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1 對戰苗青
盧良偉微窘地摸了摸鼻頭,沒有再笑,掃視一圈被鎖銬的佘初他們,回想起自己被貶為庶民前的最後一次戰役。
當時的他親自領着手下的幾百兵士,去突襲敵營。
卻因軍機遭到泄漏,奇襲不成,反遭埋伏。
發現有埋伏之時,他若不逞強戀戰,早些下令撤退,那幾百個弟兄也不會全部死在敵人手裏!
眼下路遺所面臨的情況雖然與他那時不同,但自己的舉動,一旦牽涉別人的生死……
盧良偉沒有再說話,卻毫不猶豫將自己常年穿在身上的護體軟甲脫給了路遺。
路遺本不想接,奈何他暫時還不清楚烏青蟒鱗是否真有防禦之能,萬一事情不如他所想,有軟甲暫做抵擋,或能多一份勝算也未為可知。
躬身一謝,路遺拾階而上。
看他登台穿甲,苗青起身同白翎及其他幾位長老頷首抱拳一禮,后抽刀縱身,直接從二層樓上躍入台中。
“賽事當前,我一應防護皆無,你卻軟甲着身,是何道理?”苗青舉刀錯步,丰姿如松,神情倨傲,聲音淡漠。
路遺沒有半分停滯,繼續穿戴:“我不僅要着甲,我還要你首讓十招!”
苗青大笑而嘲:“口氣倒是不小,你當我們朱家寨是什麼地方!你若不脫,可別怪姑奶奶我不客氣!”
路遺也不退縮,繼續同她打機鋒:
“笑話!我便脫了,你就能手下留情?你想答應,你們寨主又豈肯同意?!
再有,你若要談道理講公平,那小爺我今日便同你掰扯掰扯!
首先,你的功夫本就在我之上,以強凌弱,以大欺小,這可公平?
其次,我肩胛有傷未愈,你們便要我上台拚命,這也能算公正?!
再次,比試便比試,場地你們選了,方式你們選了,還刻意將我那些朋友押來,拿他們的性命持續給我施壓,讓我心神紊亂,再失幾分戰力,這便是你們朱家寨的做派行風?
最後,你們寨中的大小姐,自己不惜命要去參加冉氏狩獵會,被殺了還想着抓些無辜之人來為其報仇陪葬,這到底是哪來的狗屁道理?!
若知道那朱白羽身後是你們這樣蠻不講理的一群傢伙,小爺我連全屍都不會給她留!”
“你!”
不只苗青,掩雨台上的白翎等人盡皆被路遺這番話惹惱,都站起身來,怒目切齒地將路遺望着。
朱白令倒沒有多少怒意,反倒覺得路遺的話,聽來十分有趣。
苗青氣得狠跺一腳,豐身微顫,也不再管賽鼓是否擂響,提刀便向路遺猛衝。
路遺還在系軟甲上的最後一顆扣子,苗青的刀鋒已經近在咫尺。
好在她被路遺的一番話激怒,招式有失章法,路遺看準她出招的空當,斜跨側身,避開刀面之後,舉握蟒鱗欲刺其背。
苗青反應迅速,旋身一閃,便與路遺又隔開五步的距離。
首擊落空,苗青自知有些失了方寸,遂微微停步凝息。
路遺趁機彎腰將龍骨箭從包袱內拔出,一手握鱗,一手舉箭,欲引念力開封,隔空刺向苗青。
呼吸之間,苗青激憤的心緒復寧,立地橫跨,單手托在腹前,另一手舉刀過頂,停在額中。
路遺昨夜在地牢中見她使過此招,知她快刀將落,一時情急,忘了自己手中所拿,抬臂便擋。
刀風呼嘯,光影繁亂,不過眨眼,苗青便對準路遺舉空的一臂連劈了數十下。
“鐺鐺”的撞擊之聲,如雨點密集敲落,且都砍在同一處地方,若被砍中的是路遺的手臂,只怕他現在的骨頭都已經碎成齏粉。
