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不可饒恕

第二十一章 不可饒恕

百姓么,對於什麼權謀權勢什麼的,自然不懂,唯一懂的,便是當今聖上心胸狹隘,竟連有功之臣都容不下。

帝王心思難猜,只是帝王,向來都在乎的是民心所向,若是失了民心,那是會動搖到江山根基的。

水夭夭不過是,賭一把罷了,她就賭凰奕,賭他沒那個膽子堵上錦繡江山只為除掉楚烠,賭他一定會讓步。

畢竟,除掉楚烠的方法不止這一種,而大好江山,卻僅此一個。

事實證明,她水夭夭,的確是賭對了。

當然,若是賭錯了,今日,她也會護住九千歲府,護住九千歲府上下,不管是以何種代價。

“明日,我會離開,這九千歲府,就先勞煩你好生守着了。”水夭夭沒有回答席嶸的問話,卻是語調一轉,看向席嶸淡淡開口。

“離開?去何處?”席嶸神色一滯,看水夭夭的神色知道她並沒有在開玩笑,眉間一蹙,一撩衣袖坐在了水夭夭的對面。

去何處?

水夭夭站起身來,又風輕雲淡地理了理身上的衣裙,看了眼窗柩外的夜色,這才緩緩開口:“去邊防看看。”

話音落下,水夭夭卻是徑直一抬步子,不緊不慢地向外走了出去。

去邊防看看?

想來,應該是去看看九千歲吧。

嘖嘖嘖,路途遙遠尚且不說,就那麼個人不人妖不妖的黑心老犢子,還值得水夭夭去看?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可惜了可惜了,第一次見着的時候還覺得這姑娘異於常人,面相甜美,跟楚烠在一起混久了,倒成了個跟楚烠一樣的狠角色。

滿臉惋惜地搖了搖頭,席嶸看着水夭夭的背影,隨即又收回了視線,活動活動了手腕,又給自己倒了杯茶水淺淺啜了幾口。

夜,漸漸深了,一輪皓月當空,灑下無數清淺瑩潤的光澤。

——

水夭夭想,她一定是瘋魔了。

替楚烠護住了九千歲府不算,竟然還瘋魔到要去邊防。

明明是應該相信楚烠的,不知為何,就是放不下心來,罷了,還是去看看。

誰也沒帶,水夭夭獨自一人,去了邊防。

她有神力,一個人去反而會輕鬆許多。

——此處是咖喱雞的分界線——

帝都邊防。

連綿開去的大大小小營帳,環境有些惡劣,處在夏日,地上卻是寸草不生,連一棵稀稀拉拉的小草,都很難看到。

正中的營帳,看起來最為特殊,其他的營帳都是沒有掛牌,唯獨這一頂營帳外圍掛着一個金紫色的掛牌,上面隱約可見一個大大的狂狷“九”字。

毫無疑問,那一頂,就是楚烠所在的營帳。

大敗敵軍,本該是一片歡騰的場景,只是眼下這氛圍,似乎並不是那麼回事兒。

綿延開去的黑壓壓一片人群,皆是士兵的盔甲服飾,分為兩大團的陣營,人數卻不是平均而分,一左一右,中間隔着一段距離,一眼看過去,左邊的人數,很明顯要多於右邊。

而在那人群的對面,則是立着一道頎長的身影——一攏暗紫色的雲錦錦衣,通身順滑無一絲褶皺,也無一絲綴着的花樣,稜角分明的面容之上,即使處於烈日之下皮膚依然白皙,細長的眉眼,難得地沒什麼描影,只是那唇瓣緋紅依舊,周身天成的妖冶氣息絲毫不減,正是楚烠。

而在楚烠的身後,則是立着數百名的青翼衛,大手皆是放於腰間配着的長劍之上,面容上肅冷的神色如出一轍。

劍拔弩張的意味,在這一方天地中,無聲地蔓延開去。

“楚烠,你如此心狠手辣作惡多端,我等今日便要懲奸除惡!—”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誰先起了個頭,高聲而出的一句,猶如捅破了那最後的一層紙窗戶,一時間,人群開始沸騰起來。

“放你娘的狗屁,九千歲帶領我們大敗敵軍,現下竟然要過河拆橋?—”

“楚烠手段陰辣,昨日不是還屠城了!—”

“未免往後徒增禍端,我等現在是懲奸除惡!—”

“……”

