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在冷宮當棄婦！（九）
“皇上...”季綰兒笑的心虛，攀上了宋煜辰的胳膊。
就算宋煜辰不承認，可她看得分明，他的臉色陰沉，眸光卻帶着驚艷和欣賞...
宋煜辰一向自詡情趣雅緻，最是追求這些看起來附庸風雅的東西，就連她自己，當初...亦是用一舞贏取了他的心...
她雖浸淫舞蹈多年，卻從未涉獵過西域舞，認為無論是赤足系鈴鐺、還是薄紗顏面，這都是胡人拿來獻媚的手段，跟青樓那些勾欄女子沒什麼兩樣，她貴為和親王側福晉，不屑於學這個。
可不知道這個寧窈窈做了什麼，竟然能將西域舞中她認為艷俗的那一部分盡數削減了，反倒像是敦煌神女般，奪人眼球。
季綰兒慌亂又憤怒的掃視了一圈，並不曾見採蓮那死丫頭所說的那些用來進行巫蠱之術的東西，便知自己恐怕是再度上了這主僕二人的當！
宋煜辰沒聽見季綰兒的輕聲呼喚，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寧窈窈身上。
剛開始還因為她的身份而抵觸厭惡不已，可越看到後面，他越忘記了跳舞的是誰，別說厭惡抵觸了，就連皺着的眉毛都逐漸舒展開。
夕陽的餘輝斜斜的照射下來，打在寧窈窈的身上，天空明暗交換，這道金光就彷彿硬生生將天空撕開了一道大口子一般，更填震撼。
寧窈窈身邊空無一人，除了鳥叫花香，竟無一點裝飾點綴，除了在場奴僕或震驚或驚艷的小聲竊竊私語，竟然連管弦絲竹都沒有。
可正是因為這樣，反倒減少了其中聲色犬馬的味道。
季綰兒眼見着宋煜辰的眸色越來越痴迷，扭過頭來看向同樣陰沉着一張臉的張嬤嬤，聲音帶着些慌亂無措的哭腔：“嬤嬤，怎麼辦啊...”
張嬤嬤眸色冷凝，陰沉的盯着寧窈窈那個不停旋轉的身影，聽到季綰兒的求助，對着她鄭重的搖了搖頭。
按照她的意思，便是等待這一舞自然落幕，等到宋煜辰親眼看着寧窈窈將面紗揭下，說不定能靠着落差感穩住局面。
可偏偏季綰兒並沒理解她的意思，見她搖頭還以為連張嬤嬤都沒了辦法，急迫的咬咬下唇，看着寧窈窈不停旋轉的身影，心頭火起。
只見她勉強勾起一抹笑容，一邊對着寧窈窈強顏歡笑，一邊抬高了聲音：“好舞！寧姐姐什麼時候連西域舞都這麼精通了！”
話音剛落，張嬤嬤眉毛猛地擰緊，像是發生了什麼十分不好的事情：壞了！
她的聲音由於焦躁帶了些尖銳，寧窈窈真情實感的嚇了一跳。
可驚訝也只是一瞬間的事，她迅速想起了自己這支舞的目的，目光微不可查的朝着人群的方向一瞟，腳腕一扭，便朝着人群的方向栽過去。
與此同時，掩面的紅紗也順勢滑落了下來，在夕陽的氤氳里慢吞吞的劃出一道流光。
我就知道！寧窈窈這個女人才不會這麼認輸！
見她故作扭腳，季綰兒目眥欲裂，手死死拽着宋煜辰的手腕，生怕他一個悶頭衝上去。
宋煜辰亦是對她的行為滑過一絲瞭然：看吧！還不是為了勾引朕！
面上鄙夷不屑，心裏頭卻生出幾分飄飄然和情動。
就在在場所有人都以為寧窈窈是為了勾引宋煜辰重獲聖寵之時，卻見她咬咬唇，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樣控制着她的身子朝着另一個截然相反的方向栽過去。
“嗯！”直到她重重的砸在地上，才咬着唇發出一聲吃痛的悶哼。
全場大駭，想不到她竟然寧肯傷上加傷，也絕不肯朝着宋煜辰的方向砸過來。
就是不知道...
宮婢太監的目光紛紛徘徊在寧窈窈和宋煜辰之間，鼻觀眼眼觀心，又趕緊將頭埋了回去。
就是不知道...寧妃娘娘這麼做，是怕傷到皇上...還是嫌棄他了...
