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夢魘
又是這個黑暗的世界。
到處都是人和牲畜的屍體,滿目刺眼而濃稠的鮮血,讓人作嘔。
天地間一片晦暗不清,她站在這些屍體當中,想要尖叫,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彷彿看見那些屍體睜開空洞而絕望的眼睛向她爬來,一步一步,像在吞噬她的心。
她想跑,可腿就像生了根一樣立在原地,她恐懼、非常恐懼,卻沒有人來救她,然後在這個孤獨而絕望的世界裏,沉淪,沉淪...
她尖叫着驚醒過來,窗外有淡淡的月光灑進房中,她的心情慢慢變得平靜。
三年了,每夜她都被這個噩夢困擾,被它吞噬。她總是看到那些無辜的村民晃着血淋淋的身體撲向她,對她說,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我們才會死,你才最該死,你怎麼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忘憂抱着膝蓋,頭死死埋在膝蓋里,其實你們不知道,我也不想活呢?
君子塵看着床上單薄的人兒,眼底劃過一絲柔情。他走過去抱着忘憂,靠在她的耳邊地喃:“別怕,有我在......”
忘憂閉上眼睛,安心地靠在他的懷裏。嘴角卻奇異地劃過一絲弧度。
她聽見君子塵說:“做我的皇后......”
那是一場盛大的婚宴,金為柱,玉為階,步步奢華。
從此,他是她的王,她亦為他的后。
忘憂身着鳳冠霞披,看着桌上的紅燭陰陰滅滅,嘴角勾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
遣退了所有的宮女太監,忘憂坐在桌前細細品嘗起糕點。不一會兒,君子塵推門而入,直入內室,眼角竟閃過一絲寵溺。
“忘憂,忘憂。”君子塵坐到忘憂身邊,眼神痴迷起來。摹的,他一把把她拉入懷中,在她耳邊低喃:“你是我的,忘憂。”她聞到他身上濃重的酒氣,眉頭輕蹙,眼角卻瞥見窗外一閃而過的身影,心頭一凜。壓下心思,忘憂淺笑道:“皇上,我們還沒喝交杯酒呢。”
把熟睡了的君子塵扶到床上歇下,忘憂整理了下衣服,便要轉身出去,卻在身後之人吐出的兩個字后停頓了腳步。他在說:月兒!
月兒?忘憂心頭一顫,隨即無聲地大笑起來,月兒,早已死罷。轉身出門的剎那,她不知道,身後的人已睜開了眼睛。
華燈初上,夜色中的御花園顯得隔外安寧祥和,池邊的人兒一襲紅色長袍,正安靜地站在那裏看着池中的魚兒,仿若失了靈魂般一動不動。
忘憂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看着熟悉的背影,竟有種滄海桑田的感覺。頓了頓,她緩緩吐出那個塵封已久的名字:“花少卿...”
花少卿轉過身,俊美的臉上已增添滄桑,越發瘦削的下巴可見他這幾年是怎麼熬過來的。挪了挪嘴角,卻沒說什麼,只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好...久不見。”忘憂點點頭,平靜道,不見絲毫慌亂。
“我尋你這麼久,沒想到...”花少卿說著,竟仰天大笑起來:“沒想到,你已嫁作他人婦。”
忘憂心忽然痛了起來,感情如洪水般涌了出來...她撇過頭,強壓住內心的痛楚,故作冷淡道:“是啊...”
“你變了...”花少卿用憂傷的眸子望着她,隨即眼中露出一點希望,他走過來抓住忘憂的手道:“跟我走,無論去哪裏。”
忘憂手一顫,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走?怎麼可以走。如果這些話,在三年前就說了,那結局,會不會不同?
看着忘憂的樣子,他眼中的希望漸漸黯淡下去。“我陰白了。”他轉身,隱入黑暗中。
殊不知,在他走後,忘憂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像個孩子般,蹲在地上泣不成聲。
她亦不知,假山後有個男子一直看着她,心痛地皺起劍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