意見不同,軍隊自動分成兩大陣營,正七嘴八舌地議論着。

只是很明顯,堅持“懲奸除惡”聲音的那一大陣營,人數要多於另一方。

而在那吵架鬥嘴一般的熱鬧場面中,從頭至尾,楚烠都只是靜靜站着,緋紅的嘴角,掛着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

大敗敵軍是一大功,可楚烠昨日屠城也是事實,那城中上下,可是無一倖存。

心狠手辣,倒也是名副其實。

藉著由頭“懲奸除惡”,實乃絕妙之計。

沸騰一般的局勢漸漸淡了下來,人數少的那一陣營,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毋庸置疑,人數多的陣營,佔了上風。

“如何,意見統一了?—”一道幽幽嬈嬈的聲音,適時地響了起來,楚烠抬眸,深邃不見底的眸色烈日下看起來格外讓人心驚。

那本就已經小了下去的議論聲,當下,就徹底沉寂了下去。

只是,隨即,士兵群中,便跟着又響起了一道似是喊口號一般的聲音:“懲奸除惡,替天行道!—”

緊接着,附和聲連成一片,跟着最先的那道聲音,齊齊高聲喊了起來:“懲奸除惡,替天行道!”

“呵”——

看着面前的場景,楚烠不由地低低一笑,纖白如玉的指尖撩了撩散落在額間的一縷墨發,陽光下的那雙大手,更是過分白皙,隱隱似還能看到青筋。

此情此景,多說無益,不過是早就存了心思伺機而動罷了。

“弟兄們,一起殺了楚烠那狗閹賊,懲奸除惡!—”為首的一個士兵,倏地拔出了自己的長刀來,遙遙指着楚烠那一邊,轉過頭去對着其餘人高聲吶喊。

“上!—”附和的人群,齊齊地拔出自己的長刀,跟着那帶領的士兵,向著楚烠這邊就沖了過來。

人數少些的那一方陣營,也不知是被誰煽動了起來,一個接一個地,也都拔出了長刀來握在手裏。

百萬大軍,恐怕,不知道有多少是凰奕的心腹。

煽動人心這種事,最容易,也是最為簡單的事情。

楚烠身後的青翼衛,面色肅冷得彷彿要沁出冰來,身形跟着一動,齊齊護在了楚烠的身側。

頎長妖冶的身形,依舊立在原地,看着那黑壓壓凌厲而來的一片,那濃郁的五官眉眼之上,皆是一片詭美妖邪。

廝殺,就此展開。

楚烠此次前來,不過就帶了數百青翼衛,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此時,那數百青翼衛,呈圓圈之勢將楚烠緊緊護在中心,不讓士兵突破一步。

