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春風送暖,百花竟妍,蘇嫵立在廊下,瀲灧波光的眸子,宛若春水映桃花。
劉庶妃還要說,卻瞥見她冷漠的眼神,登時膝下不穩,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剩下的話,便不敢說了。
她知道,往常那些話術,那些小伎倆,在鈕祜祿妃冷靜的眼神下,根本無所遁形。
勾着頭倒退出去,劉庶妃一出了翊坤宮的門,小臉上的倉皇失措便消失了,轉而變得精明起來。
她勾唇露出一抹帶着惡意的笑容,此番聯動出手,就算鈕祜祿妃生了個七竅玲瓏心肝,也定然是躲不過的。
主子想讓她三更死,她哪裏能活的過五更。
劉庶妃臉上表情變換不過瞬間,又回到原來那個眼神躲閃懦弱,膽小可憐的小庶妃了。
翊坤宮在她身後,越來越遠。
目送她離開,蘇嫵若有所思的點了點下頜,側眸望過來,低聲道:“四公主那裏,你多注意些,有人要藉此生事。”
皇家公主,金尊玉貴的,可在許多人眼裏,也不過是隨意拋棄的工具人。
謀害幼兒,遠比謀害成人簡單容易得手。
初桃認真點頭,小心翼翼的覷着蘇嫵神色,半晌才緩緩說道:“您……”她抿了抿嘴,視線在主子腹部打了個轉,便不敢多說什麼了。
然而這般明顯的動作,蘇嫵還是瞧明白了,她含笑輕撫平坦的小腹,輕聲道:“都是命數啊。”
她現在年歲小,宮中又有儲君,康熙對於子嗣的心卻足夠迫切。但以康熙的性子,怕是喜歡低位妃嬪產子,而非她們這些位高權重的貴女。
正說笑着,就見初酒一臉凝重的走過來,壓低聲音道:“馬進忠,死了。”
方才發現的,自戕而死,死時手裏捏着玉扣,都說他是為情所傷。
這是給他對食殉情而死。
蘇嫵想着先前見到的太監,一時也有些怔忡,但她知道,不管馬進忠為誰死,最後都會攀扯到她身上來。
“娘娘……”初桃還要再說,蘇嫵便抬了抬下頜,低聲道:“請了仵作來驗屍,本宮不信他自戕。”
初酒點點頭,這才下去。
廊下的畫眉鳥嘰嘰喳喳的叫着,沒有星點煩惱,不時的啄啄鳥食,順順羽毛。
“走,去貓狗房。”蘇嫵道。
她先前就想養只貓,只不過初來乍到,自個兒都沒有混熟,自然也不好養別的東西。
初桃眼前一亮,也笑眯眯的跟着,不停道:“咱養了貓,奴婢每日給它洗澡餵食,定然照看的好好的。”
“奴婢打小就喜歡養貓,也就進宮了之後,才被迫戒了。”
她絮絮的說著話,瞧着比蘇嫵還上心。
前兒剛下過雪,翊坤宮裏頭的雪,掃的掃,化的化,出個太陽的功夫,那雪跟夢一樣消失了。
但是在宮中人跡罕至的區域,那雪鋪了厚厚一層,想來還要幾日。
蘇嫵進了貓狗房,就見守門的小太監正在打瞌睡,見她來了,嚇得一哆嗦,趕緊跪在地上請安。
“起。”蘇嫵撩開帘子往裏走,就聽小太監結結巴巴道:“屋裏頭養着畜生,腌臢的緊,您注意腳下。”
話是這麼說,其實貓狗房打理的還不錯,並沒有異味。
小貓小狗圓滾滾的一小隻,到處亂竄,一點也不怕人,好奇的歪着頭望過來。
蘇嫵瞧着這滿地糰子,也跟着勾起唇角。
一隻雪白的波斯貓,喵喵叫着蹭過來,粉嫩嫩的小肉墊扒拉着她繡鞋上的珍珠,玩的愛不釋手。
蘇嫵摸了摸它的頭,它登時暈乎乎的倒在地上,歪頭望過來,可憐巴巴的喵喵叫。
還挺會撒嬌。
“就它了。”蘇嫵道。
小太監歡喜道:“這孩子最乖了,又親人又伶俐,只不過有點嬌氣,只愛喝羊奶,一天十遍的喂,還喜歡趴懷裏睡覺。”
小奶貓被蘇嫵抱起,小東西被撓了撓下巴,登時咕嚕咕嚕舒服的不得了。
“賞。”
聽到主子命令,初桃趕緊從懷裏掏出來一個大荷包,賞給小太監。
她眼巴巴的瞧着雪白的小糰子,饞的跟什麼似的。
蘇嫵瞧着,捧着小奶貓在她眼前晃悠,這才又揣到懷裏,施施然的往回走。
路過御花園的時候,她聽見有女人嚶嚶的哭聲,不禁皺了皺眉,輕輕撫摸着懷裏小奶貓的小耳朵,這才衝著假山抬了抬下頜。
初桃走上前去,冷聲道:“誰?”
