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會
沈沉曦半睡半醒中總覺得自己在翻來覆去地動手動腳，耳邊還有個熟悉的聲音在說著什麼，但是他整個人混混沌沌的，怎麼醒也醒不過來，也聽不清那人在說什麼，像是被夢魘住了。
不知過了多久，濕潤溫熱的東西在臉上來回搓過，然後又帶起一陣涼意，他才終於迷迷糊糊睜開眼。
“終於捨得醒了？”調笑的聲音忽然在頭頂響起。
沈沉曦還有些迷濛，腦袋也混混沌沌的，半天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在做什麼。
陌染放下濕帕，見他眼裏還混混沌沌的不甚清醒的模樣，忍不住掐了掐他的臉輕笑道：“還沒清醒？”
沈沉曦被掐得不悅地蹙起眉頭，使勁眨了眨眼睛，總算清醒了些。他打了個哈切，還慢吞吞地反應過來自己還靠在陌染懷裏，於是坐直了身體，又花了一小會兒才想起自己昨晚直接靠在陌染身上睡著了，也不知道謠言的事跟陌染說了沒有，連忙問：“我昨晚有沒有跟你說什麼？”
“說了，你說你很想我，然後就靠着我睡著了。”陌染輕笑道，又頗為無奈帶着寵溺的語氣道“你說你怎麼睡得這麼沉，我都給你換好衣服洗漱好了你才醒。”說完他頓了一下，補充道：“不過現在好像比之前好多了，居然都沒有起床氣了。”
沈沉曦十分無語，看了眼明亮的紗窗外，問陌染：“現在什麼時辰了？”
“約莫兩刻鐘就午時了。”陌染道。
沈沉曦聽完心裏咯噔一下，離他出面澄清“謠言”的時間只半小時了，慌忙下床穿好鞋子一邊對陌染道：“你現在這裏等着我，不要到處亂跑！”
說話急急忙忙地就要往外跑，剛站起身卻一把被陌染拉坐回床上。
陌染問道：“你這麼著急做什麼？”
“我現在要去對外澄清我跟你的謠言，但這只是為了穩住外界而已你不要多想，詳細的我回來再跟你說時間要來不及了。”沈沉曦一口氣說完起身就要走，又被陌染一把拉回來。
陌染不緊不慢地問：“什麼謠言？”
“回來再跟你說我要遲到了！”沈沉曦撥開他的手就往外跑，陌染又在後面叫住他：“等一下，你還沒束髮呢！”
“來不及了將就吧！”沈沉曦一邊跑一邊從儲物戒隨便拿出一根發簪挽發，封嶺天域內不能御劍，他只能一邊跑一邊用千里縮地術，還得避開有人的地方，要是被人看到估計要不了幾天他上台遲到火急火燎的模樣就會傳遍整個封嶺天域，他高冷的形象也就不保了。
趕到校場時底下已經整整齊齊暫滿了清一色的弟子，各位執法和長老們也差不多都到齊了，見自己總算來得不是最晚的，沈沉曦才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江停流也在同一時間才慢悠悠地走來，他似乎是漫不經心往這邊瞥了一眼，然後便徑直朝他走來，近了，又意義不明地“嘖”了一聲，往上扯了扯他的衣襟，道：“衣冠不整的，這個季節還有蚊子？”
沈沉曦理了一下衣服，又扶了一下發冠，不明所以地道：“冬天哪裏來的蚊子？”
江停流聞言卻是翻了個白眼，不再搭理他了。
午時的鐘聲準時敲響，校場上瞬間安靜下來，第一次在幾千人的注視發言，沈沉曦說不緊張是假的，他咽了咽喉嚨，突然語塞，不知如何開口......
