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癲狂
杜凝雲想着,伸手在自己臉頰上拍了拍,起身走到梳妝鏡前,對着鏡子自言自語:“是沒有杜凝霞生的好看。”
另一邊。
杜凝霞一臉倉皇的跑着,一邊跑一邊謹慎的回頭看,直到徹底遠離了錦璋閣,確定身後沒有人跟着,杜凝霞才停下了腳步,開始慢慢朝東南方走去。
忠意伯府大房二房三房已經分家,三房分家后恰逢調任,如今一家聚在外地。
而二房老爺才拿到分給他的家產,就將分給他的財產盡數賠給了賭坊,然後厚着臉皮告訴大房說錢賠光了無處可去,最後二房住在忠意伯府東南角的十幾間房內,只是吃穿用度上和大房分開單過罷了。
可這等事情如何不招人恥笑。杜凝霞每每往東南角走,也都覺得心裏堵得慌。她情願沒了忠意伯府嫡二小姐的名號,情願搬到忠意伯府外的小房子裏過貧日子,也不想在忠意伯府內看人臉色。
但杜凝霞心中雖然這樣想,卻到底不好說出來,只端着嫡小姐的傲然架子往東南角走去。
可她終究只有十六歲,撐着不哭又能撐多久。等進了二房的院門,杜凝霞的眼淚立即就從眼眶裏涌了出來,哭着喊道:“阿娘!”
二夫人聽見聲音,趕忙出來迎她,見她哭的傷心極了,更是趕忙抱住她安撫,直到杜凝霞漸漸不哭了,才說道:“受委屈了。”
“杜凝雲她欺負我。”杜凝霞委屈的說,說著又忍不住流下了眼淚,抽噎着繼續說道:“阿娘,杜凝雲都已經定給了戚家,我們為什麼還要繼續,忠意伯府只剩我一個未嫁的嫡女,沒人和我搶了。”
二夫人聞言,摸了摸杜凝霞的腦袋,無奈的嘆道:“正是因為她定給戚家,我們才更要毀了她。”
“我不想做了阿娘,我我……”杜凝霞說到一半,便被二夫人忽然猙獰起來的眼神嚇了回去。
“忠意伯有爵還是朝中重臣,戚家更是手握重兵,大房和戚家結親,就必然不能再將女兒嫁到皇室,否則必遭聖上猜忌。”
“可是…”杜凝霞抽噎了一聲,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可是什麼?你阿爹不成器,根本沒有冰人登門,難道你讓阿娘把你嫁給刀筆小吏、販夫走卒貧苦一生?”二夫人說著,原本安慰撫弄杜凝霞手漸漸變成了掐,讓杜凝霞忍不住呼痛出聲。
但二夫人像聾了一樣,只瞪着眼睛,發出近乎癲狂的聲音:“娘樣樣都比她強,你也樣樣比她的女兒強。娘當初輸在了出身,可你不一樣,你對外也是忠意伯府嫡女,只要毀掉杜凝雲,忠意伯府就剩你一個嫡女,你這樣貌美伶俐,他們只能也只會培養你,你懂嗎?”
二夫人說著,連表情都扭曲起來,聲音更是癲狂到瘋魔,抓住杜凝霞便在杜凝霞的耳邊連連說道:“杜凝雲若是對一個貧書生動了心,做了不該做的事,戚家必定和忠意伯府鬧翻。大房為了抵擋鎮北侯府戚家,只能聯姻向皇子。可大房只有杜凝雲一個嫡女,余者皆是庶出,庶出可做不得正妃。霞兒,到時候唯有你是忠意伯府嫡女,也只有你能做皇子正妃啊霞兒!”
杜凝霞見狀,抽噎了一下,不敢說話,只害怕的看着陷入癲狂的二夫人,聽二夫人說:“既然對外我們都是忠意伯府的人,憑什麼她們大房享盡榮華富貴,我們二房如此拮据。”
“霞兒,你和杜凝雲一樣是伯府嫡女,憑什麼杜凝雲就金尊玉貴!那該是你的,你要奪回來。大房你們憑什麼分家!”
