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顧成禮走在街頭,目光露出新奇,說來也是心酸,他都穿越到這裏七八年了,還是頭一次來縣城呢,平時去的最遠地方也就是李秀才所在的壽春鎮。
他先前也想來這縣城見見世面,可平日裏功課繁重,他要緊時間讀書,再加上囊中羞澀,不僅買東西沒錢,就連坐牛車去縣裏的錢都要伸手向家裏要,這樣的情況下,顧成禮實在是不要意思跟長輩說自己想去見見世面。
他現在所在村落是歸屬於同安縣,一個地處江南的小縣城,這縣城附近的鄉鎮水系發達,顧成禮到了縣城才發現,原來城門外竟還有一條護城河,城門口有士兵把控,進出的人都拿着路引,甚至有些行李比較多之人還會被盤問翻查,檢查是否帶了違禁品。
幸好他在來之前就做了充足的準備,拿着自己的路引幾乎是一路通行,並沒有遇到什麼麻煩。
所謂的路引,其實和身份證有些像,是官府發放的一紙公文,上面寫了持有人姓甚名誰、家在何方、要到何處,一般出行百里都需要有路引,但顧成禮這個卻不一樣,因為他現在還沒有功名,只是一平頭百姓,而且出行的地方也離家不算遠,故而這路引並非是官府正是頒發的,而是私人路引,也就是李秀才幫其寫的,有點類似於介紹信。
等守城士兵檢查完后,顧成禮就慎重地將路引摺疊起來,放進衣襟里的口袋,見他這般仔細,與他同來的許老漢忍不住打趣道,“等小哥考上功名,以後就住城裏,可不用這麼麻煩了!”
許老漢家裏也有些閑錢,置辦了一頭牛,時常會進城賣些山貨,也會捎些人,顧成禮對他也是比較熟悉,“老爹說笑了,哪有這般輕鬆,還得指望運氣。”
“嘿,你家二伯母都和我們說了哩,說你馬上就要去參加那什麼考試?”旁邊一個婦人趕緊接嘴道,“是縣試!據說是要到縣城裏來考呢!”
“這是出息了啊!”
聽着眾人紛紛讚歎,顧成禮心裏苦笑,忘記在家叮囑一聲,沒想到這消息就已經被錢氏在村裡傳開了,若是沒考上那真是要出洋相了。
不過幸好這三年來他學得還算紮實,心裏也算是有些把握,當即進了城,也不再和這些人多言,拱手告退,“小子想去書局逛逛,先行一步了。”
“去吧去吧,記得在黃昏前就要趕回來啊!”許老爹叮囑道,“別耽擱了時辰,天黑可不方便趕路!”
“曉得了!”
進了城后,顧成禮對着縣城裏的狀況也很是好奇,不禁四處打量了一番,發現這城裏熱鬧得緊,繁華程度遠非之前的壽春鎮可以比得上的,街頭小販不少,還有各色酒樓客棧,而民風也比他想像中要寬鬆得多,他在街頭見了不少婦人女子,神色悠閑,很是自在的模樣。
顧成禮微嘆,城裏鄉下差別還是挺大的,他見着這裏有不少女孩子穿得簇新,頭上戴着紅頭繩,滿滿的年味兒,估計是之前過年時置辦的,這些女孩子三三倆倆出門,相約着一起買頭花糖畫,而家裏的六丫七丫也是差不多年齡,每日卻是割野菜做家務。
若是有機會,也帶七丫進城一次,顧成禮想起了家中的妹妹,他出門時還見着那丫頭鬧情緒,想要跟着一起出來呢。
“噗嗤,哪裏來得鄉巴人?這是沒見過世面嗎?”
一個錦帽貂裘的男子大搖大擺走來,顧成禮抬眼望去,心裏暗道可惜,倒是一副好相貌,可惜卻不成個正形,還是早春呢手裏便握着一把摺扇,腰間更是掛了不少玉佩荷包,瞧着花里胡巧的,身後還跟了好幾個跟班。
總之就和前世電視劇里見到的那些紈絝子弟一模一樣。
顧成禮收回視線,尋了一個方向,自顧走開。
趙明昌沒想到對方竟是這樣的反應,愣了一秒方才反應過來,“哎我和你說話呢!你怎麼就……”
顧成禮走得飛快,根本沒將太多的精力放在身後那個富家少爺身上,很快身後的聲音便逐漸消失了。
他先前說要去書局並不是幌子,等進了城后,四下打量了下,發現這同安縣文風挺盛,他一路走來竟看到了不少的書局,他選了間規模較大的書局走去。
如今二月縣試將近,重視此事之人並不少,顧成禮進書局時發現裏面人挺多,大多數都是文人士子,這點是很容易就能看出來的,讀書人大多數穿的都是長衫,瞧着文質彬彬,而他今日同樣也是這身衣衫。
不過雖是差不多的款式,料子卻有很大的不同,與旁人鑲邊華服還有各種精美的刺繡相比,顧成禮的一身老舊的布衣要顯得寒酸得多。
顧成禮一點也不拘謹,進了書局后便四下打量一番,目光在書架上巡視一遍,便找到自己想要看的書。他拿起一本《禮記》,自顧翻看起來。
李秀才傳授的課程里主要都是儒家內容,而目前主要以《詩經》、《論語》為主,稍難些的《孟子》、《禮記》的內容涉及的比較少。
若是這次考題不是很難,那麼李秀才所教的內容便足夠可以應付,可萬一出題的考官想要加大點難度,而顧成禮又想要一個好名次,那麼多看點超綱的書籍則會更加穩妥。
“這位公子可是想要買下《禮記》?”
