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這是誰的親哥?
眼見沈重文滿眼怒意,瀕臨發作,沈臨煙抿了抿唇,大腦飛速運轉,沉吟了片刻,不慌不忙道:“誒,什麼香囊,我怎麼不記得有這回事?你可不要信口雌黃呀,我打你分明是因為你勾引我夫君,怎麼突然冒出一個香囊?”
沈重文眼中頓時添上了幾分狐疑,他了解自己的女兒,雖然大逆不道,但不是作偽之人。現如今兩人各執一詞,倒教他不好武斷定論了。
沈欺霜沒想到她竟會一口否認香囊的存在,便和葉氏換了個眼神,從袖中掏出一個綉工精細的香囊,委屈道:“姐姐即便再想逃脫罪名,也不能在伯父面前撒謊,便是這個香囊了,伯父您看,是姐姐的綉工不假,姐姐不可能不知道香囊的存在。”
話落,她眼底掀起几絲譏嘲,幸好她留着這個香囊,沈臨煙這蠢貨竟然想要裝傻逃避,那就讓她再添一個撒謊的性子,這樣伯父就會更加厭惡她了,也會更加信任寵愛自己。
沈重文接過香囊一看,果真是沈臨煙的綉工,剛下去幾分的怒火再次湧出,更添了幾分失望,“你這逆女,竟然還敢撒謊!”
沈臨煙見他氣得手抖,生怕下一秒就揚起巴掌扇自己,忙後退了幾步拉開距離,輕聲道:“爹爹息怒。女兒並非撒謊,只是此事有兩大疑點。”
只要這個香囊在,便是鐵證,沈欺霜再想說瞎話就難了。
沒等沈重文反應,她迅速清了清嗓子,朗聲質問沈欺霜:“你說是王爺把這個香囊送給了你,請問哪個男人會把正房夫人的綉品送給小妾?承陽王府是沒有值錢的東西了嗎?哦,對,我忘了,你連小妾也算不上。”
說到最後一句,她看向沈欺霜的眼神是毫不掩飾的嘲諷和不屑。
“你!”沈欺霜被氣得臉色發青,這個蠢貨,怎麼敢用這種眼神看她!但沈重文在此,她也不能發作,只能恨恨地絞緊手帕。
“爹,如果是你,你會這麼做嗎?”沈臨煙扭頭問。
這話還真把沈重文問住了,他第一次認真想了一下逆女的話,蹙着眉,微微搖了搖頭。
“這就是第一個疑點。”沈臨煙得到肯定回答以後,更添了幾分信心,“第二個,你說你要找機會把香囊還給王爺,距離這件事都過去三天了,你怎麼還沒還?難道被王爺看上是假,你自己心懷不軌是真?”
沈欺霜心下一涼,原來沈臨煙在這裏等着她呢。她忙向葉氏投去求助的目光。
葉氏冷哼一聲,為女兒辯解,“我家霜兒的名聲被你敗壞至此,她怎敢再去找王爺,豈不坐實了外面的流言!”
“嬸子說的是。”沈臨煙皮笑肉不笑地肯定了一句,隨即看向沈欺霜,話鋒一轉,“你既然不想接受香囊,為什麼王爺送給你的時候,你不拒絕呢?而且你住在王府數日,王爺忙於朝政,事發之前已有兩日沒有回府。也就是說,王爺最晚也是在事發前三日將香囊送於你,你既已知道王爺的心意,為何還要留在王府?尋常女兒家若遇此事,定然羞愧萬分,毀壞了姐姐姐夫的感情,斷然沒有顏面繼續留下來的,可你居然還能停留兩日之久,請問你心裏怎麼想的?”
沈欺霜被這一連串問題問得啞口無言,張嘴想要辯解,卻發現不知如何辯解。連葉氏也像鋸了嘴的葫蘆,蹦不出一個字來,只能幹瞪眼。
沈重文眉頭蹙成了一個“川”字,他不得不承認,這些的確十分奇怪。沈欺霜是他看着長大的,素來乖巧懂事,他從來沒細想過她許多行為的原因,都予以信任。但今日被逆女一番追問,他略一思考,便覺出了不妥。
見他不語,沈欺霜咬了咬下唇,目光閃爍。她內心很掙扎,沈臨煙的問題讓她無從正面回答,但就這麼走了,她不甘心,她可不能一直背負着勾引姐夫的污名!
很快,她抿抿嘴,下定了決心。一瞬間,眼淚成串落了下來,她一副受盡屈辱的樣子跪在沈重文面前,“伯父,都怪霜兒不好,是霜兒不懂事,做事不妥當,才叫姐姐如此誤會,伯父責罰霜兒吧。”
葉氏心疼地幫腔,“霜兒年紀小,有做不到位的事情也很正常,哪裏像臨煙,想得到那麼多!”
沈臨煙被這對母女的無恥驚到了,話都說到這份上,居然還能給自己找補,連苦肉計都用上了。
看着這個從小討喜的侄女哭的梨花帶雨,沈重文還是頗為心疼的,他正要說什麼,卻見沈臨煙以手扶額,身子搖搖晃晃,似乎要摔倒在地,頓時一驚,忙去扶了一把,着急擔憂一齊涌了上來,“煙兒,你怎麼了?”
