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家宴(五)
紀煙在廚房裏,隔着一扇玻璃門,冷眼兒看着宮雪在那兒搔首弄姿,喻默不愛搭理的那副鋼鐵直男的樣子,居然意外的順眼。
她對喻默很是有信心,事實證明喻默不愧是她親生的兒子,在鑒婊這件事上深得她的真傳。
而她的好老公可就不一樣了,她抬眸看了一眼樓上。
喻承恩骨子裏是一個非常大男子主義的人,這種性格的人與同性相處時會非常嚴苛,與異性相處時就會過分寬容,尤其是外表弱小而可期的異性,會讓他們產生強烈的保護欲和正義感。
更何況他們家的的確確是欠了宮雪一家很多。
她跟喻承恩之間的夫妻感情一直很好,喻承恩雖然有時候脾氣壞的厲害,但是在她跟前兒永遠克制寵溺,有時候幾乎到了百依百順的地步。
除外宮雪的這件事,兩人結婚這麼多年幾乎沒有吵過架。
她很不想因為一個外人破壞家庭之內的氛圍,逼着喻承恩如何如何,可是她的眼睛裏就是容不下沙子。
這個宮雪就是個吃不得苦頭的,所以一門心思的想要再回到他們老喻家過公主的生活,嗯,或許現在已經不止是公主了,她還想當皇后呢。
喻承恩可以給她一定的經濟資助,可以幫她找工作,安排之後的人生,畢竟這都是他們老喻家欠宮衛國的,但是讓宮雪參與進他們喻家的內部,跟喻默生活在一起,絕對絕對不可以。
如果喻承恩一意孤行執意要讓宮雪留下來,紀煙想,她大概就要用離婚來威脅喻承恩了。
這是她最不想走的一步棋,但是到不得已的時候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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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家宅子的樓梯旋轉而上,每一級台階都是光可鑒人紅木面兒,往上走的過程中,林檬不得不扶着樓梯扶手一些,她會覺得有些陡峭,彷彿一個不小心打滑了就會滾下去。
走到樓梯的頂端,眼前豁然開朗,她拐進採光頗好的一處居室,看內部的擺設便知道這是老喻家的書房了。
喻承恩站在窗前,背着手看着窗外。
他的眉頭總是皺着,帶着金屬色的眼鏡框總讓人覺得他十分的不近人情。
林檬輕輕地舒了一口氣,壓下了內心一丁點兒的忐忑。
如果換做幾年前,以她的性格,是決計不會願意來面對喻默的父親。
但是現在,她不一樣了,她覺得自己不能什麼事都躲藏在喻默的背後,她得學會面對,學會替她的男朋友分擔。
正想着,喻承恩猝不及防的開口了。
“你跟喻默認識多久了?”他轉過頭來問。
林檬想了想:“三年多。”
“三年多。”喻承恩道:“為什麼現在突然選擇在一起了?”
“突然嗎?”林檬說:“如果認識三天就在一起了,那才叫突然吧!”
“你說的也不錯。”喻承恩道:“你也跟他們一起打網絡遊戲?”
“算是吧。”林檬不打算跟他多辯解這個問題。
“為什麼要去做這個?”喻承恩皺眉道:“好好的一個女孩子。”
面對這樣的質問,林檬倒是沒什麼所謂,聳了聳肩,不假思索道:“因為賺錢啊。”
“賺錢的工作那麼多,一定要選擇打遊戲?”
“因為其他的都沒有這個賺得多啊。”林檬的態度坦然極了:“而且我也喜歡做這個,這份職業能給我錢,能讓我開心,能讓別人開心,還能為國爭光,我為什麼不做呢?我又不傻。”
喻承恩的嘴唇動了動,居然一時半會兒找不到辯駁的理由。
半晌他吐出一口氣,低聲道:“可是我不喜歡。”
“您不喜歡的事兒多了去了,還能一件件去管嗎?林檬撇了撇嘴:“那也太累了吧。”
喻承恩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眼神里充滿了忖度。
“年輕真好。”他哼笑了一聲,意味不明的搖了搖頭:“自由戀愛,無拘無束,你說得對,我是管不了了。”他背着手走到書桌前,坐下,平靜道:“我想跟你談的是Shelly,你今天也見到她了。”
林檬的瞳孔微微一縮,暗自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
“Shelly是我們家收養的孩子,她無父無母,是個孤兒,我跟你紀阿姨從小就一直把她當親女兒一樣看待,她跟喻默算是青梅竹馬,所以她今天來到我們家只是為了探親。”喻承恩說:“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對她抱有太大的敵意,她以後也會經常在喻家出現。”
林檬忍不住撇了一下嘴。
“唔,我是無所謂了。”她挑唇而笑了,眼睛裏卻沒什麼笑意:“但是我想知道,當年,她究竟對喻默做過什麼樣的事情。”
最後幾個字,她幾乎是狠狠地咬着吐了出來。
喻承恩的瞳孔微微一縮。
“事情已經過去這麼久了,我想沒必要舊事重提。”他低聲說:“對大家都不好。”
“您讓我不要對她抱有敵意,卻又不告訴我當初事情的真相,她今天對我是百般奚落啊,我想在不了解真相的情況下,我很難對她寬容以待。”林檬淡淡道。
“百般奚落……也不至於吧。”喻承恩皺眉道:“她只是很長時間沒有回家,見到物是人非有些不適應罷了,小姑娘,你不要對人太刻薄。”
“她不適應,她不舒坦,她心裏不如意,所以這就能成為她傷害人的理由嗎?”林檬簡直被氣笑了:“喻默可是您的親兒子,您就算一碗水端不平也不能夠歪到這種地步吧!”