沈沉曦只能趕鴨子上架，連忙在腦袋裏構思語言。
靜默了幾秒，蘇厲差點忍不住要提醒沈沉曦的時候，他終於開口了，裹着靈力的聲音傳入在場人所有耳中，語氣平穩，清晰簡明，沈沉曦道：
“沒有事實根據的都是謠言，各位要理智分析，不要忙盲目跟風。”
說完，空氣再次靜默下來，眾人看着沈沉曦，沈沉曦看着眾人，心裏有些忐忑：為什麼這麼安靜，難道我還要再說什麼嗎？我要說什麼？
沈沉曦默默看向蘇厲，蘇厲似乎看出了他的無措，小聲道：“玉辭，再多說幾句。”
不能下場，沈沉曦只得硬着頭皮想了幾句話，繼續道：“我跟陌染沒有什麼，大家要不信謠不傳謠。”
蘇厲讓他發言也只讓表個態而已，只要他說了很快就會傳出去，至於事情的真相如何，多數人都只會選擇相信他，畢竟一個從沒露過真面目的魔君怎麼可能會和他有那種站不住腳的傳言。
說完，氣氛還是一樣的寂靜無聲，這時掌門又對他小聲道：“再多說兩個字。”
沈沉曦十分無奈，他把該說的都說了，還能再說什麼啊？
沈沉曦看向蘇厲，想要退場讓他這個作為掌門的來發言，但是收到的是掌門鼓勵的眼神......
沈沉曦很絕望，看着下方獃頭鵝似的弟子們，張了張嘴，半晌，才吐出兩個字：“散會。”
蘇厲一聽眼睛差點沒掉下來，在眾弟子正準備異口同聲地回答前立即補充了一句：“散會前本尊再同諸位說幾句......”
掌門終於開口，沈沉曦終於如願以償地退到了旁邊，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似乎掌門開口后，校場上的氣氛似乎突然變得有些不耐了。
沈沉曦那句“散會”讓江停流忍不住笑了一下，趁掌門發言時湊到他旁邊偷偷低聲說了一句不知是誇是貶的話：“真有你的。”
黃靖羽也低聲道：“以後這種場合你說完退下就可以了，不要聽掌門的。”
於亘長老也陰陽怪氣說了句：“沈長老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啊。”
“我倒覺得玉辭這樣挺好的，精簡明了，不像掌門每次發言都要說一大堆。”風隨長老打了個酒嗝，也加入了對話圈。
只有謝黛長老懶洋洋地打了個哈切，一副永遠沒睡醒的樣子。
“你們幾個給本尊住嘴！”
一句振聾發聵的訓斥突然響徹腦海，接收了掌門憤怒的傳音的幾位長老被震得眼冒金星，不敢說話了。
蘇厲從封嶺天域的開宗立派說到修真界與魔族的對立，再說了一大堆激勵眾弟子的發言后總算散會了，但幾位長老卻被蘇厲留了下來。
沈沉曦擔心着陌染還在楓華居，怕被發現，心裏又急又無法，只得等着蘇厲說完。
蘇厲背着手看着幾人就是一連串訓斥：“本尊給你們說過多少回了！本尊說話的時候你們不要在底下交頭接耳！你們這樣把本尊這個掌門放在眼裏嗎？”
蘇厲一個一個長老的訓斥完之後終於輪到了沈沉曦，但他只是神情複雜地看着他，似乎有千言萬語，但最後他只是搖搖頭嘆了一口氣，簡短地說了幾句：“真是難為你了。”說不清楚到底是無奈還是無語。
沈沉曦馬不停蹄地回到楓華居，見陌染在院子裏坐着時才悄無聲息鬆了一口氣。他走過去坐下，熟練地接過陌染到的茶水一口飲完，才給他說那些謠言的事，但陌染道：“我已經知道了。”
沈沉曦一愣：“我昨晚不是沒說完就睡著了么？你怎麼知道？”
“你睡着后我找人查了，最近鬧得最大的就只有這件事。”陌染道，握住他的一隻手，似乎在解釋：“最近魔族有些事絆住腳了，一直沒來找你，讓你受委屈了。”
幾天以來面對的指責和積鬱一掃而空，沈沉曦反倒不自在了，縮回手扯開話題，說了他對這些謠言的各種猜測。
陌染聽完后神色有些凝重，手裏握着的茶杯轉了又轉，沉聲道：“除了我在魔族的一些親信和你，還有人知道我的身份。”
沈沉曦瞳孔一縮：“誰？”
陌染停下手裏轉動的杯子，直直地看着他，道：“你師弟，黃靖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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