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二人覺得這話說到了這個地步，縱使武攸暨再是好性子也該受不了了，卻不想武攸暨竟帶着幾分笑意道：“如此甚好，公主有此藍顏知己，我心甚慰。”
“……”武三思和武承嗣聽了這話差點將嘴裏的茶噴了出來！還甚慰！這是個男人說的話么！被髮妻戴了綠帽子還替髮妻感到高興，這隻怕不是個情痴就是個傻子吧？
此時一輛馬車緩緩停在了高府大門處，高戩先行下車，而後攙扶着李令月從車上走下，蘭兒看到二人這般舉動不由在心中長嘆了一口氣，一時間倒是說不清楚自己是在為李令月多年感情終於得償而感到高興，還是為二人之間情路多舛而感慨。
高府的牌匾在陽光下燁燁生輝，看起來便是奢華不凡，李令月看向身側高戩，笑着問道：“此匾如何？可當得起公主面首這幾個字？”
高戩自是能夠看得出此匾乃是李令月親手所書，他知道李令月有心回護，所以才故意在這些細節處展現二人關係之不凡，不由心中微暖，淡笑道：“自是當得。”
二人攜手走進高府，府內已然修葺一新，此處佈置具是比照當初高戩在長安的府宅而造，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便是細微之處也處理的十分用心。
兩人時隔多年未見，此時高戩卻忽然覺得李令月雖然這些年來經歷頗多，但是在心性方面卻和過去一般無二，仍舊是這般直爽重情，願意對誰好便是這般傾心傾力，從不計較得失。仔細想來，她除了在年幼之時曾因遇到過的幾件棘手之事向他求助之外，竟是幾乎不曾在他面前露出過半分柔弱之態，而這十年來他都不曾在她身側，不知她在表面的風光之下又承受了多少的苦楚……
李令月見高戩看向自己便笑道：“此處安排你可滿意？”
高戩收斂了心中所想，笑道：“處處精心佈置，臣怎會不滿？”
李令月繼續道：“此處我只派了些粗使之人過來，未曾為你安排貼身人手，你屆時從閣內自行挑選信得過之人來此服侍即可。”
高戩明了李令月此舉是在避嫌，但是他原本便未想過對李令月有所隱瞞，眼見這些人之中有幾人明顯是有武藝在身的，便曉得這定是李令月安排來保護他之人，於是道：“我一貫喜靜，原本也不用那麼多人來服侍，這些人便夠了，他們既然被遣派至此，想來定都可堪重用，我又怎麼會只將他們當做粗使下人？”
李令月未曾想到高戩會又此言，心中不由略為詫異。
二人一路走着，不過片刻便將這小小的宅院逛完，李令月眉頭微微皺起：“此處到底還是小了些，你若是覺得不便，不若……”
高戩笑着搖頭，“此處對我而言已是再好不過。”
李令月聽言便也作罷。
參觀完畢之後高戩便帶着李令月進入到寢室之中，隨即尋了由頭將蘭兒和馮遠二人遣派了出去。李令月雖然在高戩重傷之時便曾與他共處一室，但是眼下這般情況卻使她前所未有的感到面紅耳赤，心跳也不禁跟着快了幾分。
高戩卻並未有任何逾越之舉，他走到床榻之側啟動機關，不過片刻整個床體便向下傾斜，露出了一層層的階梯。
“這是……”
高戩牽着李令月的手緩緩走了下去，待到走到底層李令月方才發現這裏竟是一處密室，其內佈置十分簡潔，只放置了桌椅床榻等，倒是各處碼放的書籍不少，眼見不像是短時間內置辦出來的。
高戩似是察覺到李令月心中的疑惑，開口道：“此處宅子距離我名下一間店鋪甚近，店鋪內的密室是多年前便挖下的，皇上賜下這個宅子后，我便讓人着手將宅子和店鋪內的密室打通，如此一來便可掩人耳目。”
李令月聽言瞭然，頓時想到高戩在長安的宅子之中大概也佈下了類似的密室，所以蘭兒才會對其多次查探而無果。眼下他既不對自己的人手設防，又願意將自己帶至此處，李令月便曉得他是真誠以待了。念及如此，李令月心中像是被開了一個口子，一股暖流淌入，讓她既是心酸又是喜悅。李令月為了掩飾自己的異樣隨手從桌上拿了一本書粗略的翻了起來，這一看之下才發現上面寫的竟是這些年來被周興舉告謀反之人的詳細情況，李令月知道周興、來俊臣等人一貫喜歡捕風弄影搬弄是非，但眼見那長長的名單卻仍然不免覺得觸目驚心。
高戩這時將一個硃紅色木匣交到了李令月的手上，李令月略微詫異，隨即回過神來伸手打開了木匣，只見其內放置着一枚令牌，令牌上花紋繁複，上書一個幽字，而在這令牌之下則又放置着許多地契，兼之有一本薄薄的冊子。
李令月面露疑惑之色的看向高戩。
“我自十五歲涉世之後除了涉及朝堂之事外，也利用先父遺資私下裏做了些生意，這些地契便是我這些年來先後置辦下的。另外除閣中之人外我也培植了一批自己的人手，除了當日死在動蕩之中的人外，其餘之人都在這名冊上。這枚令牌便是信物，憑藉此物可以調動他們行事。”
李令月聽言便明了這小小的一匣子東西便已經是高戩的全部家當了，如今他竟然就這樣將它交到了自己的手上。略微思索過後李令月便想將這匣子交還高戩。
“我知這些東西未必入得了太平之眼……”
李令月打斷了高戩接下來的話，她明知這是高戩的全副家當又怎麼會看不上眼，她不收只是因為他們終究還是錯過了，眼下她縱使能以男寵身份留下高戩一時，那以後呢？他當真能為自己終生不婚不娶么？縱使他真的能……她又怎麼忍心看他一個人無兒無女孤獨終老。
“你的心意我已經知曉，但這些東西你還是給未來夫人保管的好……”
“太平可記得當年讓我答應之事？”
這事她自然記得，那時她滿心以為待到日後她與高戩定然能夠結成連理，哪成想他們之間竟然會有這般多的磨難……
“你當時要我答應的當真只是一個‘遲’字么？”
李令月失笑，她沒想到自己當時的這番小心思早已經被高戩識破，她那時分明是想讓高戩答應不能娶她之外的任何人，但是她不知道當時若是真的說出這番話來高戩會是什麼反應，所以退而求其次的讓他答應在她之後完婚。
“我那時便已經答應了的事情，如今又怎會反悔？”
李令月聽言心頭一震，在這十年裏她曾無數次的想過高戩會不會已經成婚，會不會已經有了兒女，會不會早已經將她忘在腦後，後來在讓他答應成為男寵之前李令月聽到他講自己未曾娶妻，心中所想的也是他一直以來外出征戰，想來是並無此機會，卻不曾想……
“我都已經成婚，你又何必……”李令月心中酸澀，“你總要留下後人……”
“我身份特殊父母又都已不在世，血脈一事對我而言並無關係，況且我早年中毒，已經沒了繁衍子嗣的可能。”
李令月聽言一驚，一連問他是如何中的毒，誰下的毒，眼下身體情況如何等問題，高戩卻只是一語帶過。
李令月自是不知這毒並非是別人所下，而是他在日前離開閣內之時自願吞下的，先祖有令，閣內之人不能和皇族血脈之間產生感情以防擾亂皇族血脈，除非……
這是他的選擇，也是他能想到唯一能陪伴在李令月身邊，彌補他這十年虧欠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