杜凝霞聽到這裏,只兩眼獃獃的看着自己母親,好不容易二夫人鬆開了她,她便連滾帶爬的從屋子裏出去,在院中一角尋了個隱蔽出,繼續獃獃的看着前方,只見院中種滿枝繁葉茂的杏樹。
這是二夫人到這裏后,嫌此地晦氣,特特命人種上的。可即便二房種滿杏樹,而且杏樹生的極為枝繁葉茂,開花之時整個院子都蒙上一層如夢一般的白,二房的日子也從沒幸運過。
杜凝霞想着,一大滴眼淚突然流了下來,讓她下意識的眨巴眨巴眼睛,卻在心中說道:
怪大房,怪老夫人臨死之前忽然做主讓大房二房分家,如果大房二房未曾分開單過,她們二房怎會貧下來。都怪大房。
阿娘說的對,她要毀了杜凝雲,取代杜凝雲,嫁給皇子,做皇子正妃,享榮華富貴!
杜凝霞想着,心中突然湧出一股使命感。
殊不知,被她立志毀掉的杜凝雲打了個噴嚏后揉了揉鼻子,嘟囔道:“誰罵我。”然後便挑選自己做嫁衣的布料。
杜凝雲作為忠意伯府大房唯一的嫡女,要嫁的人雖然凶名在外,但鎮北侯戚家也是一等一的高門,大夫人對杜凝雲的婚事也是極為在意。
故而,讓杜凝雲挑選的布料一個比一個金貴,蜀錦、妝花雲錦、蟬翼紗、漳緞、龍綃……
杜凝雲的指尖在精美的布料中劃過,最終挑了蜀錦和妝花雲錦兩種,綉工便笑說道:“蜀錦本就昂貴。可這纏枝蓮地鳳襕妝花雲錦更為難得,難為夫人這裏有,給小姐做成嫁衣,一定人人驚嘆。”
大夫人很受用這話,笑說:“這話我愛聽,賞了。”說著,彩環便已經遞上了賞錢。而大夫人則笑眯眯的繼續指着布料,將她做嫁衣的想法一一說給綉娘聽。
杜凝雲見自己母親一副大包大攬的模樣,也樂得清閑,便悄悄溜到花園中閑逛,此時正直芍藥盛開之時。
杜凝雲見花兒開的好,便尋了處空閑坐下賞花。
此處的芍藥紅的嫵媚,如同正紅的胭脂,大朵大朵的將驕陽下極為惹眼,偏偏此時還有一陣陣微風輕拂,大片的芍藥花瓣在微風中輕輕搖曳,看起來越發嫵媚妖嬈。
杜凝雲極愛芍藥,千年未曾改。只是飄在皇宮中時不得落地,更碰不到芍藥花嬌嫩的花瓣。如今重活歸來,恰逢芍藥花期,杜凝雲幾乎是一有閑暇,就輕輕的去撫摸芍藥花的花瓣。今日也是如此。
只是賞着賞着,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杜凝雲聽腳步聲極為輕緩,以為是府中管花的小丫鬟到附近,便也沒有在意,卻不想腳步漸漸逼近,最後竟在她身後不足一尺的地方停了下來。
杜凝雲戳弄花瓣的手一頓,卻也只是一頓,就接着戳花。
但身後的人卻不知抽了什麼風,竟然站着不走了。杜凝雲心中頓時生出幾分不悅。
家中的花草大多包給一家奴才精心看護,有不妥之處誰家管的誰家遭殃,可什麼時候連她也不能戳個花兒玩了?杜凝雲想着,果斷的起身回頭說道:
“本小姐戳花……”杜凝雲說到一半就卡住了,圓溜溜的杏眼在看清身後人模樣的瞬間瞪得溜圓,聲音也哆嗦的瞬間變了調子:“戚戚戚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