老率人前去驗收。“公子,又找到一個密室。但那門好緊,兄弟們一時弄不開。我們想用火燒又怕燒壞裏面的東西。”
“沒用的傢伙,看我的!”有莘不破罵道,調來旻長老看守大堂,自己跟隨前來報話的阿三到了那所謂的密室門前。門上懸一把玄鐵鎖,昊長老立在一旁,矮子龍正拿着一把刀在鋸。
有莘不破喝道:“走開。”劈出鬼王刀,鎖應聲落地,連石門也損了一角,那刀卻沒有任何異樣。有莘不破喜道:“好刀!好刀!這三天子鄣山窫窳寨的寶貝,我看就這鬼王刀名列第一。”
昊長老道:“這三天子鄣山窫窳寨有三件寶物。這鬼王刀就是三寶之一,是原來三天子鄣山三寇鬼王所有。後來札羅合併三家盜賊,因念沖皓的擁立大功,賞了給他。”有莘不破喜道:“這麼說還有兩件和這刀相當的寶貝?找到沒?”“還沒。”有莘不破樂滋滋地:“那多半在這裏了。”說著也不理會昊長老“小心機關”的高叫,排闥而入。門內並無機關,只有四間同樣用玄鐵鎖緊鎖着的小屋子。
打開第一間,只見數排石架子上擺滿了不起眼的東西。有窮商隊的人見多識廣,均知這上面不是古物,就是奇貨。有莘不破掃了一眼,全無興趣。昊長老突然高叫一聲:“有窮之海!”撲了上去,把那個破碗抱在懷裏,又哭又笑。有莘不破笑道:“小心別弄壞了,我們還要還給令符兄呢。”
“對!對!”昊長老喜道,當即脫下袍子,小心翼翼把有窮之海包了起來。
打開第二間,只見屋子裏只有一輛木頭雕成的馬車,車上還盤繞着一些枯藤爛葉。有莘不破不禁皺眉道:“這破車子難道也是寶物?”昊長老道:“三寶之一有一輛七香車,或許是它。”
有莘不破笑道:“這堆破木頭也算寶貝?”昊長老道:“或許有竅門,有窮之海現在看來也很不起眼啊。”有莘不破點了點頭,道:“也是,這是木頭做的,江離多半知道怎麼擺弄。一起拿回去吧。”阿三插嘴道:“這車子比門寬大,我們怎麼弄出去?也不知道他們當初怎麼弄進來的。難道是拆了進來組裝?”
有莘不破不禁笑罵道:“拆車不如拆門,剛才是怕把屋裏的寶物弄壞,現在儘管大膽地干!門太小就把門拆了,還不行就把牆拆了。拆牆會不會?”
阿三忙應道:“會!會!”打開第三間,只見滿屋光華,一顆拳頭大的夜明珠懸浮在半空,九顆龍眼大的珠子圍繞着大珠飛轉不息。昊長老道:“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子母懸珠’。”有莘不破道:“看起來蠻值錢的,收起來吧。”
到了第四間門前,昊長老道:“鬼王刀、七香車、子母珠,三寶都齊了。不知這裏面又會是什麼寶貝?”
有莘不破笑道:“進去不就知道了?”刀起鎖落,一腳把門踢開。一方床,一張幾,一點燭火,一陣清香。燭光隱隱,有莘不破覺得眼前一亮,甚至有點頭暈。
天啊!天下怎麼會有這麼漂亮的女人!
殺了他!
