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榆林

第68章 榆林

“什麼,敗了?你們六千人,姜鑲三千人,姜鑲的隊伍里還帶着女眷,這種神仙仗都能輸?!!”

卻說大同這邊,衛景瑗讓武大烈派人去追擊姜鑲之後,自己就忙着安撫大同軍心,整頓大同防務了。

在衛景瑗看來,武大烈派出去的這六千騎兵,就算比不上姜鑲的心腹家丁那麼精銳敢戰,不能把姜鑲給抓回來,遠遠的跟蹤襲擾,給姜鑲製造些麻煩,想必還是沒問題的。

誰知道,騎兵派出去不超過三個時辰,太陽還沒落山,就被打得損兵折將,一個個灰頭土臉的溜回來了。

最讓衛景瑗無法理解的是,六千騎兵,就算打不過,跑總能跑得過吧,結果六千人最後跑回來的還不到兩千,剩下的四千多人,死的死,降的降。

這仗輸的這麼莫名其妙,衛景瑗當然大為光火。

武大烈臉色也是十分難看,站在衛景瑗身側,小心翼翼地解釋道:

“撫台大人,那姜鑲實在是詭計多端。我們派出去追擊的人馬追出去了五十多里,眼瞅着要追上姜鑲了,沒想到那姜鑲帶着人馬進了虎兒峪。

撫台大人遍查大同地理,想必一定知道那虎兒峪是個什麼所在,兩側都是高山,中間一條小徑,騎兵想要提速追擊也很為難。”

衛景瑗閉眼微微一想,一副大同地形圖在腦中勾畫出來,準確地回憶起虎兒峪的地形,心知武大烈所言不差,虎兒峪確實地形險要。

然而,衛景瑗忽然想起了什麼一般,出言打斷道:

“等等,武大烈,老夫沒記錯的話,虎兒峪地形險要,大同鎮在此處設置了一營守備營。那守備營的營官怎麼沒有出兵攔截姜鑲!”

武大烈苦着臉說道:“撫台大人,那,那守備是姜鑲從榆林鎮帶出來的老人,見到姜鑲這個將主,他,他竟然直接降了!”

“什麼?有此等事!”

衛景瑗一聽是又驚又怒。

他萬萬想不到,姜鑲一介武夫,竟然在大同鎮上下摻了這麼多沙子。

武大烈解釋道:“撫台大人,您是文官,對我們這些武夫的事兒不大懂。像逆賊姜鑲這種世家出身的武官,身邊總有些祖輩傳下來的家丁。這些家丁跟着將主打了勝仗,就會被抬舉當個守備,千總什麼的。

此輩一身禍福,全都憑着將主一念之間。因此此輩對將主極為忠心,便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衛景瑗冷眼看向武大烈,說道:“武將軍可有親信家丁啊?”

武大烈為人憨直,有啥說啥,見衛景瑗問,他脫口而出:“這個自然是有的。”

話已出口,武大烈就反應過來此問不善,趕忙跪下以頭搶地,急聲道:

“撫台大人,末將對朝廷是忠心耿耿啊。末將養家丁是為了立軍功,打勝仗,絕不是為了做那反賊行徑,還請撫台大人明察啊!”

衛景瑗雖然對國朝武將私蓄家丁一事頗為不滿,但眼下還要依靠武大烈幫忙維持局面。

要是說話說得重了,讓這武夫寒了心,恐怕大同的局面不好收拾。

“武將軍,忠心不是嘴上說的。各鎮私蓄家丁一事,老夫自會奏報朝廷,由朝廷定奪。你繼續說,那六千人是怎麼敗的!”

武大烈也不敢再起來,就跪在地上,繼續說道:

“回撫台大人的話。那姜鑲招降了虎兒峪的守備營之後,並沒有直接帶走虎兒峪的軍隊一起西逃,而是佯裝和虎兒峪守備營作戰不敵,留下一部分士兵假裝被俘,自己帶其餘的士兵躲了起來。

負責帶隊追擊的參將李大有以為守備營大獲全勝,急着搶奪繳獲來的細軟金銀,讓士兵下馬,自己親自向守備營的守備討要金銀軍功。

結果沒成想,李參將還沒走到守備營的營門,就被營中姜鑲的人馬亂箭射死。其餘的姜鑲騎兵趁機從山上兩側冒出,居高臨下,亂箭齊發,營內埋伏好的騎兵也一齊衝出。

可憐我軍將士,好多人連騎馬的功夫都沒有就死在了當場,還有怕死的,當場就降了。。。”

衛景瑗聽到這,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嘶,姜鑲此計好生毒辣!那李大有也是該死!大敵當前,竟然貪圖金銀軍功!該死,可恨!”

武大烈見撫台大人如此生氣,生怕衛景瑗遷怒於自己,便想轉移話題,說道:

“撫台大人,那姜鑲想必已經跑遠了,我們下一步該,該怎麼做?”