宮人們都能想到的事，宋煜辰自然也能想到，原本因為寧窈窈主動獻舞又投懷送抱而飄飄欲仙的他，頓時便沉下了臉。
雖說寧窈窈的動作出乎了季綰兒的意料，可她更欣喜於寧窈窈並未和宋煜辰接觸，又因為她扭了腳而暗喜不已。
“哎呀！寧姐姐這是怎麼了！”
出於對自己人設的考慮，季綰兒做作的叫了一聲，緊接着便仍開了宋煜辰的手腕，小碎步的跑上前去，聲音倒是關懷備至，可直面寧窈窈的臉上，卻寫滿了得意與嘲諷。
“妹妹實在沒想到，只是一不小心說句話，寧姐姐竟然被嚇到連舞都不會跳了...還把腳給扭了，要是寧姐姐出了什麼事，妹妹是萬萬擔當不起的!”
季綰兒打着關懷的名號，卻明裡暗裏的嘲諷寧窈窈舞藝不精，否則又怎麼會被她一句再平常不過的問話而驚得扭了腳。
季綰兒在寧窈窈面前單膝蹲下，妝模作樣的假意看了一眼寧窈窈的腳，頓時尖叫了一聲，卻仗着自己背對宋煜辰，對着寧窈窈得意挑眉：“姐姐的腳都腫了，實在是妹妹的不是！”
宋煜辰見寧窈窈全程除了剛落地發出的那聲悶哼，再後來便是低着頭咬着唇一聲不吭，一幅寧死不屈的模樣。
如果不是他清楚的看着寧窈窈的那張粉唇被她自己咬的血色盡失，恐怕他都要懷疑寧窈窈是不是並沒什麼大礙。
那邊季綰兒單方面的“慰問”還在繼續，宋煜辰的雙眉緊緊擰在一塊，想着方才那個好似神女下凡的舞曲，又念在寧窈窈多年的陪駕之情，到底還是看不下去她現在滿頭大汗的躺在這兒。
“好了，愛妃！”宋煜辰走上前，把季綰兒拽了起來：“她的舞藝不精，一點小動靜就能被嚇得扭腳，不是你的錯。”
至於寧窈窈方才那一舞究竟精不精，他自己再清楚不過了。
季綰兒被他摟在懷中，還以為他只是在維護自己羞辱寧窈窈，只顧着偷樂，並未看見他的目光卻是實實在在的落在寧窈窈的臉上。
這一幕卻被一旁的張嬤嬤看的一清二楚。
張嬤嬤凝重的目光順着宋煜辰的視線落在寧窈窈身上，眉毛緊緊蹙在一起，說不出的煩躁慎重：這寧氏...不可小覷了...
等到安撫好懷中的季綰兒，宋煜辰收回自己的目光，裝作不屑一顧又大發慈悲的樣子對着身後的奴僕招招手：“來人！”
兩個怔愣之中的小太監被推了出來，連忙到宋煜辰面前垂頭請示。
宋煜辰咳了咳，安撫的拍了拍季綰兒的背：“看在綰兒總是替你求情的份上，朕替你去傳個太醫！早點把腳治好！”看了一眼滿眼羞怯的季綰兒，宋煜辰的臉色軟化下來，溫柔盡顯，等到看到寧窈窈身上時又是另一幅表情：“好端端跳個舞都能摔到！以後要是不擅長，就不要不自量力了！”
“是，臣妾知道了。”
寧窈窈垂下頭，從上方只能依稀看到她捲曲的睫毛在不住的輕顫，就連身子也帶了些顫抖，看起來像是委屈到極致，又像是壓抑着什麼情緒一般。
宋煜辰見狀，破天荒的心裏一滯，有一瞬間在懷疑自己是不是用重了詞。
季綰兒卻十分滿意他對寧窈窈的態度，輕輕勾唇，雙手卻像示威一樣環上宋煜辰的腰間，軟着聲音撒嬌：“皇上，是臣妾的錯，是臣妾突然出聲嚇到了姐姐，您對寧姐姐這麼凶做什麼！”
宋煜辰連忙環住她的腰，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綰兒怎麼會有錯？”
季綰兒嬌笑着用手指在他身上打圈，宋煜辰眸光一暗，嗓音沙啞了不少：“回長樂宮！”
寧窈窈倒在地上，甚至都沒起身，聲音淡淡的：“恭送皇上，貴妃娘娘慢走。”
她這麼安然的接受了位份的事實，令宋煜辰吃驚不已。一邊擁着季綰兒朝外走，還不放心的回頭看了一眼。
這一眼，震撼不已。
寧窈窈那雙瀲灧的桃花眼下，分明綴着一滴淚。