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公主的出生使得武媚娘難得有了一段閑暇的時光，她不再顧慮朝堂之上的種種只專心照顧剛出世的女兒，李治對武媚娘也變得格外溫存，二人恍惚回到了初在一起得濃情之時。

這一日下朝之後李治照例來到武媚娘宮中看望小女兒，卻不料進殿門之後發現武媚娘並不在此處反倒是另外一個女子正伏在床邊照顧着小公主。

因着疑惑李治便未讓人出聲驚擾，待到走的近了些之後李治才發現這女子雖已過三十之齡卻仍舊是面容姣好、瓷肌墨發、體態輕盈，儼然不下於二八女子。見她此刻未曾發現自己的存在，李治便越發仔細的盯着她瞧了起來，這一細看之下才發現她與武媚娘長相倒也有四五分相似之處，只是武媚娘生性剛強鮮少露出這般恬靜柔順的模樣。

略為相似的容貌，一樣的美艷卻是不同的神情與性格，兩廂比較之下李治倒是看得有些呆了。

“月兒可睡下了？”武媚娘人未到聲先至，剎那間將屋內兩個人的注意力都拉了回來。

武順起身驟然見到身側站有一人不免有些驚訝，待到看清那人身上的龍袍之後便在片刻間恢復了盈盈的笑意。

面對如此溫婉的笑容，李治一時間有些心潮蕩漾。

武媚娘進來之後見到的便是兩個人獃獃的站在房內的樣子，當下不由笑着說道：“姐姐，這便是皇上了。”

武順聽言屈身行李，“武順見過皇上。”

李治慌忙喊了聲免禮。

武媚娘繼續解釋道：“按照慣例來說我懷孕生子后是應該由娘家母親陪伴照料一段時間的，但是家母已經八十有餘實在不宜驚擾，所以便讓家姐進宮陪我一段時間。”

李治聽言說道：“如此也好。”

三人落座之後便隨意的聊了起來，如此這般不過多少功夫便已經到了晌午時分，侍奉的宮女魚貫而入不多時桌上便已經擺滿了珍饈美味。

看李治今日心情不錯，武媚娘便在飯間開口問道：“今日朝廷上情況如何，可有要事？”

李治不欲談及這些，當下避而不答，轉口對着武順問道：“膳食可還合口？”

武順柔柔一笑，算是回答。

聽言武媚娘的注意力也被拉到了武順的身上，姐妹二人許久未見自是有着說不完的話，幾句之後倒是反將李治放在了一旁。

武媚娘到底是身子底子好，如此這般不過月余身子便已經恢復了大半，於是心思又回歸到了朝堂之上，倒是教前來陪伴的武順時常獨處。

李治雖是不喜武媚娘滿心朝政但是日日看望小女兒卻是從不曾間斷過，這天見武媚娘再次問及朝政，他便有些心頭煩躁。

自從廢後事件之後朝堂的氛圍有了明顯的變化。他在朝堂之上得不到文武百官的尊重，幾次想要施為都顯得無能為力。

他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差在哪裏，為什麼他就不能創造出父王在位時的君臣氣氛？遙想父親在位之時秦-王-府有十八學士，凌煙閣有二十四功臣，如今到他又剩下幾個？

念及如此，李治忽然覺得心中湧起一陣陣的空虛。

“皇上？”

李治聽言不耐煩的答道：“如今四境安穩，朝中諸事也都有大臣料理，能有什麼了不得的要事？”

武媚娘聽言恭敬的道：“既是如此，皇上應該去泰山封禪。”

李治一愣，這封禪是大事，一般都是建有千古奇功的皇帝才會如此，那是向上天告知自己的功績的。想自唐朝一來，隋文帝、隋煬帝不曾有過封禪，他的祖父唐高祖、父親唐太宗也都不曾有過，如今他有何德何能能夠泰山封禪？

武媚娘從李治表情就猜出了他心中所想，當即說道：“如今您把國家治理的這麼好難道不值得告天么？自您在位起各地接連豐收、四境安穩太平、百姓安居樂業這不都是您的功績么？況且我們夫妻恩愛美滿，如今女兒自一出世就腳踩弦月，這不正是上天的旨意么？”

李治聽言不由心動，他掀開女兒的襁褓，再次看了看小女兒腳上的胎記，隨即點頭答應。

得償心愿，武媚娘自然開懷，見到小女兒睜開了雙眼便指着李治笑着說道：“女兒，你看，這是你的父王，他是咱們大唐賢德的君王，是我們的天。”

尚在襁褓中的李令月此刻哪裏聽得懂這些，她只是下意識的伸手想要抓住面前的東西。李治此刻正抱着她，這一抓她自然就抓到了李治的袖子。

李治見此不由感動道：“若說我是天那你就是地，若沒有你，沒有孩兒們我的心就飄飄蕩蕩無所歸。”

武媚娘本就想更改封禪禮節，此刻聽言當即就說道：“臣妾也是這般想的，若是初獻是由皇帝祭天，那亞獻應該是由皇后祭地才是，這天下是由你我夫妻共掌的，既然如此文武百官越過皇後去祭地本身就是極為不妥。”

李治不曾想自己方才不過是心懷感動隨意說了那麼一句武媚娘竟又和政事聯繫到了一處，當下不由心頭煩悶，況且這封禪之禮是自古以來就有的，對於改禮一事李治並沒有立即應允。

武媚娘自是知道此等要事是要在朝堂上說才會奏效的，此刻她只是提前告知李治，免得他日有人因此挑撥他們二人關係，見李治並沒有即刻出言反對她便已經明了已經不用再對其多加勸說。

自廢后之事後朝中官員對皇后的敬畏日勝，對於更改封禪典禮一事朝臣們雖然有持反對意見但一番爭論之後最終還是妥協，於此封禪大典開始投入準備。

封禪大典正式提上日程之後武媚娘便越加忙碌起來，時常幾日都不得空見武順，如此一來倒是不免讓她心頭生出許多愧疚，她一方面不捨得姐妹相聚如此短暫便又分開，一方面又心知自己忙於政事許多時候無暇陪伴。

武媚娘最後下令將其女兒賀蘭敏月一併招進宮，如此讓她們母女相伴，也省卻了一個人在宮中苦悶無事。

入夜，武媚娘看着自己面前的小小嬰兒心中自是百轉千回，當初她深陷困頓不得已捨棄了自己的女兒來換取這皇后的身份，但自那之後她便常常悔恨。

午夜夢回她也曾聽到過廢后王氏與與廢妃蕭氏指責她心狠手辣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不放過，但是她們哪裏知道當娘親的哪有不疼愛自己的子女的，若不是迫不得已她又怎會如此？

不過上蒼可憐她喪女之痛，如今又讓她有了這另外一個女兒。

乳母重英見皇后這般摸樣不由笑道：“奴婢也不曾見過像小公主這般生來就冰肌玉膚長得這般惹人憐愛的孩子呢！無怪您和皇上都對小公主愛不釋手。”

武媚娘點頭，“這孩子雖然年幼也可看出額頭眉眼之間有幾分肖我，只願日後能常伴我左右。”

重英自然笑着附和。

想到女兒的出生、朝廷之上得到的權力、即將進行的封禪大典，武媚娘只覺得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愉悅，然而，這種愉悅並沒有持續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