衛景瑗為官多年,養氣功夫練得十分到位,心知事情已經發生,再氣也是無用,當下閉目凝神,強自鎮定下來。

“老夫已經派人通報朝廷還有榆林鎮了。我們大同鎮身負守邊重責,一時之間抽不出人馬去管姜鑲那廝。

武將軍,你去交代下去,就說是老夫的軍令,讓各部排出斥候到草原上看看。雖說這個季節北虜各部應該忙於放牧,沒時間南下入寇,但現在大同剛剛出了大亂,難保北虜不會來趁火打劫。”

武大烈如蒙大赦,趕忙答應一聲,躬身退出。

衛景瑗派出去,到榆林鎮告變的信使一路上走的是大明驛道,一路上換馬不換人,先姜鑲一伙人一波把消息送到了榆林城中。

榆林城裏面平素做主的自然是總兵姜讓。在姜讓被請去大同之後,榆林鎮則交給了副總兵李策和兵備道劉學良。

劉學良是山東人,之所以被發配到榆林這樣的邊遠軍州來當兵備道,原因和衛景瑗差不多,都是因為得罪了朝中當政的大佬。

不過和衛景瑗不同的是,劉學良這人只有脾氣,沒有本事,到了榆林鎮之後,除了整天哀嘆自己懷才不遇,怨天尤人之外,對一切軍政事務是能推就推,搞得自己在榆林鎮上下威信全無。

劉學良雖然喜歡怨天尤人,但他的忠心還是沒有問題的。

因此在接到了衛景瑗送來的告變書之後,劉學良第一時間將榆林鎮中的大小將官召集起來。

在會上,劉學良明確表示,姜讓姜鑲兩兄弟已經是背叛朝廷的亂黨。如果姜讓姜鑲膽敢踏進榆林鎮的防區,各部將官務必將其擒拿,敢有因私廢公,放走亂賊的,跟亂賊同罪!

此時榆林鎮軍中並不是鐵板一塊兒,而是分為三大派系。

為首的自然是以姜讓為代表的本土派。

此輩大多父子從軍,祖上就是一起砍蒙古人的。幾輩子交情下來,都是姜讓的鐵杆。

其次便是為了鎮壓農民軍,從各地調到榆林補充兵力的外地兵將,副總兵李策便是其中的代表。

這部分人本來是跟本土派勢力不相上下的。但是朱仙鎮大戰之後,外地兵將大部分被孫傳庭調到了陝南圍剿李自成殘部,因此榆林鎮的事務大多是由着本土派做主。

除了以上兩派之外,還有虎大威一系的塞外降人派。

這一派都是蒙古人,或者是被虜到草原后又逃回來的漢人出身。之前虎大威說他在榆林鎮頗有些故舊,說的就是這批人。

這些人因為出身問題,一直被榆林鎮的本土派歧視壓制。除了虎大威比較幸運,在剿賊戰爭中混出了名堂之外,其餘大部分塞北降人都被安置到了榆林鎮下屬的各個守備營,頂在和蒙古人作戰的第一線。這次開會也並沒有邀請這些沒有地位備受歧視的塞外降人出身的將官。

本來榆林鎮上下,對朝廷的忠心是沒話說的,但自崇禎初年開始,朝廷的軍餉就時斷時續。

榆林地處陝北高原的北端,土地貧瘠,降雨稀少,各部士兵都是靠着軍餉吃飯的。現在朝廷的軍餉保證不了,軍心自然就不穩。

大家私下裏對朝廷也是頗有怨言。許多底層的士兵更是直接南下投奔了農民軍。

榆林鎮這種軍心瓦解的情況隨着時間推移,越演越烈。到崇禎十五年這會兒,榆林鎮的將士與其說是憑着忠心為朝廷打仗,不如說是憑着慣性在軍營裏面混日子。

姜鑲也是看到了邊軍將士對朝廷的失望,才敢動割據稱雄的歪心思。

這種情況下,如果榆林鎮有一個有能力有威望的巡撫鎮守的話,各部將官可能還會賣巡撫一個面子,老老實實聽話。

偏偏榆林鎮巡撫出了缺之後,一直沒有補上,代表朝廷說話的竟然是劉學良這麼一個夯貨,各營參將的心思可就不好說了。

不過眼下姜讓姜鑲兄弟倆不在,榆林鎮的武官們沒有領頭的,一個個也不敢說什麼,只能應和劉學良,表示定當出盡全力,捕拿逆賊,獻給朝廷。

劉學良哪裏知道這些武夫的心思,還以為大家都是真心實意的效忠朝廷。他本身既不通軍務,為人又十分懶散,開完會後將放心地把防務工作交給了副總兵李策,他自己則回到府中當甩手掌柜。

劉學良美滋滋地籌算着,自己這邊數萬精兵,收拾姜鑲這幾千人,還不是手到擒來?

因此,他剛一接到姜鑲所部抵達榆林鎮的消息后,就迫不及待的在城頭督戰,想要在事後論功行賞的時候藉此獨佔頭功。

姜鑲這邊從大同一路趕回榆林,風餐露宿,身上的鎧甲都爛了,疲憊以極。好不容易到了榆林城下,看到站在牆頭的是一個自己不認識的文官,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

饒是姜鑲一向膽大包天,此時看見榆林鎮有人站出來抵抗自己也是心驚不已,慌張地扭頭看向自己的大哥姜讓,問道:

“大哥,這鳥官是誰啊?”

從踏上榆林鎮地界開始,姜讓就奪回了作為大哥的話語權,姜鑲也識趣地回到了弟弟的位置上,連說話都開始變得恭敬起來,

姜讓瞥了一眼城頭的劉學良,滿臉不屑地說道:

“這鳥官馬上就要死了,名字不說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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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太子朱慈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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