雒(luò)靈睜開眼睛。
“媽的!天下怎麼會有這麼漂亮的女人?”一個年輕男子粗俗地說道。可她分明聽他在內心很有教養地輕嘆:“華容光潤,令我忘餐。”
一個月以前,雒靈一直生活在一個很陰暗的地方,那裏沒有狂風暴雨,沒有寒冬炎夏,甚至連陽光也不多見,一切都幽幽的,又靜靜的。從懂事開始,雒靈一直在那個幽幽的地方生活着,十幾年的生命,沒有多少歡樂,也沒有多少悲傷。
一個月前,雒靈的師父突然對雒靈說:“也該出去歷練歷練了。在有窮之南,祝融之北,有一個本門遺孑,是當年你師叔和壽華城主生下的孩子。這個孩子沒有學過本門心法,但兩年前山鬼經過三天子鄣山,發現他竟然無師自通,悟出了以心役心的法門,降服了從血宗逃出來的一頭靈獸。你去看看他,如果他另闢蹊徑,所悟神通有超出本門之范者,就把他帶回來;否則你把他就地處決吧。”
就地處決?就是殺了他吧。去年雒靈就見過刑鬼處決門人,那門人無聲無息地就不動了,然後屍體無緣無故地就不見了。那就是處決吧。
山鬼把雒靈帶到子午谷附近,這一帶其實頗為荒涼,但和幽谷比起來,這裏的陽光何其燦爛,這裏的生靈何其活潑。雒靈不懂,外面的世界這麼美好,師父他們為什麼要窩在那陰暗的地方。
雒靈的心法正練到閉口界,不能說話。她用心靈唱起了無聲的歌曲,方圓十里內的蝴蝶、鶯燕聽到她的呼喚,紛紛向她飛來。在陽光下,連它們也似乎比幽谷中的小動物更有生氣。正當她十分歡快的時候,一陣囂塵紛嚷闖進了這和諧的舞台,鳥兒驚散了,蝶兒嚇跑了。雒靈回過神來,幾個充滿淫穢肉慾的心靈之響在向她靠近,雒靈記得,去年那個被刑鬼處決的門人,就是因為發出了這種心靈之響。
她默然地看過去,幾條大漢一邊高叫“好漂亮的小妞”“是我先看到的是我的”,一邊跳下風馬爭先恐後地向她搶來。“處決他們吧。”雒靈心裏想。那幾條大漢臉上現出極其古怪的神色,停住腳步,在雒靈動念之後就驀地拔出佩刀,橫刀自刎。
“怎麼回事?”有人叫道。十幾騎沖了過來,那種心聲不但充滿了警戒和憤怒,還飽含着殺意。師父教過,殺意,這是最可怕的心聲之一,對於這樣的人,一律處決。
風吹過,一十八條大漢一起橫死在一個青春少女的腳下。
遠處又奔近數百人,在距她十幾丈外停住,圍成一個半圓形。雒靈並不知道這群人就是臭名昭著的窫窳盜眾,只知道他們的心聲嘈雜而難聽——只有那個排眾而出的男子例外,那男子的心聲剛硬中暗藏憂鬱。
“啊,這是修鍊過的心聲,可是那種波動控制得並不自然。難道就是他嗎?”
雒靈抬起頭望着這個男子,無聲地問:“你就是沼夷的兒子嗎?”
那男子一震,他分明聽見了這句沒有聲音的心語,他和窫窳溝通的時候就是這種方式,但人獸間的交流,遠遠不可能像眼前少女這樣流暢地運用心語。
“你是誰?”那男子嘗試着用心語問她,第一次和人這樣對話,他心裏充滿了奇異的感覺。
雒靈沒有回答他,卻又問了一句:“你是沼夷的兒子,是不是?”
“沼夷是誰?不知道。”
“她的丈夫,三十年前是壽華城的城主。”那男子一震,沼夷?難道是自己母親的名字?“哦,看來你就是那個孩子。”雒靈看着不遠處紛飛的蝴蝶,心中思量着:“他的心法十分粗糙,
並沒什麼師父說的‘超出本門之范者’,要不要處決他呢?處決他以後,師父交代的事情就完成了,她是不是會派人來接我回去?回到那個沒有陽光的地方……”
那男子旁邊一個老人看見這奇怪的女子猶豫不決,心想機不可失,打個暗號,幾個人從旁邊圍了過去,一張網向雒靈罩了下來。在網中,雒靈出奇地沒有反抗,只是思量着那個是與否的問題。
“你叫什麼名字?”眼前這個年輕人,心聲十分好聽:寬廣、優雅而直接。在幽谷中,她從來沒聽過這樣陽光的心聲。
“你是被札羅捉來的嗎?”雒靈沒有回答。她發現自己能捕捉到的只是這個男孩很表面的一些思緒,如果想要進一步探索,那就要強行進入對方的思維了,但那樣會引起對方的警惕。師父教過,遇到這樣的高手,在沒有致敵死命的把握前,不要輕易出手。可是這麼好聽的心聲,她為什麼要致他死命呢?