許是顧成禮杵在那裏的時辰頗長,一位穿着文雅之人走了過來,“在下觀公子已有半盞茶功夫,為何不買下……”
顧成禮放下書,看向來人,瞧着年近二十,穿着淡青儒衫很是低調,但渾身氣度不凡,一看便是有家底的,心裏微微嘆息,只得開口,“囊中羞澀,只得在此借書一觀……”
其實他這習慣還是從前世養成的,他前世看的書多,但並不是所有的書都會買回去,而是辦了張圖書卡,時常去圖書館借閱,但他對這書局能否借書看心裏也沒底,只好站在此處當場觀看,沒想到還是被人點了出來。
來人目光在顧成禮略顯寒酸的衣着上劃過,不作片刻停留,卻展顏一笑,“我觀公子立在此許久,豈不辛苦,不若到裏間稍作歇息,豈不美哉?”
顧成禮微愣,不由開口,“難不成閣下是該書局東家?”
周啟文微微一笑並未否認,側身上前向顧成禮作了邀請姿態,“裏間備了茶水,若是累了也可吃點茶……”
不過是初見,對方態度卻這般友好,顧成禮心裏納罕,但這人如此禮遇,若是拒絕倒顯得不合禮數,況且他在此借閱,本身也有些理虧,便聞言跟了過去。
這番動靜,書局的管事早已察覺,一臉賠笑,“東家何時過來的,我竟沒有遠迎。”
“我不過是經過罷了,不妨事,你自個兒且去忙吧。”周啟文一臉溫和,打發了管事後,看向顧成禮,邀他坐下,“這書局雖是自家產業,我卻是難得來此一趟,今日與公子相逢也算是有緣。”
顧成禮道,“我也是初次來此,沒想到竟能遇到東家,的確是種緣分。”
周啟文眼裏亮光劃過,笑容更盛,沒想到自己遇到的這小公子也是一個有趣之人,一點也不扭捏,當即道,“我姓周,名顯,字啟文,不知公子如何相稱?”
“當不得一聲‘公子’,我乃顧姓,名成禮,尚未取字,家中排行為五,喚我顧五即可,喚名也行。”
顧成禮如今才十三,尚未到取字的年歲。
“既如此,我比你年長,便喚你‘成禮’。”周啟文也不扭捏,當場就喊了起來,“成禮,其實我進這書局已有片刻時辰,原本是來散心,倒是見着你已看起《禮記》,莫不是也打算參加此時二月的縣試?”
聽得“也”字,顧成禮心裏一動,不由問道,“難不成周兄也是準備參加?”
“是啊,這可真是緣分了,說不準還能在考場相見呢!”周啟文忍不住露出笑來。
顧成禮心裏也鬆快了些,“若當真如此,當得一樂事!”
“的確是樂事,不過,唉……”原本還很歡快的周啟文不知想起何事,竟重重嘆了一口氣,看着滿臉不解的顧成禮,苦笑着解釋,“我觀成禮你年齡不大,應是第一次來參加這縣試,愚兄卻是第三次了,從十七歲那年便開始應考,如今已經十九了,仍一無功名……”
顧成禮趕緊安慰,“好事多磨,想必這次周兄必能心想事成。”
“但願如此吧。”周啟文仍有愁緒,心裏並無底氣,此時見着一小廝掀着帘子進來,不禁皺眉,“發生何事了?”
小廝立馬小跑過來,俯身在周啟文耳旁低語起來,顧成禮目不斜視,將注意力都放在自己手中的書上,不去窺探對面主僕的事宜。
周啟文皺起眉頭,站起身來朝顧成禮拱手道,“今日不趕巧了,難得遇到一有緣人你,沒想到家中有急事,愚兄可能要先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