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4章 證實
“不必找了!”
聲音溫和中帶着威嚴,即便相隔數月,可還是有一瞬讓人彷佛置身金鑾大殿,本能的想要屈膝彎腰。
楊衍垂眸看向面前光禿禿的山石,日光之下,莫名的顯得猙獰。
所以,那個位子坐久了,天子威嚴這種東西便也伴隨其身了么?
楊衍將腳下的碎石踢到一邊,蹙眉露出些許不耐,抬起頭,向說話之人看去。
他靠坐在山石之上,一條腿微微曲起,向這邊看來。沒有了天子垂簾的遮擋,面上的疲憊滄桑一覽無餘。
所以,方才的天子威嚴什麼的應當也是錯覺吧,其實面前的人同普通人一樣,沒什麼不同。
“陛下,水來了!”一個親兵提着竹筒小跑了過來,驟然闖入對峙雙方的瞬間頓時一驚,手中的竹筒也在此時鬆了開來。
水花落地四濺開來,腰間刀鞘之上寒光一閃。
刀光劍影伴隨着廝殺的喊聲飛奔向了對方,雙方親兵大打出手,血花四濺在光禿禿的山石上,讓原本便猙獰的山石越發猙獰。
與激烈的廝殺不同的是一站一坐的兩人,站着的是楊衍,坐着的是天子。兩人互相看着對方,神情平靜,彷佛根本沒有看到近在遲尺的廝殺。
雙方的親兵相繼倒下,那一站一坐的兩人神情卻依舊平靜。
奮力的廝殺終究是有結束的那一刻,最後搖搖晃晃站立的那個親兵舉着手裏的刀晃晃悠悠的向天子撲去。
“彭!”地一聲,一道人影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弧線,重重的落在了地上,不再動彈。
陛下收回了手,神情澹漠的看向面前的楊衍,楊衍亦神情澹漠的看向面前的天子。
至於那些倒在地上的親兵,兩人皆未再分去一絲一毫的目光。
對峙了良久之後,楊衍開口道:“這個位子……坐着感覺怎麼樣?”
天子抬眸:“不錯。”他看向楊衍,澹澹道,“朕是個明君。”
君王自稱為明君?
楊衍輕嗤了一聲,笑道:“一個百姓都懼怕的明君?”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朕做的很好,無人可以質疑。”天子平靜的說道,“便是怕又如何?這天下百姓日子過的不錯,天下太平,海清河晏,便是朕的功績。”
“功績?”楊衍再次冷笑,抬頭看向面前的天子,“一個不擇手段之人被說成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一個同異族勾結殘害百姓之人被說成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天子面上神情依舊平靜:“朕為何殘害百姓,同異族勾結,你那位父皇當更為清楚!”
“說的這般冠冕堂皇!這件事是有人將刀架在你的脖子上讓你做了么?”楊衍嗤笑道,“這等事哪個天子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來做?便是父皇也不敢當著文武百官同群臣的面頒下這樣的聖旨。若非你自己願意,他能強逼你不成?”
“等的時間太過漫長,沒有人能保證要等到什麼時候。”天子說道,“朕想快些組建出一支所向披靡、戰無不勝的隊伍又有何錯之有?”
“這支隊伍確實建成了,他們隨你踏平疆土,開朝建業。”楊衍冷笑道,“而後,便成了你最大的心腹大患!”
《重生之搏浪大時代》
楊衍踢了一腳光禿禿山石縫隙中冒頭的野花:趙家軍明明是建於極惡之上的軍隊,卻偏偏開出了最聖潔的花,成了整個大周最特殊的一支軍隊。
“你的開始便是錯的。”楊衍說道,“所以談何明君?”
天子看着面前的楊衍,道:“你說那麼多便是為了論證朕不是個明君?而後呢?而後將這天下大位讓給你來做不成?”
楊衍垂眸,
道:“我是父皇唯一的兒子,即便未長於宮廷,卻也不差。”
沒有天子親子那層身份,他也是整個姑蘇城唯一一位連中三元的狀元郎。
“我沒有天子親子那層身份,卻也能一步一步爬到如今這個位子。”他道,“若是我來做這個皇帝,可以做的很好!”
“你的那些所謂的功績,我都能做到。”楊衍說著,向山腳下看去,“我會如父皇所願那般做一個曠世明君,救大靖基業於水火。”
“是嗎?”對此,天子反應卻依舊平靜,他抬頭看向楊衍,道,“朕不覺得你能做一個曠世明君,更莫說整個大靖從根上已經爛透了,便是再聖明的仁君也難救大靖!”
楊衍皺眉。
還不待他說話,天子便道:“至於你所謂的一步一步爬到權臣的位置……治國不是靠陰謀詭譎、宵小算計來治的。你做不了明君!”
楊衍冷笑着看了他一眼,道:“我能做到權臣,自然也做的了明君。”
對楊衍的話,天子依舊神情平靜:“可你現在不管是權臣還是明君都做不了。”
山腳下那些忠歸營的兵馬不過是強弩之末,真真要打起來,楊衍根本毫無勝算。
“你心裏清楚。”天子說道,“我治下不比當年暴君那般起義軍四起,所以,莫說一個忠歸營,就是兩個忠歸營,三個忠歸營……大不了拼着讓前頭二十年的功績功虧一簣,將大半大周都盡數拖入戰火,真要拼起來你還是必輸無疑。”
“所以,你什麼都做不了。”天子看着面前的楊衍,說道。
“我現在是什麼都做不了,可若是你死了呢?”楊衍立在那裏,看向他,神情木然,“你一死,未留任何遺詔,也未留下任何皇儲,大周必亂。”
“沒有起義軍四起,我也能叫這大周亂起來,”楊衍說道,“如此,你覺得我可還有勝算?”
天子沉默了下來。良久之後,他抬頭,看向不遠處躺在山石之上不知是昏了還是睡著了的人影,道:“你將陳石帶來,是要做什麼?”
陳石是昏睡中被帶來的,方才打鬥之中,親兵們雖下手狠絕,一招一式不留任何餘地,卻又都極有默契的繞過了躺在地上昏睡的陳石。
楊衍回頭看向陳石,面上閃過一絲掙扎之色:“我不想信命,帶着他是想向他證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