她一出聲,那女人的聲音便變得幽怨嗚咽起來,隱隱聽着,還有點漸行漸遠,若有若無。
就算大白天聽着,也有點滲人。
蘇嫵蹙起細細的眉尖,示意初桃回來,見她不解,便低聲道:“你找不到人的。”
這也就是為了嚇她,若被找到了,豈不是功虧一簣。
她打了個哈欠,覺得沒意思。
好在懷裏的白糰子奶里奶氣,小小的袖珍一團,她好奇的盯着看,不光肉墊是粉色的,鼻頭也是粉色,就連那牙齒也細細弱弱。
可愛。
她被萌的肝顫。
蘇嫵回了翊坤宮,便趕緊叫嬤嬤趕製一個貓窩出來,將小東西放了進去。
可是雪團一點都不怕生,進了翊坤宮跟孫猴子進了玉皇大帝的金鑾殿,到處跑着玩,看着什麼都要用小爪子扒拉,摸一摸拍一拍。
蘇嫵手裏捧着書,但一點都看不下去。
滿心滿眼都是這小東西,索性叫奴才拿來紙筆,打算畫個貓別墅出來。
她想了想,最起碼要一人高,然後做成三層,第一層就做個精緻的小閣樓,瞭望台必須有。
第二層就要放吃食,再做個可攀爬的柱子。
第三層做個貓抓板,再弄個小衛生間,也就齊活了。
但她不會畫木工用圖紙,畫的特別粗糙,大約除了她自己,旁人都看不懂。
雪白的貝齒咬着嫣紅的唇瓣,她在想,要不要去學習一下。
就聽外頭傳來通報聲,原來是康熙來了。
想着康熙的多才多藝,她不禁眼前一亮,高高興興的衝出去,格外熱情的撲在他身上,先黏糊糊的親了一口,這才圖窮匕見。
“臣妾有事求您。”
她這麼說著,便抓着他的手往內室去。
康熙一路被動承受被撲、被親、被求、被牽,一句話都來不及說,就被壓在書桌前,畫圖紙。
“對對對,就是這樣。”
“萬歲爺好厲害!”
“三郎真棒!”
“臣妾要是有三郎一樣厲害就好了。”
她彩虹屁不要錢一樣往外冒,雙手捧着茶盞奉上,蘇嫵瞧着他喝水,眨巴眨巴眼睛,軟聲道:“要不,您再畫個鞦韆架?”
康熙冷漠的瞥了她一眼。
蘇嫵瞬間會意,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軟乎乎道:“三郎~”
她聲音原就軟濡,這般刻意軟了嗓,更是嬌媚撩人。
康熙心頭也跟着一軟,訓斥的話,便再也說不出來。
“成。”
康熙側眸望了她一眼,意味深長,湊到她耳邊,壓低了聲音道:“不若朕手把手教你。”
他立在她身後,整個人完完全全將她包裹覆蓋,她嬌小小團窩在他懷裏,被氣息暈染的立不穩,一雙柔荑哪裏還能執筆。
康熙把下巴擱在她肩窩,漫不經心道:“這裏虛畫,懂了么?”
大掌握着她柔荑,當真一筆一劃,手把手的教。
蘇嫵無端的就想起一個段子,就是收關門弟子,同性教關門,異性關門教。
她這是被關門教了。
蘇嫵不服氣笑彎了眼睛,她索性歪頭,用耳朵去蹭他脖頸:“萬歲爺待臣妾真好,愛你。”
她說的隨意,什麼愛不愛的,她不知道說過多少次,對男人說過,對女人說過,對小孩子說過。
但康熙頭一次認真聽。
在蘇嫵瀲灧春水般的眸子裏,他耳根染上紅暈,漸漸地那薄紅爬上臉頰。
玉白的臉龐,這會兒染了緋色輕紅。
“放肆。”他紅着臉訓斥。
蘇嫵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伸出細細的尾指,勾在他玉帶上,昂着頭,湊近了他。
看着康熙逃避的閉上雙眸,她低聲道:“睜開眼,看着我。”
康熙如同被蠱惑一般,復又睜開眼睛,他羽睫微顫,差點掃上她眼睛。
她離得也太近了。
近的晃一晃都能挨上,近的能看清她臉上細膩的絨毛。
近的能看清她黑白分明的雙眸中,倒映着他的身影。
那雙眼睛,燦若星辰。
康熙想要閉眼不再看,卻見鈕祜祿妃雙眸微彎,如同波光粼粼的湖面蕩漾開來,好看的一塌糊塗。
“啾。”
她掂起腳尖,努力的在他眉心印上一個親吻。
那輕輕的碰觸,像是羽毛搔動心底。
康熙緊緊的皺起斂眉,單手捏住蘇嫵的下頜,朝着那作亂的唇親了下去。
她着實放肆的緊,慣會玩弄人心。
給足你曖昧,卻永遠不讓人吃夠甜頭。
康熙發狠的親吻着她唇瓣,內心深處的騷動幾乎將他淹沒,他不知道怎麼處理這種情感。
對於帝王來說,再沒有比國事更煩憂費心思。
可遇到她以後才發現,她比之更甚。
大掌箍上她細韌的腰肢,康熙充滿壓迫感的壓了下去。
他想要的,就沒有得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