連砍數十下,都不見路遺倒下,苗青收刀後退,微喘着凝視路遺,想看明白當前的情況。
看苗青暫停攻擊,路遺收回擋刀的一臂,視線落在完好無傷的烏青蟒鱗之上,心嘆果然是寶物,單這一片,就能擋下所有攻擊,若將其鋪滿全身……
正想着,苗青調整好呼吸后再次襲來。
這一回卻不是快刀,而是招式變幻多端且威力巨大的如意連環刀。
雖然苗青手中握的不過普通的長刀,但其掃提撥斬之間,天地元氣都被切磨劃開出一道道白浪,氣浪如潮,接連砍向路遺的胸前、胳臂、腰腹、大腿……
路遺上身有甲,臂有鱗、箭做防,未被氣浪傷及。
然頭臉、雙腿皆被划傷,轉眼間,便有十數條血口在他身上綻開。
路遺吃痛惱退,卻沒有時間查看自己傷口的深淺。
他深知自己速度遠不及苗青的快,她一出手便只能被動挨打,所以得要趁着她出招停歇的間隙,凝集念力啟用龍骨箭。
隨着他念力的不斷注入,龍骨箭終於發出紅熱。
當看到白煙在無簇的箭頭湧現,路遺唇角一勾,對準苗青便是一道弓步下掃。
白煙頓凝如絮,在空中擴散成片,苗青的視線被遮擋,因不知路遺使的何種奇招,下意識便后翻遠逃。
然她逃的速度快,煙絮的擴展速度更快,追身而前,在觸到苗青鞋尖的時候,瞬間化成一股似百韌而剛的繩索,將她的一隻小脛纏緊。
小腿被縛,苗青淡掃一眼,未有慌神,撥刀而挑,輕鬆一下便將看來牢不可摧的煙繩截斷。
斷開的煙繩又化作一團煙絮,后急散於空中不見蹤影。
苗青輕聲一句嗤笑,心想果然愛叫的狗咬不了人,說那麼多也不過虛張聲勢,朱白羽死在這樣一個廢物手下,還真要算她倒霉。
然而下一刻,不屑的神情尚未來得及收斂,她便感覺到了一股好似骨肉崩爛的劇痛從腿上傳來。
向下一望,先前被煙繩纏裹的小腿,竟軟爛成一攤肉泥,不停地在往木台上掉落。
血水噴流之快,讓她頭暈目眩。
腳下失去支撐,身體也隨之傾倒。
好在她手上有刀,頓地一撐,方才險險穩住。
突如其來的變故以及撕心裂肺的疼痛,讓她的意識渙散模糊,根本來不及再做出其他反應。
路遺看準時機,隔空一記落葉橫掃,向著苗青又揮出一輪煙霧。
苗青此時雖然神智不太清醒,但她身體的反應速度卻沒受太大影響,看到直擊自己胸腹而來的如絮濃煙,恐懼之餘,她依循本能後仰而躲。
煙絮從她胸峰險略,向著四圍看台上的人們衝擊而去。
台上的眾人先前皆已見識過那煙繩的恐怖之處,此時再見煙輪驟然逼近,無不驚恐,紛紛跳台而逃。
不過彈指,那面看台便已空無一人。
煙輪觸及木台,竟像是有人拿着巨斧直接將高台橫切成兩段,切口處,木碎如屑,經風一吹,便四散而飛……
除了路遺車思病佘初三個,在場的所有人,皆被那看似毫不起眼的圓頭短箭的威力震攝。
掩雨台上的白翎及眾長老雖不似其餘寨民那般惶惶膽戰,卻也知道,這長比賽若再進行下去,必然會以苗青的身死而告終。
為了避免此種敗況的發生,白翎前走一步,揚聲開口,卻不是對路遺,而是和悅地看着朝連運說道:
“朝公子,這場比試,我們輸了,你便……帶着你的朋友們離開吧!我朱家寨言出必行,絕不會再就此事,對你的這些朋友糾纏不休!”