“你懂什麼!”喻承恩毫無預兆的發了怒,他一拍書桌站了起來,低聲吼道:“Shelly的父母如果健在,她根本不會變成這樣!她的父親如果不死,她不會變成孤兒,也不需要寄住在我們家,每天看人臉色!”他喘了幾口粗氣,啞聲道:“當初的事,我也很心痛,但是Shelly她也只是一念之差……如果不是那個醫生慫恿,她也不會去換喻默的葯,錯不完全在她。”他抓了抓自己的頭髮,喃喃道:“她只是害怕失去喻默,失去這個家……”
喻承恩說完這一切,心緒起伏動蕩,幾秒后,他卻聽到林檬充滿了譏諷的“嗤”了一聲。
“這世界上無父無母的人可多了去了。”她說:“巧得很,我也是。”
喻承恩倏地頓住,慢慢的抬起頭。
“有您這樣一位有責任心的伯父收養可真的是她上輩子積了德了,不瞞你說,我聽着都覺得很羨慕,畢竟那時候我還在街頭當小混混挨人的打呢。”林檬說:“您收養她,那是客氣,她把您的客氣當成了福氣,得寸進尺,做出了傷害您兒子的事情,在我看來這就是恩將仇報,豬狗不如。”
喻承恩霍然瞪大了眼。
“喻默是您的兒子,您可以道德綁架讓他對這位Shelly女士說‘我原諒你了’。”林檬說:“但是您指望我原諒她,原諒一個傷害過我男朋友的女人,這絕對不可能!”
“說得好。”有人撫掌而笑,上了樓來,喻承恩一扭頭,看見了紀煙。
紀煙走到了林檬的身邊,扶住她的肩膀,稱讚道:“不愧是我看重的女孩子,林檬,你說的太好了。”
喻承恩氣的臉色發青:“煙煙,你是不是忘了,如果當初不是宮衛國替我抵了命,你以為我們喻家還會有今天嗎?”
“你非要這麼來道德綁架我是不是?”紀煙冷艷的挑了一下眉:“一碼事歸一碼事,這些年我們對Shelly做的已經足夠多了,報償當年的意外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你也可以選擇繼續資助她,十年二十年我都無所謂,但是你想拿喻默、想拿我們整個喻家的幸福來換,我告訴你,你想都不要想!”
“紀煙——”
“你不要叫我的名字。”紀煙說:“我今天把話撂在這裏,如果你要留下宮雪,那我們就離婚吧。”
喻承恩的瞳孔驟然收縮。
“離婚”這個詞也着實把林檬嚇了一跳,她下意識的要回頭看紀煙,卻感覺紀煙在她的肩頭按了按。
“別怕。”她輕聲道:“有喻默在呢,咱們倆可餓不死,不管喻默掙多掙少,他掙得每一分可都是咱們自己家的,不會白拿去喂別人。”
喻承恩的臉色難看至極:“紀煙,你就一定要這麼說話嗎?”
“我怎麼說話了?”紀煙不以為然:“我這麼多年都這麼說話,怎麼?你現在不習慣啦?離婚哪。”
“你非要逼我當罪人是不是?”
“我不覺得你是罪人啊,說實在話,在這個家裏也沒有人覺得你是罪人啊。”紀煙拍了拍林檬的肩:“兒媳婦,你覺得你喻伯伯拿着自己的血汗錢養一個朋友家的女兒這麼多年,是罪人嗎?”
“不是。”林檬滿臉乖巧,從善如流的回答:“是英雄行為。”
“看吧?”紀煙說:“你非要覺得自己是罪人,那我也沒辦法。”說罷,她沖喻承恩嫣然一笑,拍了拍林檬的肩:“老公,我給你一頓飯的時間考慮,兒媳婦,咱們走吧,下樓吃飯。”
說罷,兩個女人親親熱熱的相協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