年輕人看到她不自覺露出的善意微笑,十分高興,彷彿完全忘記身後那群人的存在。“我叫有莘不破,你叫什麼名字?”雒靈沒有回答。“唉,你不會說話嗎?”雒靈仍沒有回答。年輕人身後一個老頭插口說:“公子,看來是個啞巴。”年輕人搖搖頭說:“不會,不會,這麼可愛的女孩,怎麼可能是……你只是不願意說話而已,對不對?”雒靈笑了。年輕人大喜,道:“這裏悶得很。我們到外面去,好嗎?”說著伸出了他厚實的手。
日已過午,進攻窫窳寨的有窮商隊滿載而歸。勇士們唱起了歸程之歌。雒靈發現,這群人的心聲和他們的歌喉一樣,雄渾而剛勁。這樣的心聲,也是她在幽谷中從未聽過的。
為什麼刑鬼他們要那麼抑鬱?為什麼不能像這些人一樣,把心中的喜怒哀樂在太陽底下統統唱出來?雒靈心想。
雒靈不會騎馬,她緊緊地抱住有莘不破的腰,有點擔心地坐在他背後。她把臉頰偎依在有莘不破的背上,靜靜地傾聽他的心聲。有莘不破歌唱得像鬼叫,但他的心聲卻讓雒靈感到十分舒服。
“喂,我雖然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但總不能老‘喂喂’地叫你啊。嗯,我想想。啊——你就叫雒靈,好不好?我腦中突然出現這個名字。雒靈,雒靈,很好聽啊,我就這樣叫你吧。”
有莘不破不知道,他心裏冒出來的那個名字,就是雒靈用心語告訴他的。
“台侯,有莘台侯!”幾個人歡呼着從半圓的車陣迎了出來。雒靈發現蒼、昊、旻、上那幾個老頭聽到“有莘台侯”幾個字的時候,心裏很不舒服。而大多數人看到車陣,心聲中馬上跳動着溫馨的旋律。“他們到家了吧,只有看到家心裏才能有這樣的安全感。”雒靈的想法並沒有錯,對有窮的好男兒而言,這個車陣的確是他們的家。
胯下風馬噠噠前進,走近車陣的大門。雒靈聞到一股淡淡的清新氣味,然後才聽見一個奇妙的心聲。她忍不住探頭一望,一個年輕人坐在轅門上,陽光擁簇着他,微風輕拂着他,他的心聲中,有一種似曾相識又極其遙遠的感覺。這是多麼美妙的心響啊,美妙得雒靈彷彿能夠聞到似的。然而不知為什麼,雒靈也本能地生出一點莫名其妙的警戒情緒。
有莘不破道:“看!我給你帶了好東西。”
江離道:“殺了多少人?”
有莘不破愣了一下,道:“不知道,夜裏誰去數啊?”
“沒有俘虜?”
“兩個。”
“才兩個?”“札羅和那個老頭子。”“其他呢?”“別老說這些無聊又掃興的事情好不好。來,我介紹一下,這是我在札羅的老窩救出來的,她叫雒靈,呵呵,漂亮吧。”雒靈往有莘不破背後一縮,不知道為什麼她不想讓江離看得太仔細。江離淡淡道:“看來你正一步步實現你的遠大理想啊。有了財富,又有了美人。恭喜恭喜。”
說話間,第二撥人馬走進轅門。雒靈感到一個澎湃暗藏的心聲漸漸靠近,知道有莘不破的那個同伴到了,剛才在窫窳寨,雒靈讓那雙銳利得有點可怕的眼神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