“爹爹……”沈臨煙戲精附體,眼淚跟不要錢似的流了滿臉,“女兒被人休棄,名聲毀於一旦,給爹爹蒙羞了。堂妹只是勾引了一下王爺,便羞愧至此,可女兒卻犯了嫉妒之罪,七出之條,行為更加可恥,女兒心中有愧,請爹爹責罰。”
葉氏母女:???
誰承認勾引了?
沈重文也愣了愣,總覺得哪哪都不對勁,但沈臨煙哭的太真,又身上有傷,一副虛弱的樣子,他也顧不了那麼多,只得擺手對葉氏母女道:“煙兒傷勢還未好全,此事容后再議。老福,送客。”
沈欺霜還想說什麼,太師府的管家老福已經擺出了送客的姿勢。她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心中恨極了沈臨煙,差點咬碎了一口銀牙。但到底無計可施,只好從地上爬起來,告了禮,跟着葉氏悻悻離開。
母女二人剛走,沈臨煙便借口身體不適回房了。
至於迂腐爹,她看得出來,迂腐爹是由於“逆女”和“乖侄女”的長期對比,形成了慣性思維,再加上對小輩的慈愛之情,才會在過去處處偏向沈欺霜,並非不疼親生女兒。
今日她雖未直言,但話里的意思,相信為官幾十年的太師不會不懂。即便一時擺脫不了慣性,也應該不至於完全盲目偏向了吧。
沒讓綠茶得逞,還真是神清氣爽。沈臨煙往床上一撲,感覺屁股都沒那麼疼了。
她讓碧螢拿了本軍械相關的書打發時間。
一本書翻完,已是傍晚時分。
沈臨煙固然知道這個時代軍械技術落後,但她沒想到會這麼落後。根據書中的信息,這個世界的兵器鑄造才剛剛脫離了青銅時期,進入鐵器時期。而且武器種類較少,完全不能與華夏古代相提並論。
這對她來說是件好事,畢竟設計軍械是她唯一的特長,在這個世界有用武之地,意味着她有自力更生的機會。
對了,她的親生哥哥沈如鈞,據說是南楚的右軍將軍,日日在京都的軍營練兵。紙上得來終覺淺,她完全可以憑藉這層關係混進去實地考察一番。
這麼一想,沈臨煙興奮了起來,恨不得馬上養好傷衝去軍營。
“小姐,大少爺回府了,叫您去正廳吃飯呢。”門口傳來了碧螢的聲音。
沈臨煙合上書,暗道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沈如鈞長年習武,外形頗為英氣,又因父親是大文人,濡染了些書生氣,乍一看儼然一個翩翩儒將。他本與沈重文談笑風生,見沈臨煙被碧螢扶着入內,臉色一下子就陰沉下來。
“聽說你欺負了霜兒?”
冷淡的語氣透出些許質問。
沈臨煙心中忍不住冒了些火氣,聲音也冷了幾分,“我沒有。”碧螢在椅子上墊了兩層軟墊,扶着她落座。
沈如鈞見她態度冷淡,心裏大為不悅,但見她坐上軟墊時那小心翼翼的樣子,想到這個妹妹出嫁以後想必吃了不少苦頭,又無奈地嘆了口氣,教訓道:“沈家到這一代只有我們三人,霜兒比你小,你該多讓着點她。何況承陽王的心意也不是她能夠左右的,你不要心胸如此狹隘。”
沈臨煙捏緊了筷子,深呼吸一口氣才忍住了拍桌罵人的衝動,這到底是誰的親哥啊?
她反覆提醒自己這對父子的尿性,用委屈腔道:“哥哥在軍營,對承陽王的心意了解得倒是清楚。說到底還不是沈欺霜說什麼,哥哥就信什麼,我嘴笨,脾氣又壞,哥哥覺得我心胸狹隘也是理所應當的,畢竟外面的人都這麼認為。”
說完,沈臨煙自己都覺得自己茶氣衝天,趕緊低頭扒拉了兩口飯菜緩解一下惡寒。
沈如鈞和沈重文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和不解,外加莫名的不適。
同樣的腔調,沈欺霜做起來就自然而然,招人憐惜。沈臨煙做起來就怪裏怪氣,話裏有話似的。
難道是與承陽王和離給了她太大的打擊,導致性情大變?畢竟女子在這方面總是脆弱的。
想想似乎也只有這個可能性比較合理,沈如鈞心下暗嘆,看妹妹的目光多了幾分同情,聲音稍微溫和了些許,道:“好了,總歸此事已經過去了,日後我與父親必會為你再覓良緣。”
儘管沈如鈞的“溫和”依舊冷硬,但沈臨煙看到了混進軍營的希望,不由喜上眉梢,甜甜地道了謝。
沈如鈞心底再次湧上古怪的感覺,這個妹妹素來潑辣,今日怎麼如此反常?筷子頓了頓,又覺得也好,難得一家人平平靜靜吃個飯。起碼現在的沈臨煙看起來順眼了點。
沈臨煙並不關心名義哥哥的想法,滿腦子都是自力更生,發家致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