凜凜的劍影紛飛間,帶起的,還有不時散出來噴涌而出像彩虹一般絢爛的血霧,伴隨着尖銳的慘叫之聲。

只是,若是細聽的話,便會察覺,那慘叫聲里,並沒有任何青翼衛肅冷的聲音。

青翼衛,即使是負傷,在楚烠的面前,無論如何決計都不會允許自己發出呼痛的聲音,這,是他們對自己要求的原則。

金紫色的璀璨光澤,在烈日的照射之下反而還戴着一種嗜血不善的詭美氣息,楚烠直直而立,纖白如玉的指尖捻着那細長的絲線,周身的氣息皆是一片讓人心悸的至妖至邪。

人數懸殊的一場廝殺,持續了卻是接近兩個時辰。

那數百青翼衛,皆是神色陰冷,鬢間的髮絲早已被汗水濡濕,卻是沒有任何一個人後退一步。只是,還是一個接一個地喘着粗氣倒下,剩下的,已經不過寥寥數人。

“狗閹賊,投降吧!—”眼見着楚烠那邊的人已經沒剩了多少,士兵群中的一人放聲一笑,看着楚烠這邊厲聲開口。

寥寥數人的身手,卻是絲毫不受影響,依舊進行着廝殺。

最後的最後,終於,只剩下了楚烠一人,在那遍地的青翼衛屍體之間。

饒是如此,那張天賜艶華的面容上,卻依然除了妖冶再無其他。

對面,也是無數倒地的士兵群,還有身手看得出來明顯優越於普通士兵的那一群人。

在青翼衛的手下,一對一能夠過上百來招的人,決計不可能是普通的士兵,不用猜,應該是凰奕的心腹,派過來除掉楚烠的心腹。

看得出來,凰奕這次,也是下了大血本的。

手下的暗衛心腹,精心培育之才,盡數傾覆而出。

為的,就是不再出現絲毫差錯。

上次落日崖一戰,凰奕並未像這般下了血本,因為,是準備藉著華南沽的手來一招借刀殺人的。

不過,華南沽沒那個本事,到底還是失敗了。

大概是不相信別人,這一次,凰奕才自己出手了吧。

墨發也同樣有些濡濕,卻依然沒有透露出絲毫的狼狽,楚烠手上的動作未停,過分白皙的面容看上去五官眉眼卻是更為濃郁。

凰奕的暗衛齊齊不動聲色地對視了一眼,而後及有默契地一同出掌,蘊涵著凜凜的一擊必殺的氣息,呼嘯着而來。

楚烠眸色一斂,身子騰空而起,纖白如玉的指尖,金紫色翻飛的絲線快到眼睛都有些看不太清。

“咳—”滿是壓抑的一道悶悶的輕咳之聲。

楚烠堪堪避過要害,受了一掌,那緋紅的嘴角邊,緊接着滲出了一縷殷紅,沿着那白皙似雪的下頷緩緩滑下,而後滴落在地。

很好,狗閹賊已經堅持不住了——

齊齊心間一喜,手上動作,更是加快了一分,想早些結束掉這場已經拖了許久的廝殺。

倏地,原本烈日燦烈的天氣,卻是一下子便暗了下來。

快到讓人猝不及防,不過一瞬間,密佈的陰鬱烏雲,便壓下了原先大盛的陽光。

士兵群,皆是齊齊一驚,就連欲對楚烠最後一擊的暗衛們,手上的動作也是不由得頓在了半空中。

“那,那是什麼?—”突兀地,有一個眼尖的士兵,顫顫巍巍地伸出手去,指着那漫天暗色之下,若隱若現緩緩而現的一道影子。

不少人,都順着那士兵的手,看了過去。

大概,是第一次見着如此的情景,臉上大多,都是帶些驚慌的神色。

那一片暗色的背景之下,緩步而來,是一個些許嬌小的身影。

一襲暗紅色的衣裙被襯托得更顯灰暗了些,五官眉眼隱在暗色有些看不太清,只是,那腳下的步子,似踏着無盡暗黑,一步,一步,明明腳步很輕,卻又重的似要踏進在場之人的心尖一般,並在那上面狠狠一踩踐踏着。

最先認出來的,應該從身形一現出來的那一瞬,楚烠便已經認了出來,那是水夭夭。

的確,是水夭夭。

此時此刻的水夭夭,似乎格外地有些讓人心驚。

無關乎其他,就是那種周身唯一能感受到的氣息,就是詭異的不善暗黑。

身形一動,不過轉瞬間,水夭夭便已經到了楚烠的旁側。

水夭夭抬眸,看着直直站立的楚烠,眉眼一彎:“督上,夭夭來接你了。”

大概是那像極了以前水夭夭那般軟軟糯糯的聲音,楚烠那一雙被過分白皙的面容,襯得更為幽深似漆的眸子,一瞬間微閃了一下。

“夭兒—”楚烠倏地抿唇一笑,嘴角開出一縷緋紅的枸骨刺來,沒有描影的面容上依然妖冶依舊,“倒是讓你看到了本督如此狼狽的一面。”

目光落於那白皙下頷處的一抹嫣紅,水夭夭伸出手去,緩緩拭掉了那讓人覺得刺眼的痕迹,這才輕聲開口:“督上的風姿,無論何時,都是好看的。”

是,無論何時何地,何情何景,她從來都沒有覺得楚烠狼狽過,明明都是光亮至美,張揚至美,熾烈至美,妖冶至美。

隨着水夭夭的話音落下,那一雙似墨染就的眼眸,眸色似乎更深了一分,層層疊疊的潑墨暈染開去,盪出朵朵暗黑的墨蓮來。

水夭夭收回手,卻是不再看楚烠,緩緩地抬起眸來,看着那對面遙遙而立的黑壓壓大軍,明朗澄澈的眸子裏,隱隱地,一點一點地聚集起了跳躍着的朵朵紅蓮。

他們,竟然敢傷了楚烠。

不可饒恕。

——

百萬大軍,她何懼?

明明應該恨他卻都捨不得傷的人,竟然,敢傷了他。

自從滅了古昔之後,水夭夭已經許久,沒有這般心情過了,就是那種,燎原一般的怒意,從心間直直地蕩漾蔓延開去,又燒得她隱隱覺着疼。

還有,若是她又來晚了,若是她又慢了一步,現在,又會如何?

大概,她不能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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