聞言,路遺意猶未盡地收步回身,微微偏頭往掩雨台上一望。
白翎的目光刻意沒有在他身上停留,對他似有千般厭惡,她身後的幾名長老亦是如此。
唯獨朱白令,看向路遺的眼神,更多幾分閃亮。
昨日夜色濃黑,又路遺被冰封只能躺在地上,她沒能好好將他看清。
此時一陣觀察,見他雖不如台下朝連運那般翩翩風流,樣貌驚絕,但看來總有幾分清俊之氣,便不覺反感。
再看他連在寨中功夫之最的苗青面前,都能不落下風,不由更覺出幾分歡喜。
感受到朱白令投來的目光,路遺眉頭微皺,卻不是因為反感那女子眼神中的熾烈,而是到了此刻,他才意識到自己也在苗青的刀下受了傷。
額間的刀痕較淺,還能忍受,可腿下,竟生生被開出十數條深約半寸的大口,皮開肉綻,觸目驚心。
被自己身上的傷口嚇到,路遺不由倒抽幾口涼氣,卻因為太痛,似乎連涼氣都變得有些塞牙,一時竟沒緩過勁兒來,兩眼一翻,就要暈倒……
盧良偉眼疾手快,趕緊跳上擂台將他扶住。
“乖徒弟,你真給為師長臉!”
盧良偉激動得涕泗橫流,路遺忍不住白眼以視,弱而無力道:“大叔,咱……可能……要點兒臉?你見過誰……家師父,功夫還不如徒弟?”
“那為師可管不着,你厲害,你再厲害,也是我盧某人唯一承認的徒弟!”
掩雨樓上,白翎話說完之後,便帶着幾個長老離開了,苗青被她自己的侍婢以及白翎的侍婢給攙扶着也離開了擂台。
朱白令沒有走,高高地站在掩雨樓中俯視路遺,雙手抱胸,嘴角高揚。
車思病佘初丁三兒黃止等人,在白翎宣佈比賽結束路遺獲勝之後,便被解開了手腳上的鐐銬,現也匆匆圍到路遺身邊。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或關心或傾佩,好不熱鬧。
朝連運仍舊站在台下,沒有刻意地圍攏,但目光也凝在路遺身上,臉上的笑意難掩。
陳笑笑卻沒有笑,此刻他的心情糟糕到極點。
路遺勝了,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本來想着,正反這人活不過今日,那一糞之仇,他不報也罷。
可他不僅勝了,還勝得那般駭人驚心。
讓他即便想回扔一包牛糞在他臉上,也要再三衡量,是不是會被一箭煙浪掃成殘廢。
這便罷了,這人既已勝出,那自然會和朝連運他們一起下山,如此,他想要人鬼不覺地殺死他們,豈不難於登天?
完不成朱白令交代的任務,那他也就不配再做她的心腹。
沒有用的人,他家小姐一貫的做法,就是讓他們徹底變成廢物……
想着自己悲慘的前景,陳笑笑眯縫着的眼睛裏不自覺流出兩行清淚,伴着他抬袖擦拭的動作,佘初的視線落了過來。
陳笑笑趕緊將袖子放下,若無其事地帶着一眾手下離開。
“大師兄,有一件事……”
簡單一陣關懷過後,佘初叫住被盧良偉扛着要再去包紮傷口的路遺,車思病聞言也快步跟過來。
盧良偉停下,轉身面對佘初二人。
佘初抬眼看了看車思病,車思病趕忙將懷中最後一根雀羽拿出。
其上燃燒的痕迹明顯,卻和路遺先前遇到的情況一樣,都沒有燃完。
路遺看着車思病手中的羽毛,沉默了幾息,后直接拍了拍盧良偉的胸肉,“大叔,不包紮了,我們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