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恩寵
祁宣沉默良久，面色如常，只是眸中幽暗讓人瞧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良久，他才輕笑出聲：“王氏一族輔佐朕登基，於朕於祁國，都算是有莫大的功勞。此等小事自然無需追究。”祁宣不僅沒有追究，反而在早朝時對彈劾的那名言官嚴加斥責，說王氏一族於社稷有功，祁國如此繁榮王氏一族功不可沒，而他不僅對王氏一族不感恩戴德，反而誣衊有功之臣。將這名言官貶謫到了個窮鄉僻壤的地方做了個小縣令。
祁宣之舉震驚朝野，言官們不敢再說半分王氏一族的不是，一時之間，王氏一族權傾朝野，無人比肩左右。
而在後宮裏，整整一個月來，除掉去景仁宮和庄妃的鐘粹宮的日子，祁宣有大半時間卻都歇在永壽宮。起初貴妃還偶爾前去景仁宮請安，如今卻已經整整一個月沒有去了。皇后倒也不介意，只說她伺候皇上辛苦，多多休息也是應該的。
有時祁宣會在午後召我前去乾清宮小坐，只是聊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再未提及那日王冕一事。
天氣更冷了幾分，皇后安排繡房做的披風已經做好分發給各個宮裏了。素秋趁着今日日頭尚可，將披風拿出來在太陽底下曬着：“小主，繡房裏的綉娘們秀技當真是不錯，你瞧這荷花，繡得栩栩如生。”勾勒出荷花模樣的銀絲線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窗子支了起來，我坐在榻上，藉著外頭照射進來的陽光仔細地擦着粉。
“阿蠻，再遞些粉來。”我手持着梳妝鏡，專心的瞧着自己的臉。等了好一會兒，卻沒聽見阿蠻的聲音。“阿蠻？”我回過頭，卻見祁宣似笑非笑的站在暖閣門口。阿蠻正一臉壞笑的瞧着我。
“怎麼皇上來了也沒個人通傳？”我佯怒，想從榻上起身。
祁宣卻走進來，揮揮手免去了我的行禮：“是朕不讓她們通傳的。”他用手撐着下巴，盯着我看：“小軒窗，正梳妝。若是通傳了，如何才能見到你對鏡梳妝的模樣？”
聽他說這六個字，我心裏卻沒有幾分歡喜，低着眉咬着下唇。
“怎麼了？”祁宣問道。
我猶豫了片刻，還是張口說道：“嬪妾近日裏才讀了這首江城子。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詞中句句哀嘆聲聲思念，嬪妾實在不喜，嬪妾只想與皇上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我的話逾矩了。
我的手汗津津的，有些不敢看祁宣的臉色。
暖閣里靜默得可怕，阿蠻已經不知什麼時候悄然退出去了，閣中只有我們二人。
“你可知你的話已經逾矩了？”祁宣突然說到。
我起身跪倒在地，額頭抵着冰涼的地板：“昭陽是妾，皇後娘娘才是皇上的妻，昭陽比任何人都明白。只是在昭陽心裏，皇上便是昭陽的夫君。”我字字鏗鏘，並未有半分退縮。
我瞧不見他的表情，卻聽到他從榻上起身的聲音，他緩步走到我的身邊，將我從地上扶了起來。
他有些動容，將我攬在懷裏，他的下巴在我頭頂摩挲着，我環着他的腰，將耳朵附在他的胸口聽着他的心跳，似乎這樣我才能找到些許慰藉。
祁宣卻驀然將我打橫抱起，朝床榻間走去。
“皇上？！現在是白天......”我驚呼，察覺到自己聲音太大，忙捂着嘴瞪着眼睛瞧着他。
“偶爾放縱一次又有何妨？”祁宣勾唇輕笑，俯身吞沒了我口中未說完的話。
......
我將腰帶替祁宣系好，又從枕頭底下摸出個繡的實在粗糙的香囊，獻寶似的雙手托着呈給他看：“皇上，你瞧，這是昭陽繡的香囊，雖說粗糙些，但這可是嬪妾熬了幾個夜晚綉出來的......”香囊綉上的龍踏祥雲，只是這龍繡得無半分王者之氣，倒是有幾分滑稽可愛。
祁宣啞然失笑：“別的宮妃都是將繡得最好的送給朕，你倒是實誠......”雖然是這樣說，他卻還是將香囊接過掛在腰間。“嬪妾以往在草原從未綉過這些......等嬪妾再學一陣子，定會讓皇上刮目相看。”我嬉笑着捏着他的手，隨他走出了暖閣，沈肆已經在院裏候着了，見祁宣出來，忙上來說兵部的人已經在養心殿候了好一陣子了。祁宣點點頭，朝我說道：“朕先回去了。”
院中眾人送了祁宣離開。
......
這日正坐在院子裏苦練秀技，內務府的人卻突然來了。
小恩子端着個紅木托盤，哈着腰站在我的跟前：“淳貴人，這是西洋那邊進貢的血燕。統共不過三十來盞。除去各位主子娘娘那邊，皇上又特意吩咐給您這邊送來了一些。”
血燕？平日裏吃的不過是普通燕窩，聽素秋說這血燕值錢得很，是補血美容的上好材料。
“那就多謝恩公公。”雖然不喜內務府，但小恩子對廖慎平的忠心教我刮目相看，是以對他格外客氣些。命素秋給了他賞錢，小恩子道了謝，喜笑顏開的回去了。
素秋問道：“小主可要嘗嘗味道？用牛乳澆在這燕窩裏，味道倒是醇香得很。”
“那便讓小廚房拿去做些。”我笑着答。
素秋將裝着血燕的盒子遞給秋月：“你拿去小廚房吧，記得讓老何準備些牛乳澆上去。”
秋月應了聲是，便去了小廚房。
見她不見了身影，我朝素秋問道：“上次和你說的事，你可和秋月說過了？”
素秋點了點頭：“奴婢和秋月說過了，叫她日後言行處事都小心謹慎些。”
“她可有說些什麼？”我挑眉問道。
素秋搖搖頭，說道：“她什麼也沒說，近日裏表現得也沒什麼差錯，想來應該是想開了。”
“若是想開了便好，本就不是什麼大事，莫讓她心中有了心結才好。”我嘆了口氣，不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